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爾薩拉斯歷6919（八）

        奧蘇安自覺談話已經完成，開始向著人群所在的地方邁步。

        奧蕾莉亞卻站在了原地，眼色復雜的看著奧蘇安。

        “陛下”奧蕾莉亞終于出聲了，她咬了咬唇，躊躇著說道：“我有個不情之請”

        奧蘇安轉身，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說”

        “我可以抱抱她嗎？”奧蕾莉亞說著，把目光轉向奧蘇安懷里的布魯耶，她冰冷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溫情：“王儲殿下……我想抱抱她”

        奧蘇安擰眉，不滿的看向奧蕾莉亞，就在奧蕾莉亞以為奧蘇安要拒絕時，奧蘇安卻重新走到了她的面前，當著她的面，換了個手抱布魯耶，大方的向她演示了一遍抱孩子的方法和注意事項。

        “我知道怎么抱孩子”奧蕾莉亞等不及奧蘇安的演示結束，伸出雙手，從奧蘇安手中接過了布魯耶抱在懷中，看著小小的縮成一團的布魯耶，感受著布魯耶輕淺卻有力的呼吸，奧蕾莉亞的面色漸漸回暖，對著布魯耶露出了久違的微笑：“我抱過很多孩子，希爾瓦娜斯、溫蕾薩、里拉斯，我都曾抱過……甚至還有陛下你，或許你不記得了，那個時候你比現在的布魯耶還要小，但你遠沒有她健康，你的呼吸很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斷氣一樣”

        奧蘇安睨了奧蕾莉亞一眼，沒有說話。

        “這是伊莎王后送給我的”奧蕾莉亞說著，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了一枚，鑲嵌著圓形紅寶石和半月形祖母綠寶石的吊墜，懸在布魯耶的面前，小王儲正值口欲期看見什么都會想放進嘴里咬兩口，對懸在自己面前的吊墜自然也不例外，伸出手就想要去捉。

        奧蕾莉亞望著布魯耶的動作，眼中滿是慈愛：“看來，王儲殿下很喜歡，我想把這枚吊墜……”

        “不必了”奧蕾莉亞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奧蘇安打斷，他陰著臉，聲音很輕，卻很堅決：“如果可以，我會選擇收回這件禮物，但……畢竟這是我母親送給你的，我沒有收回它的權力”

        奧蘇安伸手，在布魯耶的小手即將摸到那枚吊墜前，把她抱了回去：“我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在獸人滅絕，奎爾薩拉斯赦免你叛國罪之前，你和莉德之間的血緣關系只會成為她的污點。至于，莉德的母親……只要我不承認，奎爾薩拉斯的官方不承認，莉德就沒有母親”

        “mindaminda……andaminda”完全沒有感受到周圍冷凝的氣氛，聽見爸爸和不認識但莫名有些熟悉的精靈說了好長時間，終于在最近的一段話中，聽見了自己認識的詞的布魯耶小王儲拍著手，復讀起‘媽媽爸爸’來。

        “她需要母親”奧蕾莉亞愛憐的注視著布魯耶。

        “你以什么身份告誡我，以什么身份替我的孩子做選擇？”奧蘇安不冷不熱的反問道，沒有等奧蕾莉亞回復，轉身徑直走向了人群。

        奧蘇安與奧蕾莉亞的互動，早已在人群中引發了不小的騷動，幸好在場的大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即便心癢想對這兩者之間的關系一探究竟，也大多是憋著自己瞎想，暗自嘀咕，至多不過與身邊的朋友對個眼神，不會大聲討論。

        聽得懂薩拉斯語的法師們互相間對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與含義不明的微笑，身份更高一些的，例如貴為肯瑞托議會首席法師的安東尼達斯不動聲色，卻也已經準備好了等回到達拉然，就去向當事精靈之一的哥哥，同為肯瑞托議會成員的凱爾薩斯打探消息。

        聽不懂薩拉斯語的國王們，也從二者的肢體語言中探到了不少信息，與奧蘇安交往更深些的戴林和瓦里安面上有些疑惑，泰瑞納斯與索拉斯交換了幾次眼神，開始裝聾作啞，唯有吉爾尼斯的吉恩·格雷邁恩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輕聲的自言自語：“怪不得…那個時候只是沒有立刻拒絕，她就陰沉著臉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樣子沖了過去，打斷了這么重要的會議……”

