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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嫉妒


“化尸水,是化尸水啊!”眾人尖叫起來。

        殷畫竹蜷縮在地上,不住痛呼:“我的腿,我的腿,疼,疼啊!”

        她極少這樣不顧形象的叫喊,即便是被岑湘反將一軍,也總還能保持淡然地微笑,此時極端的疼痛卻讓她再顧不得那些,可見傷痛刺骨。

        有岑湘飛出的桌子和六博的阻擋,殷畫竹實際上只是被濺到了極少一點,但其威力已足夠霸道。

        岑湘定睛看去,她的裙子上已被燒出一個洞來,而那液體還在繼續侵蝕她的皮膚,大腿處一塊皮肉便如同被野火燒傷一般迅速潰爛暗紅。

        而鄭雪很快被人制服。

        最初的瘋狂過后,她才如夢初醒一般,凝視著委頓的殷畫竹,哀哀痛哭起來。

        圍觀的眾人依舊慌亂驚詫,但也總算零星有人想起去喊夫子,叫大夫。

        岑湘看了眼絕望的鄭雪,她雙手被縛,形容可憐,但無人關注她,在場諸人,俱被她的瘋魔駭住,又為躲過一劫而慶幸,莫不是憤恨惱怒的緊盯著她,防止她不知何時再度發難。

        何至于此?

        岑湘心里有許多問題想問鄭雪,但眼下顯然不是時候。

        她見殷畫竹創口還在緩慢蔓延發黑,單看這效力應還達不到化尸水的程度,大概是王水,便去了廣業堂后頭接水,想要簡單做個應急處理。

        岑湘離開后,徐千行走上前去,脫下外袍罩住受傷的殷畫竹,關切道:“畫竹,你還好嗎?”

        殷畫竹只是垂淚,讓人心碎的垂淚:“疼。”

        徐千航愛憐的看著此刻脆弱的殷畫竹——她相貌本就嬌柔,這樣似水一般的女子,卻被如此無辜傷害,她腿上的傷口雖未傷及筋骨,可也刺目可怖,若不是躲避及時,便連容貌也要跟著毀去,她本如皎皎明月,卻被不懷好意的人嫉妒傷害,想要吞噬這月光,強行拉她入泥里與他們這些塵埃共生。

        他抬頭怒視淚流滿面的鄭雪,語聲森然:“你竟敢!”

        岑湘接了水,趕回廣業堂時,眼前的一幕卻讓她險些將剛接好的水給灑了出去。

        鄭雪裝那王水的銀瓶被岑湘撂到了地上,銀瓶里的液體流出了許多,但依然留存著一些在瓶里,制服了鄭雪后,便無人敢再觸碰。

        徐千行便在眾人未及回神之際,拿起了未沾上液體的把手處。

        那一刻為所敬所愛之人討回公道的心壓過了一切,促使他毫不猶豫便舉起手將王水朝著鄭雪潑了過去。

        岑湘再如何應變奇速,短時間內的一波三折卻也讓她無法招架。

        這一次,終究是遲了。

        她眼睜睜看著那淡棕色的液體淋上了鄭雪清秀的面龐。

        “鄭雪——”

        廣業堂里徹底亂成了一鍋粥,還未到早課時間,便發生了這樣駭人聽聞的大事,殷畫竹腿上肌膚潰爛了大半,而鄭雪……

        那剩下的王水已經不多,卻足以毀了她大半張臉,還弄瞎了她一只眼睛,徐千行的那一下雖不致命,卻也讓她的余生,都只能在痛苦扭曲里了。

        岑湘再不記得,自己今天來上課,是想去朝聞堂打聽傅昭的事。也無人在意,季濛那失去的書桌和價值連城的六博了。

        岑湘是后來才得知,嚴景城在此次科考之前,曾當眾向殷畫竹請求,若他高中,能否為他彈奏一曲《鳳求凰》,說是一曲,但其余言談也委婉的表達了愛意,只差問她:我嚴景城此次若是金榜得名,你能否嫁我為妻了。

