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恭喜國公夫人，郡主這是有孕了，尚不足兩月。”
“真的，有孕了？”老夫人自榻上起來，被厲嬤嬤扶住，“夫人慢些。”
她已顧不得，只急急問：“她身子如何，要如何調(diào)養(yǎng)？”
“夫人莫急，郡主身子康健，脈象上看也是平穩(wěn)的，只是頭三月要注意靜養(yǎng)把胎坐穩(wěn)了才好。”
“那便好，那便是極好，”她面上笑著，就要進去看明月，“秋娘你帶李大夫下去開方子，紅封要包厚些，府里下人也賞兩月月錢。”
“謝夫人賞。”
一時間松霞院內(nèi)皆是歡聲笑語
“嬸嬸有寶寶了，那我豈不是要做姐姐了。”
她進去時，婉然正坐在明月邊上挽著她
“祖母。”明月喚了聲
“別起來，這些日子你便好好歇著，后日也別隨我們?nèi)ゴ笙鄧铝耍獾脹_撞了，左右不過兩日功夫。”
“哪兒有那么嬌貴。”明月面上笑淡淡的，只急道：“祖母讓我一道去吧。”
老夫人安撫道：“頭三月最緊要，再小心也不為過。大夫說不宜勞動，還是呆在府中罷。”
“是呀，嬸嬸你就聽太|祖母的，我到時回來給你帶大相國寺那兒好吃的果子。”
“你嬸嬸如今可不能亂吃東西。”老夫人點著她，又聽她說要將自己攢的寶貝都給了弟弟妹妹，什么玩偶、木馬、風(fēng)箏，一樣都不藏私。
“弟弟出生還要多久啊？”
“秋末，入冬的時候。”老夫人摸著她的發(fā)髻，一臉慈愛。
“還要許久啊。”
“女子懷胎十月，你以為當(dāng)即就能給你變出來不成。”
婉然笑著，想到張信又道：“叔叔還不知道呢？咱們快寫信過去，讓他知道便早些回來。”
老夫人道：“渾說，你叔叔是公務(wù)在身，怎能為這便拋下不管。不過卻是要去信的，讓他也高興高興，終是要當(dāng)?shù)恕！彼髟碌氖峙牧伺模澳氵@陣子什么都別想，顧好自己的身子最緊要。”
“明月知道的。”她微垂著頭，唇角帶笑，袖子下的手卻將裙子揪成了一團。
回到葳蕤院，她即刻便去了內(nèi)室
“郡主要尋什么？”
明月從枕頭下把佛珠拿出來，定定坐著
“郡主怎么了？”她這樣子把阿喬嚇了一跳
明月閉著眼，再睜開便落下兩滴淚，“我無事。”
“郡主。”阿喬趕緊上來扶她，“可是哪里不舒服？快同奴講。”
明月靠著她，喚了句：“阿喬。”
“奴在。”
“我……”她真是犯蠢了，當(dāng)日那于娘子說的是要芝蘭香同蘿草一起才能有不孕的效果，可那藥膳她后來喝的不甚經(jīng)心，又兼著都刻意挑在安全期，她盲目信劇情，覺得怎么也不會中獎的，卻沒想到……
劇情中原主沒有去大相國寺，是張信屬意的。
順王逼宮，是得了宮中的消息說皇上已是強弩之末，欲立六皇子為新帝。張信籌謀多年，借剿匪之名調(diào)動軍隊打了順王一個措手不及，自然不愿打草驚蛇，留原主在府中確是一招迷惑人心的好法子。
可這次，他走前說了讓她同去，她卻依舊去不成。
當(dāng)夜國公府被圍，府中雖有護衛(wèi)，卻難敵順王兵士，奮力抵抗下死傷甚重。阿喬將她和阿姜藏在府中暗道，她自己卻死在敵人刀下。
念及此，她便忍不住發(fā)抖。若主線不能更改，阿喬還是會死嗎？
“郡主。”她急壞了，撫著她背脊連連問：“究竟是怎么了？您同奴講呀。”
“阿喬，我害怕。”
“怕什么？”她一想便以為是懷孕的緣故，安撫道：“郡主初次當(dāng)母親都這樣的，不必怕，有阿喬陪著您，等天涼了您就會有一個和您長得一樣的孩子了。”
明月在她懷中，緊緊咬著唇壓住顫抖。她沒辦法告訴她，她覺得不會了，這個孩子可能不會來了。她甚至連她都可能要失去。
