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正廳里,兩位族老,三位當家老爺,皆一臉悶氣坐在原位,顯然今日被張楨氣得不清。
率先沉不住氣的依然是張亮:“這次怎么說?趁這小王八羔子考科舉的路上我弄死他,大家都沒意見吧?”
“閉嘴!”比起張亮的純粹情緒輸出,老奸巨猾的三族老要冷靜得多。
能輕而易舉弄死,還用等現在?起碼也得等,他們徹底打通現在這位縣尊的關系再說。
他按下張亮,抬頭問到張允之:“允之,事情查得怎么樣了?”
張允之恭敬起身回道:“回三叔,弄清楚了,七郎在啟兒回來當天,就找了管他田莊的劉莊頭,定了他家守望門寡的遠房侄女為妻。”
三族老慢慢地點了下頭,雙眼藏有鄙薄之色,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張楨覺得已經定親,事情就穩妥了是吧?
“找到那女子先前的夫家,給錢,讓他們去要人。之后,咱們再發力。”
張允之自然懂此法子的厲害之處,不過依然恭敬問道:“那這時間上怎么安排?”
三族老:“成親的前一天晚上去,讓他們一定將人搶到。”
張允之還未答話,張亮臉上一喜,十分積極自薦道:“我去辦,這事我去辦!”
“不行。”四族老狠狠拍著桌子,“此事莽撞不得,允之去。”
顯然不是很信服張亮的辦事能力。
“我今日回去就上香敬告鬼神,告張楨忤逆敗得,喪絕人倫,不配為人,定讓他消減氣運,鬼神面前掛污名。”
在場之人,一時間面面相覷,四族老最近是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了不成?上告鬼神能有什么用?
真有鬼神,法眼通天,他們不才是該有污名的那一方嘛?
三族老見大廳中氣氛陡然僵滯,三個侄兒不好接此話,只得發話道:“老四啊,你最近少修點道吧,鄉野道士的胡言亂語也少信些。”
“你們懂什么!罷了,我先回去了。”四族老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臉色一冷,忍著怒氣起身就走,顯然是心急回去修道,留下其余人相顧無言。
而被多方惦記上的張楨,邊走邊琢磨今日發生的事,倒也沒打算什么退一步海闊天空。
可要反擊,又一時不知從何下手。
越想越憋屈,就越想要出口惡氣。
“少爺,您慢點,等等我啊。”
種田今日得了一肚子八卦,十分滿足,見他家文弱少爺,足不停步,似乎打算用腳走回去,趕緊出聲提醒道:“少爺,咱們租的馬車還在后面呢!”
十四五歲的小書童,面黑身瘦,手糙腳粗,頗有幾分活潑之態。兼之話多,讓張楨身邊,倒還有幾分熱鬧。
又因此,小書童越發被張楨縱容。
張楨慢下腳步來,打量四周。行人如織,卻是到了集市,車夫駕著馬車擠著人群,艱難跟在后面。
罷了!
上馬車,掉頭,回祖宅。
日落月升。
地府,閻王殿,審判司。
主掌生死簿的判官崔府君,停下了手中不斷勾勾畫畫的判官筆,皺起了眉頭:又一個勾錯的魂魄!
“來人!”
審判司前,擠擠挨挨著不少鬼魂。新死的王蘭,昏昏沉沉地站著,帶著幾分忐忑和悵惘。
自從突然暴斃后,他這幾日跟著眾鬼廝混,學了不少地府規矩。
此時也不敢抬頭去直視大殿上眾地府官威嚴,只是認真思索道:平日里可有行什么惡事?這下輩子,還能投身為人吧?
可惜壯年而卒,又家中貧寒,留下愛妻幼子,可叫他們如何生存?
亂糟糟的一團思緒還未理清,就見將他拘來的跛腳鬼差也進了殿,王蘭精神一振,不敢再分神。
這就要帶他去投胎了?
跛腳鬼差一臉急迫,甚至還夾雜點惶恐,見到王蘭就緊著過來拉他,王蘭也不反抗,跟隨而去。
離了大殿,王蘭正猶豫怎么發問,這是要將他投胎去何處?為何人?
總不至于,輪回去畜生道吧?
跛腳鬼差拉著王蘭離了大殿,也是心中一松,他怎么就勾錯了魂呢?
崔府君責令他將人送回去復生,撥亂反正。
可他完全不敢告訴崔府君,這人他已經勾來七八日了,在凡間的肉身早壞了,還不了魂,也復不了身了。
跛腳鬼差面帶愧色道:“王蘭,我勾錯了你的魂,讓你枉死,實在是對不住。”
王蘭還來不及消化這個消息,就聽跛腳鬼差道:“人成鬼,苦矣;鬼成仙,樂無憂。若能得仙,何必復生?”
王蘭覺得這話有理,點點頭。
跛腳鬼差于是大喜:“你們鄰縣上東山里有一只赤狐,金丹已成。我把它的金丹偷來給你吞下去,你的魂魄百年內就不會消散,你仍然可以像生前那樣回家生活。”
并保證道:“以后不論你要做什么,沒有不如意的,你愿意嗎”
王蘭這時也反應過來了,他枉死了七八日了呀!
貧家之軀,怕是早一口薄棺埋到地下任其腐爛了,于是只得點頭答應。
跛腳鬼差:“走!”
“比起其他走獸類,狐貍精的內丹是最適宜人族吞噬的,畢竟其他妖族內丹各有后遺癥,狐族以狡詐著稱,可比起人族,這一點狡詐,實在是不算什么。”
王蘭受教的點頭,他現在,可沒有拒絕的權利!