        “奧蘇安陛下”麥格娜迎上奧蘇安，擋住了他的去路。

        “我代奧蕾莉亞向你致歉”奧蘇安微微躬身，而后向麥格娜抱怨道：“她怎么能夠說出這樣惡劣而粗鄙的言語，真是太失禮了”

        “我可不是為了興師問罪攔住你的”麥格娜壓低了聲音，用薩拉斯語說道：“有些時候，你真應該注意一些。在與異性交往時，對社交距離的把控什么的……”

        “什么意思？”成為了國王后的奧蘇安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了幾分迷茫。

        “算了，沒什么”麥格娜搖搖頭，站回了奧蘇安的身側，繼續充當沒有存在感的背景板。

        見狀，奧蘇安也沒追根問底，只是站在原地，在奧蕾莉亞回來時，攔住了奧蕾莉亞：“也許，你應該就你的無故中傷，向她道歉。還是說，你成為了聯盟的英雄之后，已經將在奎爾薩拉斯所學到的教養都拋的一干二凈了？”

        奧蕾莉亞站在原地，盯了奧蘇安一會兒，才轉頭望向看不清面容，身穿華美長袍的人類女性，不情不愿語氣生硬的吐出了一句：“抱歉”

        麥格娜沒出聲，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道歉。

        兩位精靈回歸，會議繼續。

        “有什么消息，說吧”奧蕾莉亞站在一旁，冷淡的看向神情有些怪異的卡德加：“別浪費我的時間，我還要追捕獸人”

        “你一直都在追捕他們，這也是我想要你來參加這次會議的一部分原因”卡德加說著，清了清嗓子，等所有與會者將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之后，才緩緩的說道：“正如我剛才所說，在黑暗之門曾經矗立的地方存在著一個位面裂痕，最近從那里所散發出來的能量有著顯著的增加”

        “那說明了什么？”吉恩·格雷邁恩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們它在逐漸變得更加堅固？”

        卡德加點點頭，確認道：“是的，我們認為那道裂痕馬上就會擴張”

        “是不是部落找到了什么能夠恢復黑暗之門的方法？”泰瑞納斯問道，他看起來有些驚慌失措。

        “也許是，也許不是”卡德加回答道：“不過就算他們不能重建一個穩定的傳送門，只要那道裂痕大到一定程度，那些獸人們就可以重返我們的世界”

        “我就知道這一定會發生的!!”吉恩幾乎是叫了出來：“我就知道我們還會見到那些綠皮怪獸！”

        卡德加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人類貴族們的神情或多或少都有些慌張，與之格格不入的，是在場的兩位精靈。

        奧蕾莉亞嘴唇微翹，她的雙眸似乎在放著光芒，似乎正在期待著什么。

        奧蘇安看似一臉的淡然愜意，但那因興奮而不由自主勾起的嘴角，卻出賣了他的真實心情。

        “所以，現在的問題……”奧蘇安說著，朝黑暗之門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到了最初的，還有多少天，這道門會開啟”

        “以及，有多少獸人會從這道門中涌出”索拉斯·托爾貝恩補充道。

        “我們不知道會有多少”卡德加搖搖頭，回答道：“多久？很快，說不定就在這幾天，但我沒有辦法給出確定的日期”

        泰瑞納斯輕聲問道：“你都需要什么？”

        “我需要聯盟的軍隊”卡德加直截了當的說道：“我需要整個軍隊駐守在此，以防那道裂痕真的開始擴張，部落很有可能會再一次從那山谷中奔涌而來”

        突然，他笑了起來：“看來是洛薩之子再一次行動的時候了”

        洛薩之子，是安度因·洛薩犧牲之后，自稱為洛薩繼承人的圖拉揚，繼承了安度因·洛薩的遺產之后，創立的組織。

        “別再讓我聽見這個稱呼”奧蘇安快步上前，用一只手壓住了卡德加的肩膀，居高臨下的威脅道：“安度因·洛薩沒有繼承人，就算有……也該是他悉心照料寄予厚望的瓦里安，不是那個冒名頂替的‘聯盟英雄’”

        在說到‘聯盟英雄’這個詞的時候，奧蘇安特地加重了語氣，還瞥了奧蕾莉亞一眼。

        “奧蘇安叔叔”瓦里安上前，扯了扯奧蘇安的袖子，提醒他的失態。

        “你對于這個裂痕很確信吧？”泰瑞納斯·米奈希爾小心的問著，同時他不著痕跡的看了奧蘇安一眼，尋求著奧蘇安的意見。

        泰瑞納斯不想冒犯一位大法師，或者說，他雖然難以接受達拉然法師們研究出的成果，但他并不想得罪達拉然的這群法師，而在場也還有一位與所有國王擁有一致立場的大法師，他需要奧蘇安的意見。