第二日，阿姜自冉竹軒中回來，明月便問：“信可送出去了？”
阿姜點頭：“送了，讓張管事找的侍衛(wèi)親自送的。”
明月?lián)沃讌s未見多開心，便是送了又如何，定是來不及的，她只是不甘心，阿喬，她得救她。
阿姜勸著道：“郡主，別在窗邊了，天還涼，您早上可把老夫人嚇壞了。”
明月趴在幾上，實在是欲哭無淚。她今次想再和老夫人提，便是瞎編個理由也要跟去，可又被警告了。
阿姜見她如此也不再勸了，郡主自知曉有孕卻一直不怎么歡喜，怕還是侯爺不在的緣故吧。
她心中思量，拿了件披風(fēng)給她披上，只閑談道：“今日奴去膳房見那缸里養(yǎng)了兩尾板鯽，活溜溜的，可新鮮了。這東西難得，說是前幾日天晴著，昨兒夜里才起了風(fēng)，許娘子他老爹最懂這些，知道這是釣這東西最好的時候，天未亮便去了塘里，城門剛開便送進府來說給您燉湯喝，最是滋補呢。”
明月勉強笑了下，說去賞他。
她身子靠著檻窗，菱窗望出去外頭的天壓的低，最近府里玉蘭開了，可眼看著又要下雨了，那花便開不了多久了。
風(fēng)雨欲來，該如何是好。
江東常州
平章從鴿子腳下取了信筒粗略一看便急急去尋張信，“侯爺，武丹來信已將老夫人和大姑娘送到大相國寺，可郡主懷有身孕，不便同行。”
張信筆下一頓，頓時墨跡染開。
平章不見他回應(yīng)，便道：“可要安排人將郡主送去，或是著人護衛(wèi)。”
江上風(fēng)起，吹得沙洲上蘆葦簌簌
士兵操練呼喝之聲入耳，刀戈之間隱有暗芒劃過
“……侯爺？”
“不必了，依計劃行事，讓武丹護好老夫人和婉然。”
平章未料如此，不過箭在弦上，卻是不能打草驚蛇。他拱手退下，直退到門外，見他仍坐著未動，似石塑一般。案上燭燈飄搖，竟被刮進來的風(fēng)一下子給吹滅了。
“嬸嬸，你好好在家，我們后日早晨便回了。”
婉然牽著她，明月捏了捏她的臉，“去吧，記得給我?guī)Ч印！?
“我自是記得的。”她摸了摸她的肚子，“就是不知弟弟妹妹喜歡哪種。”
婢子聽了便笑，阿喬道：“勞大姑娘費心了，如今還嘗不出來呢，大姑娘只管挑我們郡主喜歡的便好。”
“如此，我懂了。”她笑著點頭，老夫人已催她上來，她踩著凳子上馬車，掀開簾子望著明月不舍道：“嬸嬸等著我呀。”
“去吧。”明月看著車馬出府，漸漸消失，站了許久。
“郡主，我們回吧。”厲嬤嬤道，她被老夫人留下照顧她，這倒是原先沒有的。
明月回葳蕤院的路上便拉著她道：“不瞞嬤嬤，我自前日起便開始做噩夢，總是夢著有歹人要闖進來，所以心里慌的很。”
厲嬤嬤：“郡主這是有孕便多思了，孕中婦人多半如此，郡主勿要多想，府上不光有婢子守著，還有這許多侍衛(wèi)不是。再說，這皇城腳下，又是國公府邸，誰人敢闖，便是借他十個膽子也是不敢的。”
“嬤嬤說的極是，郡主別憂心了。”阿姜附和道
明月只道：“話雖如此，可我這心實在難安。不若這樣，嬤嬤你去將府中所有的侍衛(wèi)都召起來，這幾日便格外警醒些，安安我的心也好。”
厲嬤嬤雖不解卻也不敢駁她，應(yīng)下后便去吩咐。
明月見她走遠(yuǎn)，眉卻仍皺著。緣故說不明，便是當(dāng)她咸吃蘿卜淡操心，有幾分效果她一點自信都沒有。
“阿姜，你去，將張管事喚到冉竹軒。”
“郡主，這是……”阿喬不解
“你自去就是，快些。”
“諾。”她語聲嚴(yán)厲，她不敢再問，匆匆應(yīng)下便跑去前院。
