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爾薩拉斯歷6919（九）

        在幾個小時的急行后，聯盟的國王們到達了位于三岔路口的臨時營地的大門，就在他們相互道別，要分開各自安排事務時，奧蘇安抬手叫停了他們的動作。

        “怎么？”聯盟的盟主，洛丹倫的泰瑞納斯·米奈希爾國王看向奧蘇安：“奎爾薩拉斯的奧蘇安陛下有什么想要說的？”

        “相信諸位在剛剛回程的路上，已經思考過接下來要做什么了”奧蘇安清了清嗓子：“兵貴神速，而后勤保障，糧草輜重的安排，比什么通知士兵準備出征更加重要”

        “奧蘇安陛下的意思是……”庫爾提拉斯的戴林·普羅德摩爾揣摩道：“傳送法術？”

        “是了，傳送法術！”斯托姆加德的索拉斯·托爾貝恩說道：“這樣，我們就可以更快的回到國內，進行準備工作了”

        “那還等什么？我們現在就去召集各自的軍隊，讓奧蘇安陛下用傳送法術送我們回去吧”吉爾尼斯的吉恩·格雷邁恩說著，就要派出隨行的事務官，卻發現奧蘇安的臉色并不輕松：“還有什么問題嗎？”

        在奎爾薩拉斯住過一段時間，對魔法有些粗淺了解的瓦里安解釋道：“傳送法術是一項高深的奧術類魔法，長距離的傳送更是消耗巨大，每一次的使用都會對使用者造成相當的負擔。我們所在的臨時營帳駐扎著數千名士兵，要將他們都傳送回各自的國內，無疑是不現實的”

        “是的，在魔網通道沒有雙向打開，暢通無阻的情況下，長距離的單體傳送就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消耗了，群體傳送更是會隨著數量的增加，讓這些消耗翻倍，再加上我也并不擅長傳送法術……我只是負責供給，使用法術的另有其人”奧蘇安一邊解說，一邊望向依舊沒有摘下兜帽的麥格娜：“在傳輸法力的過程中，也會導致一定比例的消耗，我沒有辦法將你們和各自的護衛隊都傳送回去”

        “但考慮到各位國王、領主的安全，我也不可能讓你們只身傳送回去”隨即，奧蘇安掐了掐手指，好像在算著什么：“這樣吧，每個國家30個名額，多出來的士兵編入奧蕾莉亞率領的臨時防衛隊，營地的糧草也都不要動，留給他們。我先去準備施法所需的道具，兩個小時之后，你們將要帶回國內的人員召集起來，我和麥……我們…使用傳送法術送你們回國”

        “好，就這樣辦”聯盟盟主泰瑞納斯一錘定音。

        但在其他國王聽到指示，各自離開分頭準備時，他卻還站在原地。

        他微微抬頭，望向比他高了許多的奧蘇安。

        泰納瑞斯并不矮小，甚至在人類中算得上是身量相當高壯的那一批，但也僅兩米不到，比之高等精靈女性平均的身高還要差上一些。更不要說，他對面的是奧蘇安。奧蘇安沒有進行時空之旅前，在奎爾薩拉斯就已經算是男性高等精靈中少見的高個了，在經歷了時空之旅后，更是再次發育到了幾乎返祖卡多雷的身量。

        這讓泰納瑞斯在看見奧蘇安時，總會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迫，就像是半大的少年看到了成年人的那種感覺。

        當然，事實上就雙方的年齡差距而言，也確實是這樣。

        畢竟，他面對著的，是一個看上去年輕，卻極為古老的精靈。

        這位奎爾薩拉斯國王出生時，索拉丁大帝的子嗣們統治著阿拉索帝國，洛丹倫王國尚未獨立，暴風王國尚未建立。

        ‘沒什么好奇怪的’，泰納瑞斯對自己說道。

        ‘有這種感覺，非常的正常’，泰納瑞斯這樣想著，平復著內心的不安感。

        “怎么了？”奧蘇安看向泰納瑞斯，溫和的問道。

        “很高興看見奧蘇安陛下你能夠摒棄前嫌，放下舊日恩怨，再次對奧蕾莉亞將軍委以重任”泰納瑞斯看了一眼站在一側的奧蕾莉亞，恭維道：“她是一位優秀的戰士，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不，我不信任她”奧蘇安搖搖頭，回復道：“我只是顧全大局，又沒有其他的選擇罷了”

        “她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說完，奧蘇安朝泰納瑞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要離開，轉身向著奎爾薩拉斯所在的營帳走去。

        “你的部隊在……”奧蘇安本想詢問奧蕾莉亞帶走的那群游俠駐扎的位置，但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妥：“你去寫封信，然后找個龍鷹騎士，讓他騎著你的獅鷲，去營地通知你手下的‘私兵’們盡快趕來”

