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閉上眼，輕嘆一口氣：“那長衫儒生乃是楚家世仆之子，因為資質絕佳，我便把他帶在身邊，親自訓練他為死侍。以一敵百有些夸大，但和十個武林高手占成平手的身手還是有的。我這次派他出去是為了探訪一些……線索。”楚修猛然睜開眼，道，“能把他殺死……那些人，是不計代價的下死手。”
　　楚修的聲音很平，但是明顯緊繃到一觸即發。而且，他的言辭話語中一帶而過的模糊，令人生疑。
　　“至于，那酒館主人武功略差，隱蔽術和逃脫術卻很好，這也是我派他探聽情報的原因。昨夜的情況，我是今天早上知道的，官府的人只知道我是投資那家酒館的其中一人。”
　　“朝中上下，和我有如此大仇，還能做出這種撒網廣闊不計絲毫代價的人，少之又少。”
　　楚修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起伏不定，顯然，他也想到了祁封鈺和秦挽所想的事。
　　楚修看了看二人，他倆雖然表情依然平靜，但楚修卻知道，以他二人的聰明，大概在昨夜之后就已經猜到了事實。他暫且沒有點破，望著二人，又道：“二位真的不愿意和楚修合作么？”
　　祁封鈺也不打算再羅里吧嗦的推拒，就和楚修所說那樣，現在的事情確實并不是自己說了算。與其被動逃避，不如主動出擊。
　　他相信挽挽會同意他的做法。
　　祁封鈺看向秦挽，秦挽也正看向他，雙方眼中的堅定給了對方無限的勇氣。
　　祁封鈺語氣放軟，道：“楚兄還是先看信吧。”
　　楚修知道這是他倆同意的意思，心中生出了些微的喜悅。他點點頭，一邊嘆著“我隱約知道里面寫了什么，還真不想打開”，一邊還是展開了密文。
　　雖然楚修盡力控制，但是祁封鈺和秦挽都看出，他捏著信的手一直在顫。然后，楚修的手越顫越厲害，終于臉色蒼白，抑制不住的驚呼一聲。
　　那驚呼聲被楚修很快克制了下去，但其中的震驚與憂愁卻瞞不過別人。
　　楚修放下密文，顫抖的手撐住太陽穴。
　　祁封鈺剛想開口說什么余光卻瞥見秦挽正對他搖頭，他沉默下來。
　　“這密文里確認了我的懷疑。”
　　半晌，耳邊傳來楚修痛苦的聲音，然后，又是半晌沉默無言。
　　能以這種狀況傳回密文，其中內容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小事。祁封鈺二人知道他一定是在消化密文中的消息。
　　既然他們已經表示愿意和楚修合作，那么楚修的人格也不會允許他對二人有所欺騙。他倆下定了決心，就愿意等，等他自己說出來。
　　終于，楚修抬起頭直視二人，他的臉色蒼白，白眼珠上充滿血絲，眼神卻堅毅。看了那眼神，仿佛自己都堅毅起來了。
　　祁封鈺和秦挽二人凜然。透過楚修的目光，他倆知道，楚修準備告訴他們的事情，應該是和自己也有關聯的大事。
　　楚修的聲音很平穩，他道：“大皇子曾經在東方凱的書房里見過一張畫像。”
　　雖然這句開頭聽起來讓人摸不著頭腦，但祁封鈺和秦挽卻并沒有出聲打斷。
　　楚修繼續道：“那是我母親的畫像。其實，之前有一次，我無意中見過德妃，她和我記憶中的母親很像，除了氣質不同，身材容貌無一不像。當時我很吃驚，因為我知道東方凱是認識我母親的，并不是認識其他命婦那種的認識，而是在年少時代有過來往的認識。我當時就懷疑，東方凱是因為喜歡我母親的緣故才最終決定收養我。”
　　他說的故事的幾處細節讓人懷疑，但是，秦挽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這其實并沒什么，但配合一些被東方凱禁止的秘密傳聞，不得不讓人……”楚修有些說不下去了，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道，“那傳聞說，是東方凱故意讓我父親去送死的。”
　　祁封鈺和秦挽很吃驚。
　　“我最初聽到這個傳聞，年歲尚小，只覺得東方凱同意我以年幼之姿入軍中歷練，待我很好，自是不信傳聞。可是，隨著我在軍中時間漸長，威望越來越高，卻越來越多的聽到類似傳聞。”
　　“真正讓我產生懷疑，是東方凱的態度……”楚修頓了頓，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又繼續說下去，“如果他真的沒有做過這種事，應該不會心虛到那種地步吧。”他像是在回想些什么，道，“他在朝堂上大發雷霆，說是妖言惑眾、擾亂軍心，但凡傳播過這種傳聞的徹底追根究底統統連坐，還說，他要是還聽到有人說這些就殺無赦。”
　　秦挽懷疑的看著楚修，小聲道：“在軍中散布謠言是重罪，東方凱這么做也無可厚非吧。”
　　楚修笑道：“不錯。‘妖言惑眾、擾亂軍心’，我也是這么覺得。但是，好幾次，東方凱找我單獨談話，三番兩次試探我，后來，他還總是有意無意削弱我的兵權。”他看了看秦挽，又看了看祁封鈺，表情苦澀，“我就說了吧，正值天下紛爭，如果我在這種時候被削了職務，楚國現在連個能頂替我的人才都沒有。即使懷疑謠言的真實與否，我也從來沒有過一絲一毫的二心。”
　　“我雖然一向直來直往，卻自認為不是個蠢人。東方凱的字里行間、所作所為都透著一股古怪味道。”
　　楚修苦笑一聲，看向秦挽，目光真誠，語氣堅定，他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這有錯么？”
　　秦挽知道東方凱的為人，她的問題也并不是真的懷疑楚修。她沖楚修輕輕笑了笑，道：“不輕信謠言，追查謠言真相，打破謠言。換做是我，我也會這么做。”
　　祁封鈺有些郁悶，但眼下是說正事的時候，并不允許他吃醋而插科打諢。
　　因為秦挽的一笑，楚修心中的陰霾卻好像消散了一些。
　　“我年幼時，曾經翻查過宮中的戰事記錄，但是，不知何故，只有我父親戰死的那場戰役的記錄很不完整，重要細節不是遺失就是殘缺不全，要不就是含含混混。可憐那時候的我并沒有察覺有什么不對。而且在傳聞傳開之后，我能翻看戰事記錄的機會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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