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先找道人!”
張楨肅著一張臉,領著書童在響水街折騰了一圈,楞是沒逮著卜卦道人半個影子。
那道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心有憂慮下,回到書房的張楨忍不住眉頭緊皺。不行,她得想個法子!
“種田,去請大夫,就說我被一個妖道嚇病了。”張楨腦中一個計劃漸漸成型。
張家那些人,怕是不會讓她順順利利就成婚,那她何必規規矩矩跟他們玩兒。
“少爺,你又沒傷到,請大夫干嘛?咱們真的不報官嗎?”小書童面有憂愁,見他家少爺心如鐵石,再次問到報官這個問題。
顯然在書童的認知里,報官這事很重要。
“少爺,我都快被嚇死了!”
“那道人哪里來的呀?不會是傳說中的飛天大盜吧?”
“還有,少爺!咱們忘記大喊捉賊了!”
就像是吵架之后,老后悔自己沒發揮好一樣,小書童明顯是憋狠了。
再加上此時腦中,不知道腦補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少爺,咱們還是趕緊離開祖宅吧,那道人不會晚上來個飛檐走壁,隔空取咱們人頭吧?”
先有譚秀才,后有賊道,這祖宅是不能待了!
張楨有些頭禿,打斷了小書童越來越發散的腦洞:“報,你請完大夫就去報官。”
種田:?
少爺為何對請大夫這事這樣執著?
“少爺,你傷哪兒了?”
張楨想了想,決定說出一部分計劃:“種田,你家少爺我打算和張家那些人耍點小花招。”
種田聞言眼眸一亮,憂愁盡去,開始摩拳擦掌:“少爺你打算怎么做?”
殺人他可以遞刀,放火他可以添柴!
張楨并不知自家書童此時滿腦子的殺人放火念頭,謹慎回道:“你先按計劃請大夫、抓藥,然后報官,動靜大些,一定要讓這條街上的四鄰知道你家少爺我病了。”
“然后你派人去本族那里也說一聲。”
種田恍然大悟,透著些失望道:“少爺,你是想用裝病逃脫成親這事兒啊?”
張楨神色晦暗地搖搖頭,張家那些人可不會顧忌她的死活,怎么可能因為一點小病就放過她。
趁她病,要她命還差不多!
“你說你家少爺我病危了,娶個媳婦沖喜,事從緩急,是不是就能簡化很多成親的流程?”
七日后成親,不存在的。
她三日就將人接進家門,隨便拜一拜堂,不就算成婚了嗎?
張家那些人的盤算,只怕還沒打出去,她這里就塵埃落定了。
所以,不如今夜就病危吧?
種田似懂非懂,算啦,他家少爺的吩咐永遠是對的,他照做就成。
一通忙活,大夫也請了,官也報了,種田也被張楨派回了田莊找張伯和劉莊頭。順利的話,劉家的姑娘,明日下午就到。
趕得急,最遲后日便能成親。
“嗚呼哉!呀!嗚呼哉!”
聽著隔壁熟悉的號叫聲起,張楨臉色一變,心中一股無名煩躁升頂。
這譚秀才,明顯是歇足了精神頭,又滿血復活。此時的號叫聲比著早上,更見高亢!
譚秀才、卜卦道人,怎么今天總受神神鬼鬼這事的侵擾?
在書房的張楨,耳中嗡嗡肆鳴,心煩意亂之下,拿起桌邊的筆。古代書生當久了,也忍不住染上這地界文人以文寄情的通病,揮筆蹴就:
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食熊則肥,食蛙則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1
張楨吟到“斬龍足,嚼龍肉”時手下筆如遇千斤,這幾個字的最后一筆,怎么也落不下,仿佛空中有什么阻礙般。
而后面的“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兩句自然也未寫出。
張楨丟下筆,按了按自己額角,又郁悶的揉了揉自己手腕。莫非今日追殺那妖道時,傷了手中經絡?
這幾個字才寫不出來?
算了,多半是昨日被氣狠了,今日受了譚秀才驚嚇,再加上傷了手,才出現了錯覺,她倒也不強求一定要把后面的幾句續完。
張楨抿著嘴角,深蹙眉頭出了書房,整個書房陡然沉寂下來,只余隔壁傳過來的嚎叫聲回蕩。
不多時,卻不知哪里來的一陣怪風,將張楨未寫完詩的那一張紙卷出好遠,上下翻飛,直至定在半空的一處,再不動彈。
一個有些眼熟的紫衣少女,憑空出現在張楨的書房。
昨夜伙同短耳在張家大宅鬧了一夜的龍江蘺,此時熟門熟路隱藏身形,摸進了張楨的書房。
她將那半闕詩定在半空,咬著嘴唇,歪頭一副認真思索模樣。
“嚇死我了,楨姐姐居然想吃龍肉,幸好,幸好!”她的原身是條龍魚!
