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張楨縣城中的祖宅,小兩進的院子,不算太大。院中原本留有栽種花木的空地,自張楨能當家做主后,其中一半地被她隔了出來,硬修了個小巧的涼亭在上面。
這樣一來,整個后院,看起來便有些擁擠和不倫不類。
但架不住前世小市民的張楨樂意啊。
祖傳的私人“亭院”,怎么想怎么賺!
此時的張楨,正獨坐涼亭中,手下用力地捏著一枝筆,指尖隱隱泛白。
“胡三這個狂賊,他偷走了我的耳中仙,你們快去給我把他捉回來!”
“我不能成仙了!”
“嗚呼哉!啊!嗚呼哉!”
······
隔壁譚秀才的癲狂號叫和咒罵聲,此時囫圇著灌入張楨耳中,哪怕塞著厚厚的棉花,那一聲聲魔音灌耳也絲毫未減。
飽受精神攻擊的張楨,手中的“反抗宗族計劃書”是怎么也寫不下去了,心頭直念種田怎么還不回來?
趕緊探望完這個瘋魔的譚秀才,他們才好離開。
半早上過去,隔壁的譚秀才大約是喊累了,終于熄了聲息。張楨想了想,種田出門不少時間了,現在都沒回,別是出什么事兒了吧?
想到此處,張楨起身鎖好門,往市集的方向尋去。
她還是去尋一尋書童吧,就怕張家那些人跟她玩陰的。
隔壁譚秀才魔音暫歇,沒了摧殘的張楨,往外去的腳步不免透出股輕快。她沿著宅院所在的響水街不過走出百余米,前方就迎面而來一卜卦道人。
道人身穿法衣,左手持布幡,右手搭拂塵。一雙眼目灼灼似鬼,老遠就鎖定在面帶點點笑意的張楨身上。
張楨又不是木頭做的,被這么明晃晃地打量著,明白這奇怪的道人,她大概率是不能裝看不見的。
道人一言一行,透著股篤定,見還有幾步之遙張楨率先停了腳步,他不僅不回避,反而搶步上前直白言道:“秀才是要去尋人!
張楨此時面癱著一張臉,看不出心思,也不直接回答道人,反問道:“道長,有何見教?”
道人將左手扯著的卦幡,往張楨面前一擺,故作深沉道:“秀才,尋人事小啊!
張楨掃了一眼卦幡上的“神算子”幾個字,深吸口氣,從容接下此話,“那敢問道長,何事不小?”
道人:“秀才危矣,三日當死!”
張楨:······
【萍水相逢,有一見面就咒別人死的嗎?】
【有,古代的神棍。】
張楨腦內快速自問自答后,好懸沒忍住破口大罵。臉色一沉,搞封建迷信搞到她頭上來了是吧?
又想起傳言,有道人為了證明自己卜算靈驗,還會故意害人性命。
“道長啊,你看,我還有機會,不,是還有救嗎?”
張楨危險的扯出一點假笑,待看這道人如何答她。
道人似乎很滿意張楨這書生的上道,也不賣關子,直言不諱道:“你我二人即能相遇,便是有緣,本道渡你一程又如何?”
張楨見這道人套路一般,收起假笑板上臉,顯的有些敷衍道:“道長打算如何渡我?”
卜卦道人也不在意張楨的前后態度,小小書生,晾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本道有小術一則,予我十金,秀才自然消災解難!
張楨:差評!
套路俗套,忽悠能力也不行。
一邊吐槽,面上便可有可無道:“生死即定,一小術豈能解憂?”
“道長,莫不是框我?”
卜卦道人自得一笑,將手中佛塵一甩,開口卜道:“秀才面相親緣寡淡,乃幼年失怙之相,近日不見喜于長輩,主家財有失!
張楨一愣,不見喜于長輩,家財有失?
在張家大宅發生的事,張家要臉,她一貫隱忍,都不會主動往外嚷嚷。
張楨抬起眼仔細打量眼前道人,見道人絲毫不避讓,似乎是十分篤定自己的判斷。
這道人,哪一路的?
莫不成是張家派來,試探她的?
此事,由不得張楨不陰謀論。
張楨一絲不茍打量完眼前道人,最后木著臉點點頭,“十金是吧?出門得急,沒帶在身上,道長不如與我,一同家去?”
道人也不欲耍點什么欲擒故縱的把戲,見張楨要給銀子,從容催促道:“早解此劫也好,畢竟秀才的性命事大。”
二人達成一致,轉身往回走。
百米左右的距離,也不是很遠,以成年人的腳程,幾句話的功夫便到了。
“道長稍坐,我這就給道長取十金來!
張楨一邊說著,一邊將道人引入書房之地,只面上淡淡板著臉,一副書生談鬼神有違原則的糾結模樣。
卜卦道人,大概是藝高人膽大,也或者早打聽清楚了張楨家的狀況,跨進張宅,半點不帶猶豫的。
讀書人家的書房,多半是家中的重地,沒有家主人允許,外人是不好進的。
然卜卦道人,此時大大咧咧坐在了張楨往日里讀書的幾案前,雙目逡巡一周,夸贊道:“不愧是秀才家,果然不同!
張楨一邊掀開銀袋子,一邊順著道人目光看去,心中明白這道人是眼熱書房中的擺件,面上謙遜道:“就是書多些,道長見笑!
