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許令姜走在曲折的游廊里,時不時來個轉角,越過月洞門,來到藥房的前院,她看著銀杏樹上嫩嫩的新葉芽,低頭又瞥見樹根旁一叢草。收回目光,繞過庭院里的石桌,徑直走向屋內。
春蓮站在藥柜前取藥,稱完分量,倒入石臼,分心看向許令姜,“姑娘,是來拿藥的嗎?”
“對,那個前幾日見吉叔有些咳嗽,你配點藥,我好拿去給吉叔。”
“姑娘,是藥三分毒,吉叔年紀大了,最好還是食補,我抽空寫個食譜,讓小侍從送到王府。”
“還是你貼心。”
許令姜拿著手帕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她從前不覺得侯府與清漪園相隔很遠的。今日在侯府練了一個時辰的劍,走來的路上,就感覺清漪園遠在天邊,一直到不了。她捶打著發(fā)酸的腿,聞著淡淡的清香,漸漸平復下來。
春蓮拿起石棒又捶打起石臼里的藥材,看向許令姜的動作,忍不住道:“姑娘是有段時間沒有練武,荒廢太久,一下子猛練,身子是吃不消的。”
許令姜聞言也不抬頭。
“夏蓮被我派去交州,也不知什么時候能趕回來?”
“交州甚遠,等辦完事回來恐怕已經(jīng)是深秋了。姑娘有什么吩咐,我也能做。”
“你又不會武,好好地替我穩(wěn)住京都暗樁就行。實在不行派青蓮去,白蓮近來也不知忙乎什么。”
春蓮倒出石臼里的藥粉,朝著許令姜笑了笑,“白蓮最近喜去書樓,姑娘可以去看看,聽說是一個樣貌俊秀的小郎君。”
許令姜理了理衣裙,抬眸看向春蓮,“不去,她若是能成,我就出份嫁妝讓她去嫁人。還有你,可有看中的?”
春蓮斂下眉眼,“奴婢是姑娘買來的,賤籍,不敢想這些。”
許令姜望著傷神的春蓮,心中五味雜陳。原本好好一位太醫(yī)世家的小姐,只因家中祖父沒有醫(yī)好皇室老王爺就遭此禍端,實在倒霉。
凡人怎么能斗得過閻王爺?
就算真的用錯了藥,那老王爺也沒有幾日可活的,與其痛苦地撐著,還不如放過老王爺,讓他走時少點痛苦。
“白芷。”
春蓮怔住,抬眸看向許令姜。
許令姜笑了笑,起身離開,看了眼茂盛的樹叢,走向月洞門。抬頭一看,變天了。她走出府門,想了想決定回侯府,剛要抬腳就看見慌忙趕來的白蓮,一臉焦急。
“姑娘,師府出事。”白蓮大喘著氣。
許令姜見狀道:“邊走邊說,你別急。”
兩人一同朝著師府走去。站在師府門前,許令姜已經(jīng)理清了所有事。
師家四房原本有兩個女兒定好了親事,那個被退親的師家女子做出私通這等不要名聲的丑事,雖然已經(jīng)自縊,可原本就對師家不滿的另一戶人家見此是不肯再娶了。
師家欠了那戶人家很多銀錢,而那戶人家也想找個好拿捏的靠山,師家就是不錯的選擇。長房與本家就算鬧得不可開交,那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若真的出事,那也是一同遭殃。之前只是本家與長房之間有矛盾,可如今是師家女子品行不端,那戶人家雖然不是什么好的,可也不會娶這種女子。
許令姜心中嗤笑,什么退不退親的,無非是不想娶師家本家的女子,把主意打到師媛身上,親妹與堂妹的差距可大了。本家也不想失去這么有錢的親家,更不想還那一大筆銀錢,自然就默認此事。
她踏進師府,來到后院,師家伯母正在痛哭,一旁的傅涵安慰著,不見師媛的人影。
“師媛呢?沒攔著?”