        按照在退榆園里殷畫竹表現的那樣,即便不會同意這番剖白,也會假意回絕,說家里阻撓,或是提起和睿王的婚約之類,讓他難堪困擾,可也不會說的太過,不給雙方留一點余地。

        誰想這次殷畫竹竟一反常態,毫不委婉,當著朋友們的面直說他做夢,還說以他這樣的本事這輩子難有成就,科舉怕是也難以中第。

        周圍的人們更是紛紛笑嚴景城荒唐,以他的身份追求殷姑娘,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嚴景城一番花前月下的心思化為泡影,在聲聲嘲諷中心灰意冷,更驚詫于殷畫竹的前后態度,難道從前的一切美好竟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或癡人說夢?

        此事過后,他在考場上失魂落魄,提筆忘字,也正中了范文先當初品學會的那句:因兒女私情耽誤了學業,名落孫山。

        而他年邁的祖母本就疾病纏身,聽說他落第,竟一時氣短暈厥過去,幾度救治無效,干脆溘然人世。

        連番打擊之下,嚴景城終于憂郁病倒,閉門不出,除了嚴老夫人頭七,國子監的監生們再沒見過他,就連鄭雪也被他拒之門外。

        說到此處,眾人非但不覺得嚴景城可嘆,反倒紛紛感嘆殷畫竹的可憐,因為漂亮被嚴景城覬覦不說,還被鄭雪嫉妒,遭此無妄之災,實屬倒霉,善妒的女子當真可怕。

        鄭雪被孤零零的關在牢里。

        按照律法,她雖蓄意傷人,可殷畫竹的傷并不嚴重,叫了大夫來治,也只說是皮外傷,若受傷的換做別人,鄭雪甚至不用被關著,但殷國公家里顯然并不打算放過她,京兆尹扣了鄭雪關在牢里,沒人敢有異議,至于反手傷了鄭雪的徐千行,似乎也絲毫沒受影響,得了詔書,過幾日就要下到地方去做知縣了,而鄭雪的生父聽說此事,只覺丟人,帶著一家老小上國公府賠禮道歉后,更是表示自己沒有這樣手段下作的女兒,要與鄭雪斷絕父女關系,此后再沒來看過她。

        岑湘焦躁的打聽了兩日消息,在聽到鄭雪父親聲稱與其斷絕關系后,終于還是忍不住去牢里探望鄭雪。

        她內心其實有些猶豫。

        她不太敢去見鄭雪。

        盡管岑湘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的,然而想起鄭雪如今被毀掉的一張臉和眼睛,卻也難免自責,若是自己沒有救殷畫竹,若是提早發現,或是再早一步……

        事情已經發生,她做再多的設想也是于事無補,但她也無法如此坐視不理。

        岑湘剛使了銀子給獄卒,被帶著去看望鄭雪,卻先遠遠看見了嚴景城的身影。他如今形容憔悴,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可稱嶙峋,哪里還有半分從前的意氣軒雅。

        “對不起。”他與鄭雪隔著牢門的柵欄,只是道歉。

        “我勸過你,”鄭雪瘦弱的身影隱在黑暗里,她聲音沙啞,到了此時,依舊痛心的質問,“她讓你向她當眾示愛,說什么唯有如此才能相信你的真心,唯有如此才能去勸說殷國公答應考慮你二人之事,可你想過她和睿王的婚約沒有?”

        “我想過,可,可我以為她是真的愛我,我以為……”說到這里,嚴景城的語聲有些哽咽。

        “她有意接近你,不過是拿你當作消遣,她對你若有半分真心,又怎么舍得你為她做那么多?”