長山縣,上東山深處,一處廢棄無名宮殿中,一只受傷的赤狐蹲坐在月下,狐首仰拜頭頂之月。
張嘴一呼,其內丹自口中出直上云霄,天上圓月,內丹若小月,二月當空,實為異景。赤狐再一吸氣,內丹落下,有月華降在狐身。
赤狐胡泗控制呼吸,用嘴銜接內丹,如此反復,顯然是在吸收月陰、精華。
跛腳鬼卒領著王蘭偷偷潛在一旁窺視,見赤狐不同往日,將內丹禁錮在頭頂三尺處修行,反而將其送于云霄,甚是歡喜。
明白這是狐貍受了傷,在療傷。
真是天賜之機!
于是他示意王蘭老實呆在一旁,伺機等赤狐再次吐出內丹的時候,風馳電掣上前,一把將狐丹抓在手里,轉身幾步就一把拍進了王蘭口中。
“咕嚕”!
一聲吞咽聲,在夜晚的空曠廢棄殘殿中傳出老遠。
赤狐受傷頗重,雖未喪失警覺性,卻沒料到居然是被鬼差算計,先前周圍的布置一點用也沒派上。
心中閃過十分屈辱,怒氣沖沖地瞪過來,卻見是兩鬼合謀。可內丹被吞,他除非將二鬼都殺了,否則是奪不回內丹的。
可沒有內丹,他就算沒傷在身,也不可能是跛腳鬼差的對手。
仇恨在心中一閃而逝,面上卻不敢過多表漏,胡泗猶猶豫豫看了看兩人,似乎是在衡量打不打得過,最后在咬牙切齒中轉身就走。
他今日真應該聽彩羽鳥妖的話,去找張生!此時后悔也晚了。
繞了一圈,他還是得去找張生托庇!
跛腳鬼差也不管赤狐的離去,在月下定眼瞧了幾眼王蘭,高興道:“成了!我這就送你回去。”
他還要把那個漏網的“王蘭”給勾回來,將功補過。
倒是王蘭,看了一眼赤狐離去的背影,面上出現愧色,只是這愧色來得快,去得也快。
濃黑的夜即將過去,天色微明,一只雄雞卯足了勁,欲唱一出天下白。
“啊!”
可比它更快的,是一聲突如其來的嘶吼,接著是一聲聲嚎啕大哭,間或夾雜著幾句含糊的咒罵。
雄雞一驚,鳴曉之音卡在雞喉,吐出口的,就變成了幾聲受驚之后的“喔喔”“喔喔”之聲。
張楨自睡夢中驚醒,耳中傳來連綿不決的呼號之音,似悲痛欲絕,又透著股瘋魔,仔細一辨,分明來自鄰家。
這是出什么事了?
她警醒地翻坐起身,趕緊去拿外衣,還未收拾妥當,門外種田壓低嗓音小聲探問道:“少爺,您醒了嗎?”
“醒了,怎么回事?隔壁可是出事了?”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張楨自然不會拒絕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種田忍了一晚上,此時見問,終于有機會跟他家少爺吐一吐這八卦,遂提高嗓音,帶著些興奮回道:
“少爺!昨日你睡得早,隔壁譚秀才家過來打過招呼了,說是譚秀才近日得了瘋病,早上醒來是一定要發病的,種田沒來得及告訴您。”
張楨將手中穿衣的動作一頓,昨日被氣狠了,早早閉門苦思對策,看起來可不就是睡得早嘛。
“得了瘋病?譚秀才?”
張楨蹙起眉頭,說起譚秀才,雖兩家相隔不遠,卻并不甚熟悉。這譚秀才一家,是在張楨搬到田莊后,才搬來此地居住的。
長山縣的文人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哪怕是沒見過的秀才,多少也互相聽聞過,算是神交已久。
張楨這樣不趨時趣的“木書生”,偶爾回縣城,秉著讀書人的禮節,也是要上門投拜隔壁的另一個秀才老爺的。
只初日登譚秀才家門時,兩個秀才,一個故意刻板,一個滿身傲慢,期間還發生過諷刺事件,算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譚秀才不是愛修道嗎?怎么跟瘋病沾上關系了?”張楨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這位酷愛修道的譚秀才,在長山縣的秀才圈子里,自然是“不務正業”那一掛的,也是長山縣里少有的奇葩之一。
名聲直追張楨。
種田就等著給他家少爺顯擺‘情報’,立馬回道:
“據說就是修道修得走火入魔,才瘋癲的。”
“少爺,我跟你說,我打聽到那譚秀才瘋了快一月了,日日都要服藥,只是咱們一直沒進城,所以不知道。”
“還有,那譚秀才據說是被隔壁的胡三給嚇瘋的······”
張楨沒理大清早就想分享八卦的種田,暗中搖搖頭,她就說,封建迷信害死人!
好好的一個秀才,偏偏入了崎途,迷戀什么修道,看,把自己搞瘋了吧!
聽著外面越見高亢的咒罵聲,張楨按著額頭道:“種田,一會兒你去集市,買上幾樣藥材、補品,我一會兒要去一趟譚家。”
“你再租一輛馬車,咱們看完譚秀才就回田莊。”
即然遇上了,怎么也要上門探望一二才是,倒是不好立即就走。
“好的,少爺!”
隔了幾息后,種田似乎想到什么,猶猶豫豫說道:“少爺,也不知,譚秀才這瘋病傳人不?”
“要不,我買好了,直接替你送去?”
前面還有幾分真心實意,可越到后面,這話中明顯帶上了幾分躍躍欲試。
張楨:······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小書童是急著去八卦現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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