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袁問

太陽西沉，霞光從地平線暈染開來，將天際的云朵染成了絢爛的嫣紅色，光線也逐漸暗淡下來。

下工回到家的李紅萍一進院門，就看到大女兒正坐在院子里抱著本書逐字逐句地讀著。

“秋雁，你干嘛呢？”李紅萍繃著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媽，我看書呢！”沈秋雁抬頭看了一眼面目模糊的李紅萍，很快又低下頭去繼續看膝蓋上攤開的《圍城》，她沒有讀過這本書，因為是陸廷舟放在桌子上的，她纏了陸廷舟很久，他才肯拿給她。

“你什么時候喜歡讀書了，上學的時候怎么沒看你這么積極。”李紅萍皺了皺眉，心里對于自己這個大女兒愈發不滿，“都畢業了，還看什么看，趕快煮飯去。”

提起李紅萍放在院子里的一籃子菜，沈秋雁沈神情懨懨地去了廚房。她心里一直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前世時的陸廷舟很好追的，她給他送了幾次飯兩人就確認了關系，怎么這一世行不通了，甚至還說出了“我喜歡讀書好的姑娘”這種話。

沈秋雁上一世高中畢業就沒有再讀書了，國家恢復高考后，陸廷舟想讓她去參加高考，她那會兒因為店鋪剛開業無暇顧及，兩人還因此鬧了一段時間的矛盾，但是后來很快就和好了。卻也因為她只有高中畢業的學歷，陸廷舟的奶奶很不喜歡她。

窗外，夜風徐徐，一輪明月靜悄悄地掛上了樹梢，此時的許愿幾個正圍在桌子周圍吃著餃子。一只只晶瑩剔透猶如白色帆船般小巧的餃子堆疊在一起，滿滿三缽的餃子，許愿包了兩個多小時，從搟皮、調餡到包成成品，都是她一個人完成的，明天就是宋箏的生日了，許愿有朋友就是天津人，知道他們生日前一天要吃餃子“催生”，主要是源于天津的習俗，她的那位朋友告訴她他們那兒過生日都是過虛歲的，說是“生日趕前不趕后”。

許愿從小就有記筆記的習慣，在知道宋箏的生日后，她就記在了本子上。

“愿愿，我還以為沒有人記得我的生日，謝謝你。”碗里皮薄餡嫩的餃子戳中了宋箏內心最柔軟的角落，她的鼻子一酸，下鄉開始就被迫堅強的內心在這一刻，仿佛被濡濕了。

“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們是朋友啊，這種時候，怎么也得給你過生日啊！”拍了拍宋箏略顯瘦弱的脊背，許愿又夾了一塊紅燒肉到她的碗里，“阿箏，你太瘦了，多吃點。”看到備受許愿寵愛的宋箏，一旁的陸廷舟感覺自己被冷落了，“怎么我們就沒有‘催生’的習俗呢！”

趙雪蕓的兩腮塞滿了食物，她一邊用力咀嚼著，一邊往碗里扒拉著肉菜，“吃你的餃子吧，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昏暗的燈光打在土黃色的墻面上，映照出屋角的蜘蛛網和灶臺邊熏黑的墻面，可是眼前的破敗依舊無法掩蓋食物誘人的香氣。這一幕，直到他們離開黑河幾十年后，回想起來還是記憶猶新。

“愿愿，你今天在衛生室看到袁醫生了嗎？”

入睡前，許愿的身旁傳來趙雪蕓略帶猶豫的聲音，“沒有呀，黃醫生說他在隔壁生產隊出診，那邊的赤腳醫生回城后，隊里沒有醫生，他去幫忙了。”

“我今天好像看到袁醫生了，我也不確定，總之你明天見到他的話，別太驚訝。”

“好。”

雖然不明白雪蕓為什么這么說，但她還是輕聲回應了她。

第二天，早早趕到衛生室的她終于知道為什么雪蕓昨天要特地和她說那句話了。

面前的男人有著棱角分明的輪廓，眉峰銳利，蒼白的皮膚，一道長長的傷疤從眼尾一直延伸到下顎處。此時，他正懶洋洋地倚靠在門框上捧著一本筆記，他雖然穿著一件藏藍色的破外套，整個人卻散發出一股蓄勢待發的氣息。

“哪里來的小姑娘，說吧，身上哪兒不舒服？”

大概是許愿的小皮鞋走路本就不輕便，讓他聽到了動靜，男人微微站直了身子，許愿才后知后覺的發現，他好像要比陸家兩兄弟還要高上幾公分。“您是袁醫生。”她大大方方地對上男人的眼睛，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友善的微笑。

袁問在腦海里將知青點的那些知青都過了一遍，發現自己對面前的這位小姑娘沒有任何印象，便猜她應該是隊里剛來的知青，“你聽說過我，你是隊里新來的知青吧？”

“是的，袁醫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愿，許愿的許，許愿的愿，是七月下旬來到這里的，現在也和您一樣，是這里醫生。”

“這本記錄是你的，我還以為是個小伙子，你這字不錯！”袁問心里有些吃驚，但他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許愿的字跡遒勁有力，書寫流暢而干練，細細看下來，給人一種莊重大氣的感覺，她的朋友就經常調侃她的字有風骨，不像尋常女孩子那么清秀，反倒是有股撲面而來的陽剛蒼勁之感。

“謝謝袁醫生，我朋友他們也說我字寫得好。”許愿的從容讓袁問感到有趣，他勾了勾唇，他這一笑襯得臉上的疤痕越發猙獰，“許同志不怕我嗎？”

來了來了，許愿的腦海里“嗶嗶嗶”地拉響了警報，她剛一看到袁問心里的弦就繃緊了，因為她發現自己好像忽略了《七零年代的嬌花美人》中的另外一位重要角色，反派男配王決明。

小說里這位男配倒也沒有做什么傷害到女主的事情，只是收拾了女主的幾個小跟班，也就是李二狗那幾個混子。后面甚至一把火燒了張大寶的房子，明里暗里地整他們幾個，張大寶在隊里日子過得不舒坦，自然就去首都找女主了，所以，張大寶后面才會成為女主的左膀右臂。

王決明的出場不算早，那時候陸廷舟和沈秋雁已經在一起了。他出場很神秘，最明顯的特征就是臉上有道長長的傷疤，作者沒有描寫他的來歷，也沒有寫他在隊里住哪兒。王決明這個角色就像是一個促進劇情發展的道具，哪里需要就會被作者搬出來，算得上是《七零年代的嬌花美人》里的一個BUG人物。

所以，一看到袁問，許愿的第六感就告訴她，他就是王決明，況且，她記得很清楚，王決明有一次見到沈秋雁時，也問了沈秋雁一句，“你不怕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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