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深夜,眾人趴在墻上,看向魏家大院。
“我與齊鈺去后院,你們去別處。”
許令姜說完,利落地跳了下去,與齊鈺對視,快步朝著后院,隱于黑暗。
魏掌柜作為東祁城有名的富商,這府內的裝潢果然俗氣。
許令姜拉著齊鈺來到院里,溜進房間。兩人看著鏡臺前的首飾,輕手輕腳地搜刮著,用魏掌柜家的錢買魏掌柜的糧,誰也不虧。
“誰?”
屋外傳來的動靜,兩人轉身躲到簾子后,目光緊盯著門。
門輕輕推開,丫鬟踏進,手中提著油燈。
齊鈺嘴角勾起,緩緩繞到丫鬟身后,上手捂著丫鬟的嘴,朝著許令姜點頭。
許令姜會意,隨意找了條繩子,捆綁住丫鬟,往她嘴里塞了一塊布,見她不再掙扎,轉身提著麻袋離開。
寅時三刻,眾人在齊府正廳整理戰利品,只待明日一早去糧鋪買糧。
“甄大漢你拿著去當鋪當了,做這幕后之人,明日卯時去買糧,趁他們沒反應過來先買下來。”
午時,許令姜看著滿倉庫的糧食,舒心多了。
又幾日,大雪落下,半日不見停。
蕭望之道:“糧食還是不夠,城西已經沒了,城東也沒有了,只有城南城北還有一點,也只能撐到明日。齊將軍,西祁城……”
“軍糧動不得,定遠將軍,可有朝廷賑糧的消息?”
許令姜見齊大哥望向她,低頭不語。她沒有收到來信,上報朝廷的折子也沒音訊。朝廷兩派又在斗爭,涼州的賑糧怕會更晚。
齊府的銀錢大半拿去養邊關的將士們,僅剩的也買了高價糧食分發給百姓,靠著搜刮各掌柜的銀錢也不是辦法。
“狗玩意,糧食又漲價,那些奸商又漲,真想給他們那副嘴臉劃上一刀。”
齊鈺怒氣沖沖地走進,拿著茶碗仰頭喝下,舉著手指向廳外,破口大罵。
“報,城北外聚集了一群難民,守門將士抵擋不住了。”
“城內有多少兵?”
“還有三隊人馬,若是……”
齊大哥起身,看向城西方向,道:“甄大漢,勞煩你帶著部下支援城西,不可放進難民,實在不行……殺了。齊鈺將府里所有值錢的物件拿到當鋪,再買些糧食,分發給城里的百姓。蕭望之,趙懷清,城北人手不夠,你們去援助一下,定遠將軍……”
許令姜打斷齊將軍的話,道:“我有事要做,隨后與你們匯合。”話音一落,轉身離去。
齊鈺見許令姜神情不對,追上去,“令姜,你要做什么?”
許令姜臉色陰沉下來,抬頭看向天空,又落大雪。
齊鈺看著她遠走的背影,大步跟上。
官府,許令姜拔出青霜劍架在知府的脖子上,狠厲地盯著那雙游離的眼睛。
“王爺的玉佩在此,不能命令你?調遣不了東祁城的城兵?身為父母官毫無作為,等著齊家解決一切。此事過后,你自去辭官,也算念在你這幾年的苦勞。”
許令姜心里已經明白,賑糧遲遲不來,城中的百姓、城外的難民只能靠著糧商手中的糧度過嚴冬。糧商肆意抬高糧價,若一直妥協,只會被把持。她買不起,可搶得起。
這些糧商如此不知臉面,那便不能怪她用權勢壓人。
“魏掌柜,這糧價不能降?”許令姜一字一句道,看向魏掌柜的眼里帶著不屑與厭惡。
“我的糧倉只有我知道,你們不想要糧食了?城里的賤民不吃了?降糧價是不可能的。”魏掌柜看著許令姜嗤笑出聲,嘲笑著她們的無奈。
齊鈺走上前,看著一步步后退的魏掌柜,抬腳踹了上去。
“將糧鋪的細糧粗糧帶走,給這些掌柜思考一日,若是不能隨我心意,砍頭、抄家、滅族,一個個來。”
許令姜緩緩起身,走出糧鋪。
雪變大,仰頭看向天空,雪落在她的臉上,又化成水從她臉上落下。
來到城西,兩人眼睜睜看見一袋袋糧食從城樓上扔下去,而城外的難民瘋狂搶奪,毫無人性可言。
涼州每年都有小雪災,也會死上百人,也會有難民,可這次雪災來得太早。
日日夜夜的落雪讓涼州人都明白,這是一場真正的雪災。
報城西房屋盡數倒塌,近千人壓在屋下。
報城南房屋倒塌過半,傷亡慘重。
報城東……
一切早已脫離掌控。
建武三年,涼州大雪紛飛,自十月至冬月雨雪不停,連降四十余天,凍餓死者甚眾,行人多凍死,屋內亦有凍死者。
城中百姓衣不果腹,城外難民凍餓死者過半。
建武三年冬月廿三,朝廷下詔賑災,掩埋尸體。
“魏掌柜,如今只剩你一人不肯賣余糧,我說了銀錢等我寬裕自會給,又不是搶。”
“城東有糧,先拿三萬兩來。”
許令姜抬腿踹上去,緊握拳頭。
三萬兩銀子?
