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翌日清晨,議政殿
“傳皇上圣諭,定遠將軍天資卓越,赤膽忠心,深得朕心,特立為督運,運送糧草至涼州。”
“臣領旨。”許令姜低首跪著,隨后聽見太皇太后的聲音,她緩緩起身不經意地看向肅親王,與之交換了眼神,又看向高位的皇帝與太皇太后。
“哀家想著先帝在時,許將軍常伴左右,應是極有能力的,此次也定能為皇帝與哀家分憂。”太皇太后笑瞇瞇看著許令姜,說出來的話確是帶著威脅讓人冷顫,仿佛那位慈祥的老人不曾存在。
許令姜掩下酸澀,低聲道:“臣定不負所望。”
太皇太后揮了揮手,作勢乏累,“如此便好,都退下吧。”
許令姜與一眾大臣退下,“臣等告退。”
走出議政殿,許令姜看著走遠的丞相,眼神復雜。直到丞相的背影消失,她才抬起頭靜靜看著前方的勤政殿,那般宏偉高大,可里面是何模樣,她依舊不知。
勤政殿是正統的商議朝堂政事之地,而議政殿是太皇太后為掌權而設,其原是宣政殿,是皇帝閉目養神的場所。
在位的皇帝是先帝獨子,是許令姜疼愛的侄兒。一個五歲的幼童被推上皇位,背后真心維護支持的只有肅親王、許令姜與一些朝廷新官員,勢力薄弱。而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是世家大族,三朝元老,勢力強大。可謂一步走錯,萬盤皆輸。
許令姜沒有太大的本事,不過是武藝高超加上有點小聰明,就連這將軍職位也是先帝駕崩前親封的。當年的她太無能,留蘇正則一人帶著皇帝獨自面對險局。好在她回來了,可以為他們分憂了。
離開皇宮,許令姜偷偷潛入肅親王府,人未至,先聞聲。“這京都比南陽冷多了,比往年也冷。”
蘇正則迎著許令姜,將手爐遞到她手上,溫柔道:“今年天不對勁,涼州已經下了好幾場大雪,怕是會出事。”
許令姜望著蘇正則不舒展的眉眼,抬手撫平,道:“別太擔心,只要糧草能送達,齊家軍會有應對之策的。”見蘇正則慢慢舒展的眉間,她突然笑了一下,“此次能召我回來應該是大將軍的主意吧。”
蘇正則看著面前的人,眉眼間盡是溫柔,“自東陽城一別,一年不曾相見,甚是想念。至于運糧之事,不過順勢而為。”
許令姜放下手中的手爐,拉著蘇正則走到暗門處,看著暗門打開,緩緩走進暗道,壞笑道:“大將軍這不是天天見到我嗎?怎么還想著。”語罷,停在一幅畫面前。
畫中女子正是許令姜,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衣衫,少女的臉兒,額頭飽滿,眉目彎如星月,細長的瑞鳳眼略帶凌厲,鼻頭端正靈秀,小巧的嘴角微翹,笑靨如花,明媚張揚。
畫外的許令姜也笑了,嘴角的梨渦在昏暗的燈光下若隱若現。畫雖好,可少了梨渦,人雖好,可少了稚氣。
蘇正則絲毫不覺得尷尬,順勢握著許令姜的手搓了搓,道:“什么時候知道的?”
“記不清了,去南陽前知道的。”
“小將軍還有什么秘密,說來我聽聽。”
“不想說。”
蘇正則“哼”了一聲,看著許令姜眼含戲謔,淡淡道:“顧元敬他們尚在書院,這次怕是見不到了,葉家兄妹約你寒居一聚。”
許令姜聞言,喃喃自語,“好久不見了,也知道他們變成什么樣子了,應該不會大變吧?”
