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翌日，蘇正則盯著糧草，轉頭看向許令姜，“瘦了，臉上的肉都沒了�！�
“是嗎？”許令姜抬手摸了摸臉，“沒覺得，齊鈺才瘦得厲害�！�
“齊老將軍的幼女，我在益州聽過她的名號，皇兄也曾夸過她，若是沒記錯，她當年率兩萬兵馬抵住西部蠻族的侵犯，保住了西祁城�；市质窍肫评馑秊轳戴庑Ｎ�，可朝廷上下皆上書懇求他收回成命。最后這功名安在了她大哥身上，賞賜了齊家，她倒是什么也沒得到�！�
許令姜突然間想起梅叔口中那位有實無名的將軍，齊鈺與他很相似。
東祁城的將士們皆“敬重”齊鈺，不敢違背她的命令。傳言是因她一夜之間抽死上百個叛徒，那些人被抽到血肉模糊，拼湊不成人形。
魏掌柜的三鞭能證實齊鈺是有膽量做到的，可一夜抽死百人的傳言太夸張，至少不會有這么多。
“十幾人，哪有那么多，我又不是閑的沒事干，更何況那些人又不是大宣人，有什么可心軟的。謠言傳得亂七八糟的，活像是說閻王的，我可不敢當�！�
齊鈺掄起大刀，對著木頭一劈，那不算細的木頭瞬間分成兩半。她將砍好的木頭扔給燒火的人，又拿起木頭劈著。
“肅親王，等災情過去，我們比試比試�！�
“我與你比�！�
“令姜，你行動敏捷，招式也能致命，只有一點不行，力量不夠�！�
蕭望之走過來，聞言笑道:“齊姑娘說得不錯，我與懷清都不敵她。令姜若是想贏只能靠快�！�
趙懷清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若是不敵女子之事被家中人知曉定要被嘲笑，特別是沈初靜表姐。
蘇正則看著臉色郁悶的許令姜，搖了搖頭。
蠻族身高體壯，三個小兵對上一個蠻族人都吃力，而齊鈺一人便能抵抗一個蠻人，實力可想而知。與上過戰場的齊鈺相比，許令姜的敏捷也只是看得上眼，畢竟與蠻族對抗，要更快更狠。
齊鈺拿著粗長的木棍攪動鍋里的粥，頭上戴在頭巾，擼起袖子使著勁，豪放不羈。
“令姜過來，幫我卷衣袖�！�
許令姜認命地走向齊鈺，替她卷好衣袖。
“我大哥和王爺講不完了�！饼R鈺指著遠處的兩人，打了一個哈欠。
“商量分發糧食，讓百姓領糧回家煮，這樣施粥攤能輕松些，城外難民也需安頓，估計要找個大地方。昨日設在城外的施粥攤差點出事，若不是甄大漢拿著刀鎮守在攤上，那些人就要搶起來了。”
齊鈺抬手拍了一下后腦，“我怎么不知道？”
“昨夜提的，望之與懷清都不知曉，他們真是的，也不來說城北如何。”
“走，我們去城北看看�！饼R鈺說著便拉上許令姜。
兩人走在街道上，兩側的鋪子都沒有開張，門前的雪也沒有清掃，一片寂寥。城內百姓還沉浸在雪災的悲痛中。
“齊三姑娘，留步�！�
身后傳來腳步聲，兩人轉身看到跑來的婦人。
“周大娘，有什么事？”齊鈺往前走了幾大步。
“三姑娘，自家做的腌菜，房子塌了，只有這一壇沒有壞，放心，是干凈的，你拿給那位姑娘，多謝她救了我孫兒一命，實在沒有什么好東西，一場大雪全毀了�！敝艽竽镎f著泣不成聲，低頭蹭了蹭衣袖，將手中的壇子塞進齊鈺的懷里，“別嫌棄別嫌棄……”一邊說著一邊轉身離去。
齊鈺愣在原地，看著周大娘彎下來的背影，說不出話。
“怎么了？”
齊鈺轉頭看向許令姜，一字一頓道:“周大娘給你的腌菜，那天你救的孩子是她的孫兒，她來答謝你的救命之恩，別嫌棄�！�
許令姜接過那壇腌菜，笑道:“我還沒嘗過腌菜，去找望之他們盛碗粥配著吃。”她抱著腌菜轉身朝著城北門走去。
城北受災最小，倒塌的房屋最少，傷亡百姓也少。但施粥攤邊還是有大批百姓坐在地上，他們捧著碗喝著粥，時不時看一眼走動的人又低頭喝著。喝完的人蜷縮在一起，靠著發放的衣袍遮擋寒風。
蕭望之放下大勺，道:“腌菜？沒有吃過，打開看看�！�
許令姜點頭，小心地打開壇子，皺起眉頭看向齊鈺。
“我也沒吃過，二哥喜歡吃，就是你們在西祁城見到的那位，周大娘是賣腌菜的，會送腌菜到齊府，最后都是我二哥吃的，反正我與大哥不吃這玩意�！�
“這味道好上頭啊，望之，懷清你們先嘗一下�！�
蕭望之道:“懷清，你先試試吧�！�
三人盯著趙懷清，見他紅著臉點了點頭。
“好吃，酸酸的。”
“酸的？”
趙懷清看向許令姜，點了點頭，又夾起一塊放進粥碗里。
蕭望之見狀也夾起一塊塞入嘴里，咽下去，道:“酸的，口味與酸湯相似�！�
許令姜隨即夾起一塊，“不錯，齊鈺快吃一口，不錯的�！�
齊鈺擺著手，不肯嘗試，躲到一旁看三人吃著。
陽光正好，城內漸漸安穩下來，百姓重振，眾人開始為生計奔波。