她身無分文,身上最值錢的還是青玉佩。見魏掌柜不識抬舉,她揮起鞭子。
“你這點力氣,抽不疼。”
聲音從身后傳來,許令姜轉頭看過去。
齊鈺走進牢房,拿起掛在墻上的齒鞭,甩在地上發出震動,她一言不發,走上前直接抽在魏掌柜身上,撕扯血肉。
許令姜咽了咽口水,低頭看著手中的鞭子,又看向兇狠的齊鈺,寒意從腳底生出。
魏掌柜受了三鞭就暈,齊鈺看向獄卒。
“嘩啦”一聲,魏掌柜被水潑醒,驚慌地看向齊鈺,齊鈺揮起齒鞭,抬手便要落下。
“我說我說……在城東北巷里最深的院子下面,還有城西的糧鋪地下,從水井下去……”
齊鈺輕輕甩動鞭子,魏掌柜哆嗦著說出來。她輕聲一笑,對著獄卒揚了揚下巴。
獄卒將魏掌柜從刑臺上拖下來,齊鈺蹲下,抓起魏掌柜的下巴,“帶著我去。”
被架著的魏掌柜一直點頭,沒有半點囂張。
“令姜,你還不夠心狠。”
齊鈺對著許令姜輕輕一笑。
干裂的臉沾滿灰,眼睛發紅,嘴唇裂開,臟亂的青絲黏在脖子上,顯得很是憔悴。
許令姜抬頭看向齊鈺的眼睛,難怪齊鈺被人傳成男人婆,這樣一看誰也認不出這是一個女子。
可這樣硬朗的臟臉,讓許令姜移不開眼睛,她好像能想象到齊鈺在戰場上是何等的英姿颯爽,意氣風發。
齊鈺沒有在乎許令姜的變化,她急著拿到糧食。施粥攤的糧食已經告急,若是朝廷的賑糧再不來還要有數千百姓餓死,凍死。涼州已經支撐不了多久。
齊鈺扔下肩上扛著的糧食,轉頭看向許令姜,沉聲問道:“可有消息?”
“肅親王傳信,最多三日抵達。”
話音一落,不見齊鈺的人影。過了一會,許令姜看見齊鈺又扛著糧食走出來,與搬運糧食的士兵一起來回搬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國庫虧空,無錢買糧。
這次賑糧也不是朝廷出的,是肅親王自掏腰包從翼州買來的,十五日能到涼州的糧食不可能是從揚州來的,這件事也只有根基在翼州的寒家才能辦得到。
想起揚州府那些貪污腐敗的官員,一個個搜刮民財,不謀其政。像許知州那般無功無錯的官員都極少,更別提為民造福的官員。
先帝勤政愛民,短短五年將錦州、翼州的貪官污吏解決,未等著手揚州府便駕崩,若是先帝在,大宣怎會是這般景象?
仁帝,先帝在位不過幾年得到“仁”字為謚號,可見他對大宣百姓的用心,也難怪聽到各地的災難,氣急攻心。
許令姜聽見跟著將士一同推糧車的齊鈺咳了幾聲,皺起眉頭,擔憂道:“齊鈺,你幾日不曾歇息,身子受不住的。”
“受得住,兩年前與蠻族打仗,我父親與大哥皆受了重傷,我一人在大漠堅持了半月才等到援軍,那次才叫艱苦,現下只有安頓好涼州百姓,我才能安心歇息。你水土不服,是要歇息,不過望之,懷清兩小子倒是讓我開了眼,堅持到如今還沒倒下,不愧是大宣男兒。”
許令姜笑了笑,兩人一同推著糧車運到城內各處的施粥攤,最后累得癱坐在地上苦笑。
城外的難民日日騷動,活人與死人早已分不清。
兩人站在城墻上看著難民爭奪扔下去的糧草,還是那批男子搶到的,他們兇狠地護著懷里的糧食,盯著周圍虎視眈眈的人。
許令姜咬著嘴,那些婦女幼子怎么爭得過?可她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糧草,等援軍。
從魏掌柜那里來的糧食也不多了,只過了兩日就沒了大半。其一是東祁城內活下來的百姓多,這是好的,其二是難民的涌入,每日扔給難民的糧草也是不少的數目。
齊鈺整日在東祁城來回折騰,臉已經消瘦得不成樣子,眼睛深陷,臉骨突出,與城外難民相差無幾。
突然,齊鈺嘆了一口氣,道:“沒有招待你們,反而讓你們跟著受苦受累,當真不舒服。”
許令姜愣住,她動了動嘴唇,低頭輕笑。
“齊鈺,我是定遠將軍,先帝親封,護大宣百姓是我的職責所在。懷清是趙家人,將軍世家,與你相同,望之跟隨我本就是一展抱負,甄大漢他們是追隨肅親王打仗的,沒人覺得受苦受累的,我們不是來讓你招待的。你這幾日的狠勁呢?怎會傷感了?”
齊鈺聞言仰頭大笑,她是不該輕看他們,誰不是一點點懂的。她第一次殺人時也緩了許久,第一次練大刀也被輕視,第一次打勝仗也熱淚盈眶,每一個第一次都是在向前跨,終有一天她也會被封為將軍。
“令姜、齊鈺,糧草到了。”
兩人聞言一愣,喘著大氣的蕭望之與趙懷清,異口同聲道:“肅親王親自運來的糧草。”
許令姜跑下城樓,朝著齊府飛奔。她看著齊府大門出現在眼前,雙手撐在膝蓋上,揚起微笑,緩了一會才踏進齊府大門。
正廳,蘇正則與齊大哥談著正事,見許令姜跑來看了一眼。
許令姜輕輕地走進,坐在一旁默默聽著。
聽著蘇正則談論如何安置難民,瞥見他冷峻認真的臉龐,心一點點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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