尚且沒越過龍門,便不算真正的龍族。
“不過,這詩可不能被像我兄長那樣的暴躁龍族看見,不然楨姐姐可就慘了。”
龍江蘺兄長龍野王,天生龍族,性烈如火,神勇過人,乃九天之上戰神坐下戰龍。
龍江蘺此時滿腦子想著要怎么毀尸滅跡:“怎么才能不引起楨姐姐懷疑,將這東西給毀了?”
“嗡。”
尚不待龍江蘺想出個所以然來,離她三尺開外,半空中傳來一聲微顫,接著左右分離,突兀顯現一塊黑色龍鱗。
龍江蘺大驚,伸手收走這塊帶著強悍氣息的龍鱗,幾息過后,神情大為猶豫。
她還沒告訴楨姐姐,選城隍的消息呢!
可兄長好容易從天界回來,現下急召她,她也不能不去。
要知道兄長一慣性子暴躁,怠了他,她也不好交代。
罷了,罷了,她快去快回,正好能求兄長薦楨姐姐做城隍,這樣勝算更大些。
龍江蘺打定主意,身影轉瞬消失在書房中。
只余下那寫著半闕詩的宣紙,沒了法力相縛,慢慢悠悠跌落下來。
是夜,月明星稀。
張家大宅中,一間廂房中有青煙盤旋著直上屋頂。
張家四族老身穿灰色道袍,此時正對上首一坐城隍神像,打坐、吟誦。神像前的香爐中插著幾枝已經燃燒大半的道香,氤氳青煙中,一節一節落下的香灰墊在爐中,快要滿溢。
“城隍正神在上,信徒張茂然,狀告族中小兒張楨不忠不義,罔顧人倫,實乃大奸大惡之徒。望鬼神有眼,懲治這奸詐小兒,斷他功名氣運······”
無人的房頂,嵐娘隱在暗處,聽著這一聲聲的顛倒黑白之語,撇撇嘴。
看清香青煙直上,凝而不散,明顯正在被鬼神享用時,心道自己的動作怕是要快些,不然女秀才被這些人搶先折騰死了,她找誰給她背黑鍋!
張茂然低低的吟誦聲夾雜著咒罵,隨著一節一節落下的香灰,慢慢傳入千里之外的鬼神耳中。
中州郡城隍之位空缺二十二載,然城隍之職卻一日也不能懈怠,地府赦令城隍廟中的文、武判官共代城隍之職。
四族老敬告鬼神之語,隨著香火之氣,慢慢落入了城隍廟中正在享受香火供奉的武判官耳中。
所以張楨的運氣,屬實算不上好。
“城隍隸鬼何在?”
聞武判官召喚,有一青面小鬼干九應聲而出:“小鬼在,武判官大人有何吩咐?”
武判官想也沒想道:“有人狀告長山縣書生張楨,不敬長輩,忤逆宗族,乃大不孝之徒,你今夜去把他的魂魄勾回來,送去血池地獄一夜,上些刑具,戒他改過自新。”
青面小鬼干九知武判官大人一向說一不二,自然不敢違命,趕緊應諾道:“是。”
不敢再打擾武判官享受香火的干九,趕緊招呼另一個城隍隸鬼尚青,二鬼一路飄飄乎乎去了長山縣,打算捉拿書生張楨魂魄,提前十八層地獄一夜游。
與此同時,長山縣中一間客棧中,卜卦道人眼瞅著天黑,露出一聲短促而陰膩的冷笑。
張楨啊張楨,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卜卦道人耐著性子又等了等時辰,才將袖袋中的三個小鬼喚了出來。
隨著道人的召喚,他面前的地面上,忽然出現一個操著戈矛的紙人,一個怪異猙獰的泥人,一個腰掛弓箭的高大木偶。
三個小鬼紋絲不動,如同死物般。道人隨手點了操著戈矛的紙人,對著它命令道:“去找張秀才,殺了他!”
操著戈矛的紙人開始動了,身形眨眼間變得如同真人般,手中的戈矛在燭火下閃著凜凜寒光。
紙人對著道人機械地點了點頭后,瞬間消失在屋內。
月下,紙人受卜卦道人驅使,肩上扛著同樣紙做的矛戈,在房頂上悄無聲息的急奔。
隨著離目標之所越來越近,周圍的環境,開始熟悉起來,正是張楨所在的響水街。
紙人如一片枯葉般,將自己“吹”下房頂,剛落地,就變得和常人一般大小,手中矛戈在月下閃出寒光。
見書房的位置有燈透出,紙人邁著“雙腿”飛奔上前。
臨到門前,想起自己現在的大小,不太適合偷襲,就又悄無聲息地變回了小紙人。
紙人透過窗縫,觀察要偷襲的目標——張楨。
乍一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房中,右手下按著劍柄,桌前點著一只燭火,透出微微幽光。
只此時月下中天,三更將過,書房中的張楨昏昏欲睡,壓根沒發現殺身危機已近在眼前。
好容易努力大睜的眼睛,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意識陷入迷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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