        “即便如此,你又何苦為了我……”

        “哈,是啊,你昏了頭,我也昏了頭。”鄭雪低下頭掩住臉,鎖鏈跟著她的動作碰撞,她自嘲的低笑。

        “我竟覺得她會有一絲愧疚之心,前去問她是否知道祖母過世了,她說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還說祖母……”

        “祖母什么?”嚴景城心里似乎隱隱有了答案,但又不敢相信,仿佛要親自揭開那個血痂,看自己血肉模糊,科考前的那次剖白讓他看清了殷畫竹的絕情,但他還是不愿相信他心中那般圣潔的殷畫竹,會說出更惡毒的言語。

        “她說祖母的死是活該,是被你克死的,就算有報應也該去找你。”

        “祖母對我那么好……她怎么能,怎么能!”

        鄭雪情緒激動,破碎的咳嗽起來:“我只是想讓她,見一見報應,沒想到,報應卻落在了我頭上,真可笑。”

        岑湘遠遠聽著這一切,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殷畫竹這些日子不痛快,便使出了這種手段,她刻意讓嚴景城當眾向她告白,然后奚落他一番以此得到快樂。

        可后來嚴景城落榜,甚至家人也因此故去,而殷畫竹與嚴景城的交往從始至終都是秘密,知者甚少,她又咬定嚴景城當眾受辱,沒臉再提,對于嚴老夫人的故去也只覺不痛不癢,甚至閑散的出言嘲諷。

        鄭雪氣憤不過,竟鉆了牛角尖,想出這般激烈的辦法報復殷畫竹。

        只是她如此決絕,還花了大價錢買來王水,卻被岑湘阻攔,如今反倒瞎了眼,還變成了一個容貌盡毀的階下囚。

        國子監里發生如此惡劣的事情,京城四處都十分震動,議論紛紛。嚴景城出了牢獄后徑直去了殷國府,在周圍或嘲弄或奚落的目光言語里跪了一日,大聲替鄭雪求情,而殷國府始終閉門謝客。

        鄭雪被關的第三日,岑湘敲開了殷國府的門。

        名義上來說,她救了殷畫竹,若是她也跪在殷國府門口,殷國公面子上掛不住。

        她找到正在養傷的殷畫竹,隔著屏風,聽到她難以壓抑的怨憤聲:“你別想替她求情了,我是不會放過她的。”

        這屋子里只有她們兩人,殷畫竹也終于撕下了善意優雅的皮囊,道:“你也別以為救我一次,我就會感恩戴德,誰知道這次事情你不是你們二人嫉妒我,合謀做的?不過是你中途害怕……”

        “我不是宇文嫣,”岑湘打斷她,道,“我也不是來要你承情的,我見都不想見你,甚至后悔救你,看著你被毀了容才好呢。”

        “你!”殷畫竹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氣憤的看著岑湘。

        “你的傷完全是咎由自取。”

        “但你既立了這樣偽善的面容,希望你能成全自己才好。”岑湘道。

        她其實也無法純粹的指責殷畫竹。

        雖然導火索是她,可殷畫竹說自己無辜又不能算毫無道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沒有觸犯律法,而道德上,只要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她便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成全?她將那東西濺到我的腿上,我如今腿上這塊可怖的皮肉誰來成全?”

        “你若執意要將鄭雪關在牢里,京兆尹總要讓她上公堂審問。一旦見了官,你做過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殷畫竹沒有說話。

        岑湘也沉默。

        她隱約察覺到,殷畫竹這樣的人,大概天生就是沒有同情心的,她不可能指望她忽然良心發現。

        她的生活但凡出現一點不順,便拿不相干的人出氣,他們愈是落魄,她便愈是高興。分明她已經是這樣高高在上的出身,漂亮的容貌,出眾的才學,卻只有這般才能感覺到一絲愉悅。

        看她的樣子,與她說情是無用的,大概只有這些臉面上的問題,才算是她的軟肋。

        岑湘沒在殷國府里停留太久,第四日,鄭雪便被京兆尹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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