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夜色下軍馬疾行，濺起紛紛雨水。
“平章，你率一隊(duì)去府上。”張信拉緊韁繩，胯-下駿馬噴出一串白霧，雨夜中他面目冰寒，往烏衣巷方向投去一眼，不過轉(zhuǎn)瞬便已縱馬馳入城中。身后兵士緊跟，軍隊(duì)如劈開雨夜的閃電瞬間便行出幾丈遠(yuǎn)。
“郡主，快，快隨奴來�！眳枊邒咛嶂鵁粼谇皫�
暗道在國公爺?shù)脑バ慢S中，劇情中是張管事帶著他們?nèi)サ�，而如今變成了厲氏�?
滾滾驚雷下，天際竟泛起一絲紅光，雨勢太大便是明月想用火攻來拖延也是辦不到的。她身上雖罩著披風(fēng)，可雨水仍是落進(jìn)來，沾濕了發(fā)和衣衫。
“郡主快進(jìn)去。”厲嬤嬤方打開門，便聽得急促的腳步聲，是皮靴踩在淋水的磚石上，有數(shù)十人之多。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夾雜著劈砍呼號
“嬤嬤快些。”阿姜已是急的不行了
機(jī)關(guān)在一處多寶閣的鶴龜擺件上，如何旋開亦有口訣。厲氏額上布滿汗珠，生生將舌尖咬破了才控制住發(fā)抖的手。
暗道露出來的瞬間順王麾下的錢茂已帶著士兵追入豫新齋，他們皆身著護(hù)甲，手持大刀，頭領(lǐng)錢茂還戴著一頂有紅纓的盔帽。
“郡主快進(jìn)去�！卑逃麑⑺桶⒔积R推進(jìn)去，卻見她站定不動，“郡主！”她以為她被嚇壞了，急的聲音都變了形。
來不及了
明月握緊袖中的匕首，她不能看著阿喬死。
屋內(nèi)的門被一腳踹開，發(fā)出哐的一聲重響。
幾乎同時阿喬立刻護(hù)到她身前
“爾等何人，竟敢擅闖國公府邸。”厲嬤嬤斥道
錢茂根本不欲搭理她，只徑自看著明月。
“華陽郡主�！彼麚]了下手，命令道：“拿下�！�
他身后的士兵立時便上前來，若遇阻攔，他們手中刀定無例外立刻便會將人砍倒。
“住手！”明月從阿喬身后出來，“你們要捉的人是我，我同你們?nèi)�，但是你們不得再動我府上人。�?
她雖發(fā)衫皆濕，可立于室內(nèi)，下巴微抬，自有一股不容人放肆的貴氣。
“郡主。”阿喬緊緊拉著她急道
“郡主以為還有談條件的資本？”錢茂不屑道
“兵貴神速，”明月看著他冷聲道：“你們主子想拿我威脅侯爺，我不掙扎，這便同你們?nèi)ィ掀溆嗳吮揪蜔o關(guān)緊要，可你若想對他們動手，我當(dāng)即便自刎于前�！彼槌鲐笆�，擱在頸邊，“這位大人，究竟是讓我老老實(shí)實(shí)跟你們?nèi)ィ�是要拼個魚死網(wǎng)破耽擱了你們主子的大事，你自己掂量掂量。”
匕首鋒利，已在她頸上劃下血口，可她如今神經(jīng)緊繃，竟是一點(diǎn)也覺不出來疼了。
“郡主�！卑滩豢戏潘�
明月：“阿喬松開，我無事，他們留著我有用，不會對我如何�！�
她看著欲上前的幾個士兵，厲聲道：“離我遠(yuǎn)些！”走一步他們便退一步，一直退到屋外，至垂花門處，突然有士兵慌忙喊道：“錢都頭，侯府有援軍來了！”
援軍？
明月眼中一亮，定是張信進(jìn)城了。她還未松口氣，便見那錢茂已上來捉她。
她揮著手中匕首，卻也只在他臂上劃了一刀。
“郡主！”
阿喬見她被捉住，嘶喊著便要沖上來。
“我沒事，別過來�！泵髟卤诲X茂用刀挾著，他力道頗大，令她不得不仰著頭。
錢茂一路挾持著她帶著剩余士兵出府，平章見她如此，便不敢輕舉妄動。