書房中的擺件是預備她成親,昨日特意找出來擺上的。
卜卦道人微笑不語。
他一門心思琢磨著書房微散亂的擺設,文房四寶皆是上品,除此之外博古架上好些古董梅瓶,金玉裝飾物也不少,這秀才家卻是好生殷實。
卜卦道人很是滿意,摸了摸腰間繡袋,感受其間的陰冷森寒,這里面裝的可是他的三個大寶貝。
有這三個寶貝在,此次十金,下次百金,細水長流,不怕秀才不掏空家底。
張楨在道人眼皮子底下掏出十金,此時推向前,一咕嚕到了道人跟前,“道長,可還滿意?”
道人略矜持,點點頭,“秀才放心,我今晚就在你家做場法事,保管解你于死劫!
張楨也跟著點點頭,細細盯著道人,道:“道長滿意就好,接下來,自然該輪到我滿意了,是吧,道長?”
先禮后兵,她一貫做得極好。
道人只當張楨催促他做法,遂夸口道:“自然,包秀才滿意!
張楨嘴角上挑,“甚好、甚好”。
只聽“嘩啦”一聲,她右手不知從何處拔出一柄長劍,寒光凜凜。
此時,這柄劍正穩穩地架在卜卦道人脖頸之上。
卜卦道人愣了愣神,接著怒道:“秀才,你這是何意?”
有怒有恨,卻是沒有半分懼意。
張楨一直在觀察道人神色,這不對呀,古代的神棍被人拿劍架了脖子,居然不帶怕的?
還是這道人,經常被人用劍架脖子?
“道長,今日可給你自己算了一卦?血光之災啊,沒漏下吧?”
卜卦道人按著腰間繡袋,眼中惱恨一閃而過,有恃無恐道:“本道長,今日沒有血光之災!秀才多慮了。”
張楨把手中劍往前送了送,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秀才啊,殺人可是要償命的!你不要你的功名前途了嗎?”
張楨半垂下眼眸,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眼右手劍下脖頸,不過血肉之軀。
敢情這道人,是算準她不敢動手殺人?
這簡單。
“道長說的有理,我這秀才文弱,連雞都沒殺過幾只!
不等道人得意,張楨接著道:“不過,道長不妨給你自己算上一算,近日可有牢獄之災?”
此一句,明顯讓道人改了臉色。
他之所以會來到人生地不熟的長山縣,就是因為在家鄉被人舉報官府,告他是妖道!
張楨揣摩著道人臉色,她就不信,這樣的神棍道人,沒點劣跡?
“我將道長送去縣衙,告道長一個妖道之名,送道長一個妖言惑眾、蠱惑民心之罪,道長可還滿意?”
卜卦道人臉色沉沉,恨恨道:
“我好心救你,你這秀才卻吝嗇這點小錢,反而恩將仇報!”
“你可別后悔!”
“別后悔!”
道人意有所指的威脅過張楨后,目光落在了自己腰間繡袋,心中直呼可惜,白日里,他養的三個小鬼威力有限,不方便出來。
好在道人,不知哪里習來的一則隱身術,自信暫且脫身,還是沒問題的。
張楨冷冷一笑,道:“道長還是想想自己吧!”
二人互相對峙冷笑,一個有恃無恐,一個自以為穩操勝券,誰也不相讓誰。
張楨想著怎么逼問道人,到底打的什么歪主意?也或者是誰派來的?
道人盤算著,怎么殺雞儆猴,弄死眼前的秀才?然后讓自己在長山縣站穩腳跟。
二人算是,各懷鬼胎。
“少爺?”
“少爺!”
一頭撞進來的種田,原本是打算回稟自家少爺,這趟出去超不順,馬車不知被何人都租走了,他找了半日只租到輛牛車。
哪知一回家,尋到書房,就見自家少爺拿著劍,逼著一個道人的脖子。
種田腦中一懵,少爺是在干嘛?這是家里進賊人了嗎?
他是應該喊捉賊?還是應該先關門,方便少爺毀尸滅跡?
張楨沒想到種田居然此時回來了,略一分神,被卜卦道人尋到機會,就勢一滾,掙脫了張楨手中長劍的威脅。
“張秀才你給我等著!”
他今夜必然治死這個不知好歹的秀才!
道人動作十分敏捷,翻身一竄,撞開站在書房門前還沒做好決定的種田,三兩步之后,冷笑著逃出了張楨家大門,并留言威脅。
張楨自小跟著母親請來的拳師,學了些粗淺功夫,動作也是不慢。
她一躍跳過眼前礙事的桌案,拎著長劍追出家門,卻是連道人的影子都沒追到。
張楨大驚,心中很是不甘,這道人不過快她三兩步,怎會一出大門,就完全不見了蹤影?
這不科學!
心中懊惱的張楨,對著身邊趕過來的書童道:“走,挨著敲咱們這些鄰居的家門去!
那道人,別是乘機竄進了哪家鄰人中,到時候害了人,可是罪過。
種田摸著自己摔疼的脊尾骨,磕磕巴巴道:“少爺,這哪里來的賊道?怎么就摸進咱們家的門了?”
這還是小書童,頭一次見這么大的場面。
張楨不自然的咳嗽一聲,總不能說,是她“引狼入室”吧。
“這事,以后再說,先找到道人要緊!
種田一聽這話,忙拉住自家少爺的衣袖,堅定著一張臉道:“少爺,咱們不是應該,趕緊報官嗎?”
張楨對古代的官府可沒什么好印象,不亂折騰百姓的,都能被稱一句“好官”。
可知這個時代,對“官”的要求是有多低。
而長山縣的官,顯然沒到能讓她另眼相看的地步。
所以,還是先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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