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怎么說話呢？”店主不高興有人壞了自己生意，皺眉道。

        秦燕隅走到她身邊，掃了眼店主手上的東西，“你這臺老掉牙的機器，哪怕當年入手的時候也沒有兩千八吧？”

        “恐怕連一半的價格都沒有。”他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哼。

        “嫌貴？”老板不滿道：“愛買不買吧，反正方圓十里有這東西的只此一家。”

        他看得出來，對面的女生迫切需要自己手上的東西，也不在乎價格高低，只要他語氣強硬一點，對方也只會妥協。

        戚寒煙輕輕嘆了口氣，轉頭看著秦燕隅，“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路過，看不下去有人被當冤大頭宰。”秦燕隅看向別處，沒什么表情。

        她哦了一聲，“那你別管我，我要買這臺機器。”

        不過戚寒煙還是留心了一下，開口向老板道：“你這臺機器放這么久了，確定還能用么？”

        “保證能用！”店主把盒子拍得咚咚作響，“你要是不信，我給你試試！”

        他說著，便把盒子拆開，將機器取出來插上電。

        “你看，亮了吧，是好的。”店主指著顯示屏說，“再不放心，我現在就把你這個錄像帶播一段。”

        他隨手拿起戚寒煙剛才遞給他的錄像帶，就要塞進讀盤口中。

        “等一下！”戚寒煙揚聲阻止，飛快地上前一步從他手里拿回錄像帶。

        她緊張得聲音都變了，自然引來旁人的疑惑視線。

        “不要用它試。”她說著，小心地將錄像帶放回了包中。

        店主覺得她不相信自己，“你還怕把它給試壞了不成？”

        “那還真有可能，”秦燕隅淡聲道，“你這臺儀器觸鍵不知道還靈敏不靈敏，萬一不小心調成了錄制模式，把錄像帶里原本的東西洗空了怎么辦。”

        說完，干脆拉過戚寒煙，把她從店里帶了出去。

        等把人帶到離那家店幾米遠的巷道上后，秦燕隅松開她，“我家里有一臺松下的播放器，質量很好，可以播放像你手上這樣的錄像帶，也能連接電腦把音像轉錄成數碼模式儲存，你如果需要，改天我拿給你。”

        他一口氣說了這些話，然后沉默下來，似乎等著她的回應。

        做到這個份上，戚寒煙本不該拒絕的，但她實在是不忍心同他再有什么不必要的來往。

        “不用了，謝謝你。”

        她說完抬步要走，又被他側過身半擋了一下，“你不會真的要花兩千八去買那臺老機器吧？”

        他蹙眉，“如果我沒有記錯，你上學期還在外面辛辛苦苦授課掙錢。”

        “那同你又有什么關系呢？”戚寒煙輕聲道，直白地對上他的目光，有些殘酷地笑了笑，“你何必這樣？我說了，我們不可能。”

        對面的人眸子沉了一瞬，就在她以為他要惱怒時，卻看見他抿了抿唇，似壓下諸多情緒，然后若無其事地開口：“我怎么樣了嗎？幫助一下學妹，難道讓你覺得困擾了么？”

        “你不用幫我，這樣很像是我在吊著你。”

        “吊著我？”秦燕隅嗤笑一聲，“你還會吊著我么？”

        戚寒煙抬起頭，干脆道：“那天何黛沒找你？沒有告訴你我是什么樣的人嗎？”

        “你怎么知道她找了我？”秦燕隅關注點完全不同，盯著她，“你一直在注意著我嗎？”

        聞言，她聲音平平，“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注意她。”

        說完一把推開他，繼續往原方向走去。

        “我沒有聽她說什么，直接走了。”

        秦燕隅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道。

        “那你應該好好聽一聽。”

        她頓住腳步，“我不值得被你喜歡，換句話說，或許你喜歡的那些都是虛假的。”

        “你憑什么決定我的喜好？”他一字一句，聲音都在顫抖，“值不值得是你說了算嗎？”

        說真的，戚寒煙有些詫異了。

        她聽出他聲音里的異樣，與以往冷靜自持的他大相徑庭，如果不是聲音太過熟悉，她甚至會誤會背后的人并不是他。

        “你……”她轉身，遲疑地望向他，卻看見在慘白天色映照下的他，眼眶微微泛紅了。

        戚寒煙心里仿佛刺痛了一下，刺痛之余，是深深的不解。

        她不過是語氣強硬了一些，卻連針對他的重話都沒怎么說，何至于令他這樣激動。

        “這么說吧，”戚寒煙平復了一下心情，“我以前欺騙你確實有錯在先，我們并不合適，所以我希望你能早日走出來，向前看。”

        她溫和著娓娓道來，試圖勸解他，“我其實并不好，所以你可能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我不喜歡你這個事實，誤以為自己很喜歡我。”

        世界上哪有什么非你不可的童話，她相信不久的以后，他會逐漸淡忘這件事，甚至她這個人，橋歸橋，路歸路。

        “抱歉，我做不到。”