        “不是私兵”奧蕾莉亞態度冷硬，低聲的回復道。

        奧蘇安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什么？”

        “不是私兵”奧蕾莉亞重復道：“他們不是我的私兵，他們是奎爾薩拉斯的戰士，跟隨我，只是為了復仇，向獸人復仇”

        “沒關系”奧蘇安卻不甚在意：“沒什么區別，早在我登基前就已經對這些游俠進行過相應的處置了。奎爾薩拉斯軍部將他們的檔案封存，撤銷了他們的職務，也中斷了一應補給。現在他們是奎爾薩拉斯的士兵，還是你的私兵，除了一個名頭之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區別”

        “你不該這么做，這不公平”奧蕾莉亞擰眉：“他們為了奎爾薩拉斯舍生忘死，浴血奮戰，不應該受到這樣不公正的對待”

        “公平？公正？”奧蘇安忽然笑了，他看向奧蕾莉亞所在的方向，與奧蕾莉亞對視，相當認真的說道：“不，這才是公平，這才是公正。奎爾薩拉斯養育他們，栽培他們，他們卻在奎爾薩拉斯最需要他們的時候，違抗我的命令，與你一同遠走，棄奎爾薩拉斯于不顧。若不處置，何以明法紀，何以正軍規，何以平民憤？”

        “我們無法戰勝紅龍，甚至連熄滅因紅龍噴出的火焰引起的森林大火都無法做到。他們留在前線，只會是白白犧牲”

        “所以呢？他們就可以理所應當的逃跑，棄奎爾薩拉斯于不顧，棄奎爾薩拉斯的民眾于不顧？”奧蘇安顯得相當生氣：“士兵可不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這是理想，是信念，是一份光榮而沉重的使命。犧牲是崇高的，是英勇，是不可強求的。但那是對于其他職業而言！對士兵而言，為了祖國視死如歸是理所當然的。他們既然選擇做了游俠，享受了奎爾薩拉斯的待遇，得到了民眾的尊敬與崇拜，為了國家和民眾犧牲就應該是他們分內之事”

        “沒有白白的犧牲”

        “兩軍交戰，哪怕是多拖延敵人一會兒，多讓一個民眾逃走，這也不叫白白的犧牲”

        “每一位士兵的犧牲，都有價值”

        “你之所以會說什么‘白白的犧牲’，只是覺得他們犧牲所換來的‘價值’，不值得他們的命罷了”

        “如果你這種思想在軍隊中蔓延擴散的話，士兵就不再崇高了，只是一份跟傭兵一樣的普通職業罷了……不…還不如傭兵呢，傭兵至少專業技能熟練，不需要雇傭方長期投資”

        奧蕾莉亞沒有說話，只是攥緊了拳頭。

        奧蘇安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強迫她回復，或是認同自己的觀點，而是自顧自的接著往下說：“你覺得，我是一個什么樣的奎爾多雷？”

        “或者說”奧蘇安說著，又笑了出來：“你覺得我勇猛嗎？”

        奧蕾莉亞看向他，頓了頓，最終還是搖搖頭。

        “是的，我不勇猛，我不勇敢，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的軟弱”奧蘇安的笑意還留在臉上，眼中卻開始蓄淚：“我膽子小，怕疼，愛哭，所有跟堅強，勇敢一類的正面詞匯，都跟我扯不上什么關系”

        “但在紅龍肆虐時，我留在了最前線”

        “你覺得我是怎么想的？”

        “想做英雄？想被崇拜？想要給予人民信心和希望？”

        “不，都不是的”

        “我只是覺得，我是奎爾薩拉斯的王儲，奎爾薩拉斯養育了我，民眾的稅金養育了我，所以……在這個時候，我哪怕是死，也要死在第一線，哪怕我的死，沒有任何的價值”

        “這不是價值的問題，而是應不應該的問題”

        “當我想不到其他解決辦法的時候，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那我就該去做”

        “以自己的生命拖慢紅龍，拖慢部落入侵的步伐，哪怕只是讓幾個民眾晚死一會兒，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可能我的死亡并不能改變戰局，也無法讓我想保護的民眾活下來，但如果和我有一樣想法的士兵有很多呢？”

        “部落的隊伍會被拖延一步，兩步，十幾步……幾十步”

        “那些民眾可以晚死一會兒，再晚一會兒，甚至堅持到獲救”

        “我憎恨你”

        “如果要說我對你的憎恨全是公憤，沒有半點私情和自我情緒，那是假的”

        “但我對你，對追隨著你的那些士兵的處置，是絕對公正的”

        “絕對公平，絕對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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