“順王逼宮謀逆之事已敗露，你若是個聰明的，便該懸崖勒馬放了郡主，回頭我還能在侯爺面前給你求個恩赦�！�
“這便不勞你費(fèi)心了，你我各為其主，誰勝誰敗還不一定呢。這便放我們離開，不然我當(dāng)即殺了郡主�！�
脖頸傷處的血方沁出來就被雨沖掉，明月面孔蒼白，唇瓣死死咬著，平章攥緊手中刀，他是知郡主懷有身孕的。
“還不讓開！”
明月被她揪的吃痛往后仰，脖子上的刀又近了一分。
平章抬手示意放行
明月被扔上馬背，錢茂是個謹(jǐn)慎的，身前身后皆讓手下士兵圍著，一行人往正德門去。
雨勢有漸緩之勢，明月卻無所覺，她胸腹貼著馬鞍，即便烏衣巷離宮城不遠(yuǎn)，可短短時間似乎其中的器官全都移了位。
正德門不似往日緊閉，如今宮門大開，地上更零散躺著幾具士兵尸體。雨水將血都沖了出來，殷紅一片往護(hù)城河中流。
錢茂收緊了韁繩，認(rèn)出那些尸體是城中禁軍。他面色轉(zhuǎn)沉，下馬后將她直接拽了下來，對身后跟著的平章道：“傳信給你們侯爺，郡主在我手上，若不想見到郡主尸體，便立刻退兵。”
承華殿中，燈火通明，順王身穿甲胄，手中是大梁皇帝璽印。
“孽畜！。”皇帝靠在榻上，發(fā)須皆白，將將噴出一口血來。
“這是父皇逼兒臣的。誰讓您色令智昏，竟想讓六弟繼位�！彼壑泻輩�，一朝得勢，形容狂放，大笑道：“父皇放心，您那么喜歡六弟，兒臣登基后自會好好待他�！�
“朕還沒死！”皇帝用盡全力將案上的硯臺狠狠擲出去，唇角又留下血來。“畜生！來人，來人！”
“來人？父皇想找誰？呂成，還是馬廣？”他嘲道：“父皇，兒能佩甲持刀到得承華殿，您還不明白嗎？”他陡然抬手，喝道：“如今，這宮城、金陵，都在兒掌控之下。”
他大笑著，揮刀在四周連連劈砍，多年壓抑，一朝爆發(fā)。夙愿將成之際，人也瀕臨癲狂。
張信就在此時進(jìn)來
殿中燭臺傾倒，已燎起案上紙張，皇帝半癱在御座上，嘴角還留著血。
正德門外仍在僵持，可未過多久便見宮城內(nèi)飄起濃黑的煙霧。
“都頭？”錢茂跟前的小兵心頭惴惴，不安道
“慌什么？王爺有禁軍內(nèi)應(yīng)，我等手上還有華陽郡主�！�
他雖如此說，但顯是急了，將明月直接拖到了護(hù)城河邊。
“我再說一次，讓宣平侯退兵！不然我便殺了郡主�！�
明月小腹劇痛，是方才落馬撞在了地上。她感覺下身有東西流出來，是熱的，然而身子卻很冷。披風(fēng)濕透了緊緊裹在身上，倒愈發(fā)發(fā)寒。
她眼睫上掛著雨珠，顫抖道：“他不會退兵的。我與他本就不是什么恩愛夫妻，你難道不知他當(dāng)年去涼州求援，被我父拒于城下？”
她難受極了，從來沒這么疼過，反正最擔(dān)心的人已經(jīng)救下了，管它什么任務(wù)，死就死吧，大不了重考。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果然這話刺激到錢茂了，他下意識便用了勁，她頸上頃刻間又開始流血。
明月聲音很輕，她也說不大聲，是以也就他能聽見。
“我沒騙你，他一直記恨我父親，自然不會喜歡我。我為何多年無子，便是他給我下了藥，哈哈。”
“閉嘴，不然我殺了你�！�
“你殺了我才是合他意呢，不然你以為為何就我一人留在府中，他早就知道你們的計劃了，我就是來引你們上鉤的�？尚δ氵�要拿我來逼他，你看他有何反應(yīng)沒？你信不信，他已經(jīng)殺了你主子了�！�
她這話本大多就是真的，他瞳孔閃爍，顯然是信了大半。