        “我也曾希望我所知都是錯的，能量等級很明確的一直在上升。再過不久，那能量就足以使那裂縫擴張，讓獸人們可以從德拉諾魚貫而入，侵略我們的世界”他突然感覺很累，好像跟大家說壞消息使得他精疲力竭，他又一次看向艾蕾莉亞。

        奧蕾莉亞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頭看了看，但是什么都沒有說。

        “我們不能冒險碰運氣”瓦里安指出：“要我說，我們現在就應當召集聯盟軍隊，以備戰爭之需”

        “同意”泰瑞納斯說道，而其他人則點頭贊同。

        “我們需要聯系圖拉揚將軍”瓦里安繼續說道，在說話時，他的手一直拽著奧蘇安的袖子，雙目緊緊的盯著奧蘇安，關注奧蘇安的神情，他不希望奧蘇安站出來反對他的意見。

        他知道奧蘇安相當厭惡圖拉揚，他并不能理解奧蘇安厭惡圖拉揚的原由，他和他們的關系都很好，所以他希望他們能夠握手言和，但他也尊重奧蘇安的想法。

        誠然奧蘇安是個能夠令人信賴的長輩，但他太過意氣用事了，在這種關鍵的時刻，他并不希望奧蘇安因為個人情緒破壞聯盟的大局。

        此時，奧蕾莉亞的身軀忽然輕輕動了動，臉上浮現出一種無法理解的感情。

        卡德加看在眼里，雙眼輕輕瞇了一下。

        瓦里安并沒有注意到奧蕾莉亞的微妙變化，繼續說道：“作為聯盟軍隊指揮官，他應當負責召集士兵并且讓他們準備好迎接將來的戰斗。現在，他在暴風城幫助我們修繕我們的防御工事，并且訓練我們的士兵”

        此時，卡德加忽然開口道：“奧蕾莉亞，你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圖拉揚。你去騎獅鷲趕到暴風城，告訴他這里所發生的一切，并且告訴他我們需要立刻重新召集聯盟的軍隊”

        奧蕾莉亞盯著他，翠綠的雙眸似乎在燃燒著怒火，她冷硬的拒絕道：“肯定還有別人能夠輕松的完成這一任務”

        卡德加搖了搖頭，回道：“蠻錘矮人們信任你，并且他們也還有自己的安排要完成”

        他又嘆了一口氣：“艾蕾莉亞，求你了，為了我們大家。找到他，告訴他，然后把他帶來”

        艾蕾莉亞眼中的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毫無表情的面容，她注視著卡德加，幾乎是正式的說道：“我會如你所愿的”

        然后，她再沒有說一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可就在離開的時候，她的靴子被幾根藤條狀的奧術能量體纏住，她頓了頓，站在原地不再動了，把頭轉向奧蘇安：“陛下？”

        “我是不知道”奧蘇安看向卡德加，冷笑了一聲：“什么時候，這里由你做主了？還是說，你覺得奧蕾莉亞應該聽從你的指揮？”

        “奧蘇安叔叔”瓦里安輕聲的提醒道。

        “放心”奧蘇安溫和的看向瓦里安，將袖子從他手中扯出，在場的其他國王們也沒有說話，他們一直都在等奧蘇安的意見，畢竟就法術造詣而言，奧蘇安并不低于任何一位大法師，而就情報來說，奧蘇安的胞兄凱爾薩斯也是達拉然肯瑞托議會的一員，奧蘇安手上的資料一定比他們能夠得到的更為全面。

        “達拉然的傳送法術，難道不比奧蕾莉亞騎著獅鷲去暴風城更快？”奧蘇安有些費解的看向安東尼達斯：“就我所知，大法師您就善于使用傳送法術，還是說，你們覺得你們在前線戰斗、調兵遣將的本事，會比在奎爾薩拉斯當了數千年游俠將軍的奧蕾莉亞更為優秀？”

        “事實上，達拉然的法師們都必須一直駐守在守望堡，研究黑暗之門開啟的進度”卡德加反駁道。

        “事實上，黑暗之門必然會開啟，而確認黑暗之門開啟的進度并不需要那么多法師。但黑暗之門開啟時第一波獸人涌入，卻必須要一名經驗豐富的指揮官在場進行指揮。如果奧蕾莉亞在騎著獅鷲去召集聯盟援軍時，黑暗之門打開，守軍因為沒有一位經驗豐富指揮官，導致的戰斗失利和傷亡，請問，是由卡德加大法師您來負責嗎？”奧蘇安緩緩的邁步，走向卡德加：“還是說，因為缺乏經驗豐富的指揮官致使的戰斗失利，和那些無謂的傷亡，正是卡德加大法師您所期待的呢？”