傅涵聞聲望去,“他們抓了父親,師媛怕父親受不住,跟著去了。”
許令姜蹙眉,走上前看向師伯母,“不會有事的,我去走一趟。”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師府。
不等她多想就看見趕回來的白蓮。
“姑娘,王爺他們正在商討涼州軍務……”
此話一出,許令姜心知師既明是趕不來了,嘆了口氣,朝著師家本家走去。其實去也沒用,無非是能看著師伯伯與師媛,護著他們等師既明趕來。好歹是肅親王身邊的人,那師家再怎么囂張也不敢當著她的面強逼師伯伯與師媛同意這門名不正言不順的親事。
她繞著小道快步來到師家,無奈道:“這家人真是奇葩,也虧既明師兄不受這種人教養(yǎng)。”
師家的兩個老東西正在勸說師父以大局為重,口中規(guī)勸著,三句不離孝道。
許令姜邊聽邊走進去,感受到眾人的目光,笑道:“受師兄的囑托,來護人。你們接著講,不必在意我,我一個外人不會摻和你們師家的事。”她說著走向師媛,聽見師媛叫了一聲“師姐”,輕輕點頭,目光在師家人身上轉了一圈。
許令姜一言不發(fā),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突然察覺到不善的目光,眼眸一斜,發(fā)現(xiàn)一個躲在角落里的女子,看向師媛的眼中淬毒,含著無法遏制的恨意,瞥見許令姜看過來,瞬間低下頭,裝成唯唯諾諾的樣子。
她收回目光,看向師媛,一副嚇壞了的模樣,還緊緊地攥著她的衣角。
師伯伯到底是一家之主,身子骨雖不好,但腦子很清醒,面對師家?guī)追康倪瓦捅迫耍瑳]有一點退卻。但心中仍有孝道,對待父母還是恭敬有加。
師媛默不作聲,只能聽著眾人談論。
許令姜看著那幾房丑惡的嘴臉,默默吐槽。她也不好管這種事,看著師媛低落的的模樣突然感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可怕。
師家老東西看著師伯伯不好勸動,把注意轉向師媛,一口一個好孫女。
師媛被嚇到了,愣了一會,瞥見現(xiàn)身的師既明,心里有了底氣,“祖母,我不欠本家的。七歲那年,明明是二房哥哥推到我,我站不穩(wěn)撞壞了你的玉器,可你不但不信,還差點掐死我……棋姐姐給我的珍珠蝴蝶簪子被四房姐姐搶走了,靜姐姐送我的花裙被四房另一個姐姐穿走了,我告訴祖父,祖父也只是勸我大方點,母親帶我去要回來,就因為四房姐姐不肯還,祖父你一把摔壞了……”
師媛哽咽著,淚流滿面,這些話她從來都不敢講。那時候她的嫡親哥哥與祖父母鬧得不可開交,周圍的幾戶人家開始說她們一家四口目無尊長,她怕哥哥知道這些事情,去找祖父母理論,讓人抓住把柄議論。
后來跟著哥哥去了益州,沒有了祖父母他們,日子很快就好了,她也敢出府去買時興的頭飾,不怕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被搶走。哥哥娶了嫂嫂,日子就更好了,她也能時不時跟著嫂嫂去傅家的鋪子,看那些首飾是如何制作的。
首飾盒漸漸裝滿,她開心地換了一個更大的首飾盒。可回到京城,她就不敢戴出來。
“三月中旬,祖父大壽,我戴著的珠翠花簪被你的大孫女搶走,你說我是姑姑,應該讓著她,可我是姑姑,她這樣做不是目無尊長嗎?”
師媛看向師祖父,質問的語氣讓師祖父抬起手指向她,兩眼一翻就要暈倒。
許令姜見狀,高聲喊道:“師老爺子,我身邊這侍女醫(yī)術不錯,要不要給你看看?你年歲已高,萬一出了點事,這師家就倒了。”
師祖父半睜著眼睛,要暈不暈的。
師既明走近,摸了摸師媛的頭,叫了一聲“父親”就看向祖父祖母,冷漠地叫了一聲。其他幾房的人看也不看一眼。
青蓮走到許令姜身后,趁人不注意偷偷將一張紙塞入許令姜手中。
許令姜低頭看了看,是關于那戶人家的情況,與四房定親的嫡次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一家人就指望著秀才的嫡長子能夠飛黃騰達,擺脫地位低下的商籍。可這秀才三十大幾,也不見中個舉人。
“師媛尚未及笄,是不會考慮婚事的。祖父祖母不用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我便是背上不孝的名聲,也絕不會拿她來換取師家的名聲。”
師家祖父道:“你可知你身上擔著師家的責任,你若是……”
“祖母說什么也沒用,還是想著如何還錢吧。我們長房當初被趕出去可是一分未拿,如今還欠著定遠將軍幾千兩銀子,實在沒法幫本家。”
突然被提名的許令姜抬頭看過去,只見師既明扶起師伯伯就要往外走。
原本坐著的幾房人一下子起身,作勢要堵著去路。
師既明將師家伯伯與師媛護在身后,轉頭看向許令姜,眼中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
許令姜點了點頭,身后的白蓮與青蓮亮出短刀,臉色瞬間變得凌厲,直直地盯著師家眾人。她眉頭緊皺,局面變成如此,倒是麻煩了。
師府正廳,師媛趴在師伯母的懷中,母女倆皆是心有余悸。
許令姜看向師既明,“師兄,這是撕破臉了,于你的仕途……”
師既明打斷了許令姜的話,一字一句地說道:“令姜,我懂你的意思,可師兄不是圣人,難免控制不住自己的做法。你與致遠也有過相似的經(jīng)歷,難道不更明白嗎?”
許令姜嘆著氣,心中不免擔憂。天色漸晚,她起身辭行,不知不覺走到王府,抬眸看向王府的牌匾,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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