楚修聲音弱下來，“我也試探過東方凱，但他做事滴水不漏。所以，后來我就自己暗中調查。我自己留意查探，然后派死侍去找父親生前認識的下屬或部將。但是父親戰死的那場戰役，實際上相當于全軍覆沒，要想找到當年事件的親歷者并且讓他們開口說話，實在是不容易。”
“在那之后，我的身邊就總有東方凱的眼線。我在朝中的地位還在攀升中，他暫時還不可能直接殺了我，只能暗地里對付我削弱我。我知道，他想讓我重新匍匐在他的腳下。”
楚修的聲音弱到幾乎聽不清：“真是……不留一點情面啊……”
秦挽道：“這么說，傳聞是真的咯？”疑問句，卻顯然是肯定的語氣。
楚修嘆了口氣，道：“不錯。”
秦挽又問：“那楚兄打算怎么辦？”
他端起茶杯，卻久久沒有喝下，好像在出神。
最后是祁封鈺打破了著短暫的沉默。他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茶杯，等楚修看過來之后，他直直望向楚修，冷然道：“你都已經毫不避諱地直呼他為東方凱了，那么，你現在還說‘只想知道真相’么？”
楚修一怔。因為祁封鈺話中的指代，也因為從他眼里迸出的酷寒。他剛剛想到了別的，一時間沒能理解祁封鈺為何突然間對自己這般冷淡。
秦挽也一怔。因為祁封鈺的話中帶刺，他可一向都是以一個翩翩公子示人的人？
秦挽不解的看向祁封鈺，發現祁封鈺緊抿著唇角，在發覺自己看向他時，一下子撇過頭去。她低頭想了想，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她低頭，想笑卻不敢笑，這家伙居然在這么嚴肅的時候還想著吃醋。
距離太近，楚修當然沒有錯過祁封鈺和秦挽的小動作，他瞅了一眼秦挽，心里一陣酸楚。紛亂復雜的情緒又是幾番百轉千回。
祁封鈺話音一回，道：“白日里，東方凱身邊的一個大太監來我這里傳話，讓我和挽兒數日之后進宮，他要給我們舉辦接風宴。呵，宴無好宴，只不過是場鴻門宴。”
秦挽道：“他趕在今天就來傳信，分明就是想提前給我們來一個下馬威。”
祁封鈺又夾槍帶棒的道，“楚兄想必已經知道了。”
楚修想了想，道：“不錯，他對我說了，而且接風宴并不是請所有大臣參加的大宴，只是皇家的便宴，東方凱的意思是讓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以及我一同參加。”
祁封鈺思索了一下，瞄了楚修一眼，道：“楚兄不覺得，這是一個動手的好機會么？”
楚修笑笑，道：“祁兄，這是何意？”
祁封鈺沒有理會楚修的問題，反問道：“東方凱真的只想對我倆下手么？”
楚修抿唇不語，面色冷凝。
祁封鈺徑自笑了笑，道：“東方凱何等聰明，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人的小動作，他不可能不知道。先有‘被逼無奈’的你，后有‘隱忍不發’的大皇子。還有，大皇子的兩位弟弟這么多年來一直被壓制在‘懦弱無能卻深得父親信任’的大哥之下，你要說他們沒有一點兒念頭。我可是不信。”
秦挽補刀：“楚兄久居廟堂長伴君側，朝廷的風云莫測，楚兄一定比我們更清楚。東方凱發現了征兆，與其給你更多時間讓你壯大，不如提早扼殺。”
祁封鈺笑著接話：“所以說，就是楚兄剛才所說的合作啊。”然后手肘撐桌，微微湊近楚修，臉上笑意逐漸加深，道，“楚兄希望我們跟你合作，不就是這個意思么。”
楚修笑道：“不錯，因為我想通了。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祁封鈺笑意不減，道：“不對吧，這種事情沒有數年的經營籌劃很難一舉成功。”
楚修眼睛一閃，沒有出聲，耐心等待著祁封鈺接下來的話。
祁封鈺自然明白楚修的心思，道：“我相信你確實是在剛剛的密文中確認消息的，但是，你剛剛的表現有些疑點，我只知道，那密文中肯定不止這一條消息。”他稍稍坐直身子，道，“我們固然有自己的私心，但是答應和你合作是誠心實意的，不然，我們大不了一早答應了東方軒的請求，他的眼光有限對我們倒是有利。”又道，“既然要合作，你總不能藏著掖著，現在可是最好時機，一旦預估錯誤，可就前功盡棄了。”
沒等楚修回答，祁封鈺笑嘻嘻的，繼續往下補充了一句，“你還是孤家寡人，我可是有妻子的，之后還想生個小祁封鈺和小秦挽的。”
秦挽又羞又氣，臉色紅了又白。
楚修則是又氣又惱，臉色白了又青。偏偏祁封鈺說的完全正確，他無可反駁。
憋了半天，楚修終于大笑起來，拍手道：“妙！大妙！祁兄果然厲害，鄙人甘拜下風。”
他突然覺得祁封鈺也是個妙人，自己雖然從沒有小看他，今后怕是更得高看一籌了。
找祁封鈺談條件，果然找對人了。
祁封鈺在一旁輕笑，還在桌下偷偷伸手去捉秦挽的手，被秦挽不動聲色的躲開了，他倒也沒有不依不饒。
然后，楚修輕咳兩聲，克制了一下情緒，正色道：“祁兄說得很對，鄙人確實早有準備。”
祁封鈺和秦挽也收了笑意，專心看向楚修。
“我確實是相信東方凱的……說實話，我的心里現在也還在掙扎，自己究竟做的對不對，他畢竟養育了我這么多年。”楚修咬了咬牙，又道：“可是，我父親做錯了什么？娶了我母親么？”
“在我父親死后到我被東方凱收養之前，一直跟著我母親曾經的大丫鬟，她告訴了我很多我母親和我父親的事情，雖然，具體是怎樣的話已經記不清了，但從來沒有父母不和的印象。不僅如此，我母親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又得祖父母寵愛，便自己親自挑了父親做夫君，說是喜歡儒雅的文人。”他輕笑，卻帶著不可回頭的毅然，“她也是在媒定之禮之后才知道，我父親是一個武將，她偷偷跑去堵我父親，然后便決定嫁給他了。”
“我是不知道東方凱究竟有多愛慕我母親，但是我不認為他可以因為愛慕她就殺掉她愛慕的人。”
祁封鈺和秦挽同時贊同的點頭。
“而且，東方凱的有些所作所為，實在……”楚修有些說不出口，。
“現在的朝中人有心歸向于我的，大約有不到半數。有慢慢拉攏過來的，也有用了大量時間小心安插進來的。”
“剩下來的則是屬于中立派和難以拉攏收買的，里面難保不會有東方凱或者其他皇子的親信。這一部分沾了多數，但是，有兵權重任的很少。”
“在很久之前，也就是我聽到傳聞之后，便有人登門拜訪。有同情安氏家族的人，也有，聽過我家傳聞的人。他們言談舉止間的意思就是鼓動我奪權，但是……我小心翼翼地壓下了所有相關事情。”楚修長出一口氣道，“你說的不錯，密文里確實不只是確認傳聞，還有……催促我、起事的人的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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