        他眼眶的紅淡下去一點，語氣也變得平靜，唯獨一雙漂亮得剔透的眼睛深深凝望著她。

        “好吧，那你想怎樣？”戚寒煙無奈地嘆氣。

        她自覺其實鐵石心腸，但對上他，好像做不到快刀斬亂麻地果決。

        秦燕隅站在離她兩三步遠的地方，淡淡垂眸看著兩人的距離。

        地面上的影子被拉長，也相隔無限遠，仿佛中間橫亙著無形壁壘。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靠近道：“若你非要我克制自己，實在是勉強我。”

        “你總是避著我，總不能是因為我喜歡你，就犯了滔天大錯吧？”

        “還是說，你打算以后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話音落下后，巷道里寂靜無聲。

        戚寒煙覺得這些話太耳熟了，耳熟到像是從她口中吐出來過一樣。

        這個念頭一出來，她的腦海中便很快閃過些許畫面碎片，隱約有對話在耳邊響起。

        什么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見狀，對面的人輕輕扯了扯嘴角，“你自己說的話，總不能不承認吧。”

        她張了張唇，頭一次不知道說什么，最后干脆撂下他往前走去。

        “你需要的那臺機器，我明天從家里帶過來給你。”

        他很快趕上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不懈道。

        “如果你堅持拒絕，那我也不介意再重復一遍以前你說過的話。”

        “反正你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你要是不承認，我倒也無計可施，不過我可以堅持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覺得這是死纏爛打，那隨你怎么想吧。”

        這些話出口，等秦燕隅反應過來時，自己也怔了一瞬。

        他突破極限地說了一些自己都難以相信的話，但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

        秦燕隅這么安慰自己，反正四下無人，而她背對著自己，甚至看不見表情。

        最后破罐子破摔：“我就是這么一個自私的人，做事只憑自己的喜好，況且當初是你先招惹我，別以為道歉就可以一筆勾銷。”

        走在前面的戚寒煙聽見這話，猛地站住，倏地轉身。

        他慢一瞬剎住步伐，于是兩人幾乎撞在一起，面對面貼得極近。

        秦燕隅心下一窒，正要后退一步，卻見她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來，眼神直勾勾的。

        除此之外，他還聞見一股幽淡的冷香，仿佛隨著她的吐息或濃或淺地鉆進他鼻腔，第一次明白心猿意馬這個詞是什么意思。

        他心想，一定是剛才那些話讓自己感到羞慚，所以臉頰才會隱隱發燙。

        “你確定，一定要這樣？”

        她看了他一會兒，一字一句地問，語氣帶著捉摸不透的微妙情緒。

        秦燕隅只察覺到她的態度突然變了，雖然不知道是好是壞，但可以確定的是，他把什么撼動了，心里有道聲音在催促他馬上開口：“我確定。”

        他脫口而出，好像如果沒有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就會錯失什么一樣。

        話音落下，她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半晌后才倏地挑唇一笑。

        “好啊，那你別后悔。”

        說完，又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又想起什么似的頓住腳步，扭頭道：“別忘了你剛才的話。”

        ……

        秦燕隅第二天從家里將那臺播放機帶到學校，并撥通戚寒煙電話的時候，還不確定她到底是什么態度。

        事實上，她昨天最后的那么短短幾句話，沒頭沒尾的，讓人猜不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他從來不是糾結的性子，哪怕前面消沉了一段時間不知道這段感情該何去何從，也能很快明確自己的想法。

        電話很快被接通，在戚寒煙看不見的地方，他暗自松了一口氣。

        “東西我帶來了，你在哪里？”

        “在ariette。”

        他很快想起來，是那間咖啡館，顯然，她在那里是為了找那個人。

        “那……我去那里找你？”

        秦燕隅試探地問，本以為她會拒絕，卻聽到一聲“好”。

        等他趕到咖啡館時，果然從大老遠便透過落地窗看見兩人站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么，只見她垂下了眸子，神情晦暗不明。

        而另一人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在勸慰。

        秦燕隅慢慢頓住腳步，那幅畫面在刺眼的日光下，晃得他眼睛發燙。

        可再抬起頭一看，哪有什么什么刺眼的陽光，頭上的樹蔭分明將本就將單薄的冬日陽光遮得嚴實。

        他說不上是什么心情，推門走進咖啡館，對上兩人循聲望來的視線。

        “這是那臺機器。”秦燕隅對她說，輕輕將懷中的盒子放下，然后又沖另一人點了點頭。

        戚寒煙還未說話，余鴻先開口，眼帶笑意，“聽說你特地回去找的這臺機器，謝謝你了。”

        “我還在發愁上哪兒去搞這玩意兒呢。”他伸手在盒子上碰了碰。

        秦燕隅淡淡道：“不算特地，隨手而已。”

        他看向戚寒煙，“要試試嗎？”

        她有一盤錄像帶，昨天拿出來過，似乎對其很珍惜，生怕被弄壞了，而找播放器似乎也是專門為了那盤磁帶。

        “可以啊，就在我這里試吧，”余鴻指了指一個工作間的門口，“我的電腦在那里。”

        他說著，抱起機器，向里面走去。

        戚寒煙沒有反對，跟著他走了過去，只是走了兩步后想起什么，轉身看著正要一起跟上來的秦燕隅。

        “抱歉，你可以……先在外面等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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