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婉然撩開車簾，便見街上巡防的士兵。
“大姑娘”
浣碧扶著她，她放下簾子，手卻越攥越緊。
“定無事的�！变奖贪矒岬�
烏衣巷外的青衣甲士比尋常更多出許多，遠(yuǎn)遠(yuǎn)見車馬行來便握著長刀要近前盤問，待看見車上掛著的國公府燈籠方收刀拱手。
入了公府，車還未停穩(wěn)，婉然便急急鉆了出來。
“姑娘慢些。”
婉然顧不得，提著裙子，直接跳了下來。
浣碧急忙跟上，見她跑過長廊卻突然停了下來。
“大姑娘�！�
走近了才見她腳邊倒著一只繡鞋，素娟面上繡著清麗的玉蘭花，卻染了血和泥。
“……姑娘�！�
“嬸嬸。”她面上失血，喃喃念了兩聲，便往葳蕤院中奔去。
“如何了？”葳蕤院中，厲嬤嬤急問道
“孩子定是保不住的，如今緊要是先要將這血止住，若是止不住……”林太醫(yī)兩只手團(tuán)著，看了眼屏風(fēng)后的張信，終是道：“怕是挨不過去的�！�
阿喬聽了當(dāng)即便癱在地上
“郡主�！卑⒔鲋嗍潜�
張信自他開口便手指輕顫，他下顎繃緊，攤開手看著手上斑斑血跡，可笑他殺過許多人，如今竟有暈眩之感。
血水一盆盆的被端出來，滿屋子一時(shí)間都是血腥氣。
“侯爺。”平章在外稟道，“平寧來報(bào)，蘇大人已召閣中學(xué)士入宮�！�
“侯爺？”他硬著頭皮又喚了一聲
張信從榻上起來，眼中空洞不見，只有臨戰(zhàn)前冷峻的鋒芒。
“你在這兒看著�！彼_跨出門檻，步子很大，“讓他們繼續(xù)沿河找，帶上狗。”他聲音起伏不大，卻讓人背脊一涼。
“……諾。”
平章下去吩咐，未幾便聽侍衛(wèi)來報(bào)說老夫人回了，車架已到府外。
“嬸嬸�！焙芸焖懵犚娡袢坏穆曇�
“大姑娘�！彼锨耙徊綌r著
“我嬸嬸如何了？”
“太醫(yī)正在救治，大姑娘還是先別進(jìn)去了�！�
“太醫(yī)？很嚴(yán)重嗎？是受了什么傷？我便進(jìn)去看一眼。”她頭發(fā)散亂，還未等到他答，便見屋內(nèi)婢子端著盆血水出來，搭在盆沿的半塊帕子都是紅的。
“大姑娘。”
她怔怔望著，浣碧已追上來扶住她。
“咱們就在廂房等，如今進(jìn)去也幫不上什么忙，便是郡主也不想讓大姑娘瞧見的。”
她見她靜默，以為是勸動了要帶著她走，她卻依舊不肯。
“大姑娘�！�
“我就在這兒等。”她在檐下的階梯上坐下，兩只手?jǐn)R在膝頭，頭微抬著。
老夫人被婢子攙著趕到，甫入院中，便見她坐在燈下，模樣倔強(qiáng)，眼睛里滾著淚。
“夫人�！�
“隨她�！�
她唇抿成一條線，袖中的手將佛珠捏的死緊。院中夜色沉沉，她闔上眼，只盼上天憐惜，莫要再降災(zāi)于子孫，若有業(yè)報(bào)，便沖她一人來罷。
昭平四十八年，順王煜遭奸人蒙蔽，與內(nèi)侍勾結(jié)，闖入宮城威赫君父。幸得宣平侯率軍救駕，誅殺叛臣，不致朝政大亂。
前有廢太子失德，后有順王謀逆，三皇子足有重疾亦不能繼承大統(tǒng)，這樣一算便只剩下六皇子。六皇子雖年幼，然國不可一日無君，經(jīng)眾大臣商議，遂立六皇子為新帝，其母柳淑儀為太后。新帝親政前，由三位內(nèi)閣學(xué)士與宣平侯張信共同輔弼。
“你跪下！”
松霞院中，婢子都退了出去，張信跪在廳上，身上孝服仍未褪。今日朝中宣讀立新帝的詔書，他如今不僅是武騎軍指揮使更是樞密副使。輔弼幼帝的四大臣中，唯有他是武將。
“當(dāng)日之事早在你預(yù)料之中，是否？”老夫人坐在椅上，形容肅穆。她隨老國公一道沉浮幾十載，如何看不透這些，便是大相國寺中提前布置的守衛(wèi)她便早就察覺不對。前次慌亂，她顧不上，又兼他多時(shí)不在府上，如今塵埃落定，終是要問個(gè)清楚。
“祖母既已知，又緣何還要問我�！�
“好，好�！彼鋰@了數(shù)聲，扶著椅子起身道：“我便再問你�！彼絼恿藬�(shù)下，方出口：“你提前便知了郡主懷有身孕被我留在府中，對不對？”
“答我！”她一掌拍在幾上
張信半晌抬頭，神色平靜，“孫兒知道。”
“你……”她一口氣上來聲音都發(fā)著抖，“你可有想過她有多危險(xiǎn)？你竟，竟一點(diǎn)也不顧忌嗎？”
他道：“我籌募多年……”
她一掌甩了過去，”我與你祖父便是這樣教你的？”
“那祖母想讓孫兒如何？”他嗤笑一聲：“同哥哥、父親還是祖父那樣，一輩子為這大梁皇室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嗎？不，便是如此，死后亦要被人噴上一口唾沫，潑上一盆臟水。世人之貪婪愚蠢，我做不來這樣的忠臣，我只要將他們踩在腳下，那些虧欠我們的我都要一一拿回來�！�
他眼中鋒芒畢現(xiàn)，卻再非當(dāng)初那個(gè)明亮少年。
她心中大慟，扶著椅子，顫道：“那明月呢？她做錯(cuò)了什么？你要如此待她？”
他眼中鋒芒消失，只余了些殘存的光熱，“我會待她好的，至此一生我都會待她好的�！�
老夫人失了力氣，坐在椅上
“孫兒這便告退了�！彼莸乖诘�，起身離開
室外春光正好，日光融融，他抬頭望了望，便見碧華院內(nèi)伸出的桃枝。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她會喜歡的
“但愿你日后不會后悔�！�
老夫人蒼涼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他背僵直，斂目走出，他不后悔，他將這一生都許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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