“我教你，你若還想活，便放了我跪下求饒，若想借著我救你家主子，那你怕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明月感覺那血已經(jīng)留到膝蓋了，和褻褲粘到了一起。若非天太暗，定有人要被她臉色嚇到，她臉色蒼白幾乎透明，下唇更是被咬出斑斑血跡。
不過她心里并不如何難過，主要還是疼的�；蛟S它實(shí)在太小了，她也才剛知道，對它還生不起多少感情，竟還覺得麻煩多些。
很快宮城中就傳來
“順王已誅，順王已誅�！�
士兵巨大的呼喊聲如潮水般漸次涌來
“你看，我說吧，你如今只能求饒了呀�！彼谖峭锵�，好像如今不是被他劫持，而是在看戲一樣。
張信騎馬從正德門出來時，雨已漸漸停了，只有偶爾零星幾滴，在河中泛起漣漪。
明月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他身下駿馬矯健，端的是龍顱鳳頸，而他身著盔甲，手上提著一桿紅纓槍，率兵士從巍峨宮墻中出來，如掌控天下的君王。
是啊，從此他就直上青云了，雖不是皇帝，卻也無甚分別。
她疼的抽了一下，竟難得對他起了一絲恨來。
她知道的，若他真想護(hù)她，她便不會如此，左不過還是比不上他心中報負(fù)。她這次會不會不及格呀，思及此，她眼圈便要紅了。
士兵手中的火把將正德門前照亮
張信下馬，眸中陰鷙
錢茂下意識便往后退一步，明月被他拖著更疼了，恨不得縮起來一輩子不動的好。
“你到底要干嘛，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的，要活命就趕緊下跪求饒啊，不想活了就趕緊一刀殺了我。”我好刪檔重來啊
她自是不知她身下血已落到了磚石上，殷紅一片，將她鞋上繡的玉蘭花都染紅了。
“放了她，我饒你不死�！边@是晚上明月頭一次聽見張信的聲音，他的聲線沒有什么起伏，只是壓的很低，如暴雨來臨前的天色。
“還有我家人，不受我牽連�！卞X茂并未應(yīng)下，提了要求后又往后退了一步。他太緊張了，握著的刀不光傷了明月，也將自己的手割傷了，血汩汩流出，他卻一點(diǎn)也沒留意，只緊緊盯著張信。
“我應(yīng)你�！睆埿艣]有猶豫：“立刻放了她�！�
可錢茂卻并未如眾人所想放人，只見他頓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侯爺如何敢應(yīng)？我犯的是誅九族的謀逆大罪，圣上定不會放過我的�！�
明月想這人怎么突然這么縝密
皇上都嗝屁啦，你面前這個可是以后只手遮天的“攝政王”
她正要同他講，就聽他在自己耳邊陰惻惻地說：“你也騙我�？ぶ鞑皇钦f侯爺想讓你死嗎我成全你，便同我一道下地獄吧�！�
話音剛落，他便帶著她翻入了護(hù)城河中。
一系列動作發(fā)生的太快，誰都沒反應(yīng)過來。
明月短暫的意識看見自己飄拂的裙擺下染出絳紅色的花，極像她在老夫人經(jīng)書上念到的曼珠沙華，佛家說這是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寓意舍棄生前之事。突然間就沒那么怕了，她閉上眼任由自己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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