“大將軍來嘗口腌菜�！痹S令姜看著走來的蘇正則，隨口一說。
“明日去北祁，李丞相的門生在那里�！�
“是穆英？他在北祁城呼風喚雨的，大將軍去了說不定還要禮讓三分。此人品行難說，不過長得極好，面目英俊，溫文爾雅。此番前去見識，看看傳言是否可信。”
蘇正則道:“青蓮與白蓮替你打聽來的，也不說正事�！�
“正事也說，那夜大將軍說要查他，我派青蓮她們去打聽。說來也不好，我本想先去西陽城查滅門慘案的，夏蓮在那里掌握了些消息，豈料世事無常�！�
“離北祁城近，先動穆英。”
許令姜摘下手鏈，拿著手帕擦拭著，“穆英這人君子模樣毒婦心腸，一言難盡，北祁城那些疑案經他手，怕是不好解決�！�
“云翼已傳信，想必有了進展，我來時收到冬蓮的信，何時處理童家之事�！�
“事急從權，南陽城那邊冬蓮會妥善處理的，大將軍不必擔心，至于童家與禮部尚書之事，由我親自動手，大將軍不準插手，免得又被丞相一派彈劾，誤了其他公事�！�
蘇正則接過剝好的柑橘，看著許令姜又拿起一個柑橘剝起來，低頭輕笑。
又一日，齊鈺拉著許令姜的手，嘆聲道:“日子過得真快，說走便走，真不打算再留幾日。”
“明年再來尋你玩，若你能來京城也行，此去并非天涯，定有再會之日�！痹S令姜看著齊鈺，笑了笑道，轉而看向趙懷清，“對了，懷清，托你帶句話給沈師姐，待我回京定要纏上她�！�
趙懷清拱手道:“放心，定會將話帶到。師姐，望之，來年見�！�
許令姜與蕭望之拱手點頭。
蘇正則與齊大哥聊完公事，頷首致意。
“再會之日可期，各位，留步�！�
城外山林白霞覆蓋，遠遠望去一片白。
“早知走官道，小道的景致雖好，可不好走。望之，你怎么不勸著我�！�
“王爺不曾出言，我又怎敢出言？”
許令姜轉頭看向蘇正則，搖了搖頭。
一路北行，見一片蓋著白雪的荒野。踩在未化的雪上，聽著“咯吱咯吱”的聲音。
前路驚險，此刻安寧。
蕭望之瞇著眼睛看向前方的路，看著深陷的雪，緩緩道:“王爺，前面是……”
蘇正則聞言，轉過頭看向前方，看了一眼身后的手下。云飛會意快步跑上前，一把扒開雪，向后倒下坐在地上，瞪大眼睛，一臉驚恐地看著，又跪起來扒開周圍的一片雪，大踹著氣，慌忙跑回來。
“王爺，尸體……是幼子，幾十個幼子，凍僵了……比石頭還硬……僵住了……”
眾人聞言紛紛下馬，走了過去，睜著眼睛看著躺在地上的幼子們。他們蜷縮成一團，閉著眼睛，一張張小臉上都蓋著白雪，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衫，手里攥著雪，有一個還張著嘴巴，嘴里也是雪……
許令姜搖著手中的枝條走來，看見前面的眾人，大喊了一聲，見無人應答，皺起眉頭。
“怎么了？”
許令姜拍了拍身上沾的雪，將青霜劍放在馬背上，又大聲問了一句，見眾人的異舉，抬腳走了過去，當場怔住。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動了動嘴巴。緩緩蹲下，垂落的手碰到幼子的手，冷的，硬的。
蘇正則扶起許令姜，低頭見她手中握住幼子的手，蹲下來掰開她的手。
許令姜雙手緊握，輕聲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什么。
“云飛，你帶著幾人選個好地方將這些孩子埋了。此地離北祁城不遠，一切的源頭便是那里。”
許令姜靠著枯樹，面色凝重。
“青蓮不曾說過北祁城災情重。這穆英行事果斷，早已洞察一切，在天災之前就做好準備，我在東祁城便想著如此才智之人竟不能為你我所用，實在可惜。不知這幼子之事是否與他有關�！�
“云翼傳信也不曾提過，倒是對陸文這位知州曾有過疑心�！碧K正則頓了頓又說，“先到城內，再做打算。”
許令姜起身，拍了拍小黑，“走吧，我等不及了�！闭f完，拉住韁繩策馬而去。
蕭望之喊了一聲離去的許令姜，大聲道:“令姜，陸伯伯是我父親舊識，他長得是有些……陰險，可為人絕對正直。絕無虛言�！币娫S令姜不回頭，轉頭看向蘇正則。
蘇正則看了一眼蕭望之，又看著遠去的許令姜，“跟著陸文，云翼會去找你�！�
蕭望之隨即跪下，“望之領命�！�
蘇正則扔下細竹筒，策馬遠去。
蕭望之撿起竹筒，握在手中，看著遠去的人馬，低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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