        “奧蘇安叔叔，卡德加大法師也許只是并不精通于這方面的事務，您不應該這樣惡意揣測他”瓦里安說道，他在‘大法師’這個詞上加重的讀音，暗示奧蘇安卡德加思慮不周的原由。

        “正因為他是大法師，他才更應該了解這一點”奧蘇安轉頭，看向瓦里安：“況且，幫助獸人，他也不是第一次了。殺死你父親的兇手，那個女獸人，正是他的好友。而在奎爾薩拉斯被獸人和巨魔包圍時，勸說奧蕾莉亞帶兵離開，導致奎爾薩拉斯損失慘重的，也是他”

        “奧蘇安陛下，我知道您為什么這樣憎恨我，我也能夠理解您的心情”卡德加抬頭，仰視比他高了許多的奧蘇安：“但我希望，你能夠……”

        “不，你不知道。我怨恨奧蕾莉亞，是因為奧蕾莉亞作為奎爾薩拉斯的游俠將軍，卻在敵軍來襲之際，離開了奎爾薩拉斯。她背叛了奎爾薩拉斯，背叛了她的祖國，背叛了信任她的同胞，而你……我不會因為你那時對奧蕾莉亞的勸說而厭惡你，因為做出選擇的她”卡德加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奧蘇安用通用語大聲的打斷了。

        接著，奧蘇安靠近了他，俯首在他耳畔用薩拉斯語輕聲的說道：“我對你的厭惡，全然來自……那些被你當做踏腳石的人”

        “踏腳石？”卡德加不解的望向奧蘇安。

        “我曾經有一位好友，當然她至今依然是我的好友”奧蘇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薩拉斯語，緩緩的說著看似不相干的事情。

        “她有一個兒子，在奎爾薩拉斯出生，那是我的養子。我的養子，還有我養子的朋友，他們都是我看著長大的……”

        “養子？”卡德加的瞳孔微微顫動，他好像反應了過來。

        “我的那位朋友，名為——麥格娜·艾格文”奧蘇安最后的話，讓卡德加確認了心中所想。

        “不，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卡德加想要作出解釋。

        他想告訴奧蘇安，他所經歷的一切，成為麥迪文的學徒，與安度因和迦羅娜的相識，發現薩格拉斯的陰謀，等等，他所經歷的那一切。

        “我不關心你的解釋，也不想聽”奧蘇安說著，推開了卡德加。

        “奧蕾莉亞，我會把我帶出來的儀仗隊留給你，不要再一次辜負我的信任了”奧蘇安看向奧蕾莉亞，說道。

        奧蕾莉亞點頭，示意她會接下這道駐守的命令，也告訴奧蘇安，自己不會再一次辜負他的期望，只是奧蘇安在說完話之后，一直沒有再看她。

        他轉向安東尼達斯：“安東尼達斯大法師，暴風城那邊還要勞煩您去通知”

        “矮人那里，由我去通知”奧蘇安說著，用手捋了捋自己鬢邊，與發飾纏繞的細長發辮：“未免紅龍再度參與進來，我會去尋求我的好友，藍龍王子亞雷戈斯的幫助”

        最后，他走向戴著兜帽，自會議開始后全程一言不發的女人，用薩拉斯語，語氣溫和的征詢她的意見：“你是想留在這里觀測黑暗之門的開啟進度，還是跟我一起走？”

        麥格娜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給奧蘇安比了一個手勢，示意奧蘇安，她對黑暗之門的開啟進度有了估計。

        “好的”奧蘇安點點頭，也沒有再說什么，而是看向了聯盟名義上的盟主，洛丹倫國王泰瑞納斯。

        泰瑞納斯見奧蘇安并沒有對卡德加提出的黑暗之門會再度開啟一事進行反駁，也立刻整理了思緒，作出總結發言：“時間緊迫，我們需要馬上召集士兵和補給品”

        國王們都點了點頭，奧蘇安也解開了束縛著奧蕾莉亞的法術，視察隊一行走出了客廳，從他們剛剛經過的那道高大拱門處穿越而過，各懷心思的踏上了回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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