……
寒居是京城內有名的雅莊,皇親貴族最愛的風雅場所。因高端大氣與不易接客的緣故,世家皆以在此處辦宴為豪,如此一來更是加重了京都權貴的攀比心。
許令姜走進雅間落座,看見葉修遠與葉婉,感嘆道:“都過去這么久了,你們也變了好多。”夾起一塊魚肉放入碗中,將碗推到蘇正則手邊,抬眸看向愁容滿面的葉婉,道:“兩年不見,我看婉兒是更加明艷動人了。從前還是小小的一只,如今可謂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葉婉聽見許令姜的話,臉色瞬間暗淡,道:“棋姐姐說笑,若當真如此,早就能出嫁了。”
許令姜蹙眉,“若非在孝期,你這般姿色何須擔憂。”
葉婉傷懷婚事不禁落淚,手中拿著帕子擦拭著,哽咽:“大哥特地為我回了安揚老家請了嬸母過來為我做主。父母皆不在世,我們兄妹不懂,嬸母也不熟悉京城,婚事怕是難的。”
許令姜看著葉婉落淚,于心不忍:“且不說別的,這京城男子可有來說的?依你的家世、姿色,婚事是不難的。”
葉婉搖了搖頭,忍下酸澀,“父母不在,年歲已長,自是被人看輕的。有來說的不是紈绔子弟就是續娶。”
葉修遠看著自家妹妹越發傷心,直接打斷:“好了,大不了不嫁了,大哥養著。”
許令姜隨即附和:“擔憂什么?這良人需等,婉兒定能尋個如意郎君。”
葉婉聽著安慰的話,擦了擦眼淚,點頭道:“棋姐姐放心,看棋姐姐與肅親王相知的模樣,我自然也是想找個能與我相知的人,不會委屈自己的。”
許令姜看著不再哭泣的葉婉,微笑道:“還是不哭好看些。”繼而把視線轉到蘇正則身上,看著那雙不停夾菜的手,無奈道:“不要再夾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嗯。”
“師兄,我的南陽故友,與你有幾分相似。”
葉修遠瞬間來了興趣,還不忘夸贊自己:“你在說笑,誰像我這么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許令姜看著葉修遠模樣,宛如小人得志,忍不住嘲笑:“單論相貌,師兄中等偏上,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什么的還是不要套在身上了。”
葉修遠長相英氣,若是配上戰甲與兵器,那就是戰場上意氣風發的將軍,可惜平日看上去不著調。
這邊,青蓮與白蓮帶著蕭望之來到寒居,許令姜幾人待的地方是寒居最僻靜清凈之地。從后門進來要穿過一片柏樹林,繞過一個假山群,從前門進來要通過蜿蜒曲折的游廊,路過一座滿目蕭條的花庭,再穿堂而過,轉過一個大插屏。
蕭望之來到時,桌上的菜肴已經撤下,好似他們也是不久前才到的。
許令姜起身,向三人介紹道:“我自小相識的故友,姓蕭名衍,字望之。”她看著蕭望之拱手,轉而向望之介紹:“這是肅親王蘇桓,字正則,這是葉將軍葉遠,字修遠。那是葉遠的妹妹,葉婉。認識一下,也不必多禮。”
雙方相互頷首致意,新的菜肴也端上。彼此聊著這兩年的趣事,許令姜特別提了沈記食肆的酥餅和醉香樓的叉燒肉,還說南陽靜安寺的慧安大師算的很準,不久前去拜佛燒香想回京都看看,如今歸來還真是準。
京都也有了些許變化,安業坊百花院來了幾個角,唱戲那是真的好。葉修遠說過年請他們戲班子唱戲,西郊多了一個白鶴山莊,聽說里面很是新奇舒適,等有空要去走走。
聊著聊著,葉修遠臉色突然一變,像是想到什么,沉重地看了眼許令姜,嘆氣道:“前些日子謝致遠從書院歸來,恰好遇到我,說老先生得了風寒。老先生這幾年總是提起你,明日我去看老先生,你……”
許令姜聞言,瞬間傷感,奄奄道:“是該去的,待我歸來便去。”她靜靜坐在那里,眼睛微微泛紅,眼神溫和而平淡。
黃昏之時,眾人分離。
豐安街道,許令姜走著不經意間來到燒餅食肆,她透過門看見胖胖的掌柜纏著老板娘嬉笑。
蘇正則站在許令姜身后,走上前進了食肆,不一會手中捧著油紙包走出來。
許令姜看著胖掌柜高舉著手朝她揮了揮,累得滿頭大汗,老板娘拿著手帕為他擦汗,一如既往。
鹵肉也還是那個味。
深夜,許令姜站在昔日小院里的枯樹下,朝著迎面走來的謝致遠喊了一聲,“二哥。”
謝致遠腳下一頓,隨即大步流星地朝著許令姜走去。
“怎么不見嫂嫂?我特地帶了見面禮,不知她會不會喜歡?”
“她特意不來的,說讓我們兄妹先好好聚一聚,三年多不見,又長高了些。”
許令姜點頭道:“二哥好眼力,是長高了很多。”
謝致遠沉默許久,看著許令姜的眼神中帶著悲痛,他緩緩拿出藏在身上的木槿花簪遞給許令姜。
許令姜看了一眼,顫抖著手接過。那是她在青州一眼相中的買下來送給宛澄姐的花簪。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先后會隨著先帝而去,她那時以為先后會堅強的,會為了小希詢活下來。偏偏在她到了南陽城后傳來先后崩逝的消息,她無力趕回京都。
那一年最痛苦的,從來不止她一人。
“明日便走?”
“嗯,等我歸來還是要住在侯府的,二哥到時別嫌棄我。”
謝致遠只是笑了笑,他看著許令姜淡笑的臉龐,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不知過了多久,許令姜起身準備離開。謝致遠看著她越過墻壁離去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單。他想起三年前許令姜也是只身一人離開京城,不肯讓他相送。
他記得很清楚,那夜許令姜的小院燈火通明,算盤聲不絕。她給了他一個干凈的侯府,又獨自一人離去。
那年什么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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