明日，明日就是逼宮之夜。府中侍衛(wèi)雖比不得軍士，卻也算訓(xùn)練有素，還有老國公時便追隨的將士，他們雖留下養(yǎng)老，可也是經(jīng)驗頗豐。府中地窖還有許多藏酒，事先布置好只要拖延住，再長一些的時間，或許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阿喬也不用死了。
是夜，皇城中宮門緊閉，卻聽得窸窣聲響，從里頭塞出一張字條來。
【上病危，欲立晟】
晟是六皇子之名
春雷起，明月?lián)軤T花的銀簪一頓，便見天際灰云沉沉。
“郡主。”阿姜從外奔了進來，很快廊下便是凌亂的腳步聲，在地板上咚咚作響。
明月將枕頭下的匕首藏入袖中，那是她在張信書房中拿的。
昭平四十八年春，順王齊煜行逼宮之事，與禁軍副指揮使馬廣，內(nèi)侍曹吉祥里應(yīng)外合，夜開宮門，直逼承華殿。麾下府兵圍城中官員宅邸，欲挾官宦家眷以逼朝中就范。國子監(jiān)祭酒林修，御史章豐年，斥其狼子野心，忠孝禮節(jié)盡失與禽獸無異，被當(dāng)眾斬殺。
確是城中雷雨夜驚魂，兵馬刀戈響不停。
大相國寺中，婉然被叫醒，還未完全清醒，揉著眼睛道：“浣碧，怎么了？”
浣碧聲音還算穩(wěn)，只是給她系披風(fēng)的手已經(jīng)在發(fā)抖了，“大姑娘快起來，外頭亂了，咱們?nèi)ダ戏蛉宋堇铩！?
“什么亂了。”她瞬間醒了，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竟是下起了雨。
“有賊人要攻入寺里來。”
婉然不明，這天子腳下，竟有人這般大膽。她打開門，見屋外守著兩排侍衛(wèi)，皆肅立佩刀。
“太|祖母，出了何事？”她匆忙跑到老夫人屋中，見王氏和靜娘也在。
老夫人面色凝重，未答她只讓她到身邊坐下。
屋里燈火憧憧，卻無一人出聲
隱隱聽得幾聲沖殺喊聲
未幾侍衛(wèi)武丹進來稟報：“老夫人，寺外的賊人皆被誅殺，只是情勢不明，侯爺尚未傳信過來，還是再等等的好。”
他手中刀刀鋒森寒，袍角沁滿了血，又被雨打濕，所經(jīng)之處便是點點血水，屋內(nèi)女眷除了婉然與老夫人皆是膽戰(zhàn)不已。
“府中呢？”
“……尚不明。”
老夫人握在椅子的手越握越緊
武丹便要退下，婉然卻突然站了起來，“賊人也圍了府？那我嬸嬸呢？嬸嬸如何了？”
“你且坐下。”
婉然卻不顧了，跑到武丹身邊，仰著頭問：“府中也有侍衛(wèi)護著對不對？”
武丹垂頭望著她，喉頭滾動，卻未應(yīng)是。他去信給侯爺，卻未得侯爺吩咐。大相國寺雖也在城中，但后山密林，布置守衛(wèi)卻不似國公府那般招人眼。且府上為了不打草驚蛇，絕不會如這兒一般。
婉然見他如此，更是不安，“嬸嬸有危險，是不是？”她抓住他袖子便道：“侍衛(wèi)哥哥，我們這兒暫且無事，你便先遣一隊人馬去府上。”
“小人遵侯爺令，要保護大姑娘與夫人安全。”
“那我嬸嬸怎么辦？”她急的淚滾滾落下，雙眼通紅。
“你去，調(diào)人去府上。”
“老夫人，侯爺吩咐。”
老夫人一掌拍在椅子上，“我讓你去！”她跟隨老國公多年，身上威勢頗重，正僵持間，忽聽侍衛(wèi)來報：“武總領(lǐng)，摘星樓亮燈了。”
摘星樓是宮城中最高的樓，與大相國寺的琉璃佛塔遙遙相對，侯爺若制服了順王，便會亮燈。
“快去，快去救我嬸嬸！”
屋外暴雨如注，婉然欲隨著一道去，被浣碧死死抱住。
“大姑娘，郡主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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