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踏進王府,許令姜就瞧見忙碌的吉叔,忍不住出聲道:“吉叔,可用過藥膳?我這幾日每見你,你都是忙忙碌碌的,怎不知歇息呢?”
吉叔笑了笑,“等這一陣過去了就歇息,將軍快去找王爺吧。”
“不急,我來幫吉叔處理些賬本?”
“不不不,吉叔干得動,快去書房吧。”吉叔攔住許令姜,看著她走向書房,才松了口氣,心有余悸地轉身抱著賬本離去。
許令姜走進書房,看著蘇正則眉頭緊蹙,快步走上前。
蘇正則聽到動靜,抬手撐著額頭,疲憊不堪,“用過膳了嗎?”
“用過了,是益州的事?”
“修遠傳信,益州西慶城幾十里外又發現大襄探子,他已經暗中部署軍隊,守在城墻上。”
“葉家軍也是經歷過戰事的,雖有頹敗之勢,可葉師兄已回歸,這半年的訓練效果還是可以的,有一戰之力。”
蘇正則搖頭,“大襄最喜傾全國兵力而戰,當年霍家軍三十萬兵馬奮力拼搏才贏得那悲烈的一戰,葉家軍只有二十萬兵馬,還無霍家軍的魄力,若是去抵抗大襄全部兵力,能堅持幾日已是極好。”
“那留在益州的趙家軍呢?雖然分散,但未必無用。”
“趙老將軍年歲已高,懷清經驗不足,趙家無人可用。齊家軍對抗蠻族,分身乏術。各州守備軍也不能全部撥到益州,我這幾天在部署部署,實在沒有辦法,就讓甄大漢領著五萬兵馬先行,再有異動,招兵買馬。”
“如此一來,只盼大襄能為百姓思慮,免了這一戰。糧草銀錢可足?”
“不用你我費心,朝陽姑母與禹王姐弟情深,朝陽姑母在,禹王叔不會放任不管,便是散盡家財也會鼎力支持。”
“那我少出點。”
蘇正則點頭。
“對了,吉叔近來在忙什么?不見他歇息過。”
“老人家,閑不住,我就讓他看看單子什么的,不累,也能打發時間,你瞧他是不是比之前高興?”
“這倒也是。”
許令姜走到案桌邊,隨意翻動著,面露難色。她坐于案前,執筆落字,抬眼望向蘇正則,又低下頭思索。
信是給滕止落寫的,年前滕止落托夏蓮帶來小黑匣,那些時日她太繁忙,看都沒看,連帶著滕止落寄來的書信也只是匆匆一眼。
回信也只是匆忙的,如今再收到滕止落的信,隱晦地問她有沒有用黑木匣子里的東西。她處理完手頭上的事,馬不停蹄地趕來王府。木匣子是放在王府書房里的,只是不記得放在那處了。
許令姜抬眼又看了眼蘇正則,見他眉間微皺,忍住詢問,在信上謹慎地寫了一句“暫且沒用”。
蘇正則愁容滿面。
益州疲弊,大襄若犯,百姓受苦。
霍家軍與大襄軍那場戰役,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如此慘烈的景象,難道不令人深思?如今才過三十多年,又想著卷土重來,視兩國條約如敝履,棄兩國百姓于不顧,何等殘暴不仁。
涼州齊家軍鎮守邊疆,蠻族屢次三番進犯,如此忍無可忍,才下旨征討。
而大襄呢?
兩國結親,締結契約,互不侵犯。當年大襄無公主,朝陽公主自請和親去了異國他鄉,只為戰事不起,百姓安定。短短幾十年,戰事再起,先烈努力付諸東流,百姓重陷水深火熱。
蘇正則扶起額頭,大襄好戰,此戰難免。地方軍務尚在整頓,朝堂事務繁忙,他無法親征。
黃昏,許令姜放下筆,看向蘇正則,“我有一事想問。”
蘇正則聞聲抬頭,“何事?”
“大將軍可見過一個黑匣子?年前止落送來的,我還沒有看過。”
“見過,放在暗室。你提著油燈去拿吧。”
許令姜點頭,起身離開案前。拎著油燈,緩緩走在暗道里,路過自己的畫像,忍不住站在那里端詳起來。
畫中的許棋未經世事,只有明媚張揚,并無心機。可那臉上一抹笑意灼燒著許令姜的眼睛。
心口作痛。
許令姜鎮靜地拿出藥瓶,將藥丸塞入嘴中,靜靜地看著畫像,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她轉身走進暗室,點燃蠟燭,環視四周,看見一堆小匣子,生無可戀地走上前。
好在滕止落送來的匣子有南詔的特色,多看幾眼就找到了。她拿起木匣子,打開一看空空如也,提起油燈,湊近匣子,里面的東西映入眼簾。
蟲子。
不對,應該說是蠱蟲。南詔盛產蟲子,品種繁多。
許令姜盯著里面的兩只小蟲子,暗想信中所言的母子蠱,子隨母死,母隨子傷。
她起身走出暗室,小心地捧著木匣子,生怕顛壞了里面的蟲子。
蘇正則見她這副模樣,好笑道:“這是做什么?”
許令姜不作回應,抱著小匣子,慢慢放在案桌上,見安置穩妥才轉過頭看向蘇正則,“母子蠱,我還未見過蠱蟲,大將軍過來看看,這是活是死?”
蘇正則聽言,起身走近,緩緩打開匣子,瞧見那兩只一動不動的小蟲子,“應該是活的,處于休眠狀態。”
許令姜點了點頭,走到案前,又將早已寫好的幾封書信密封好,看著蘇正則還在研究蠱蟲。
“紅色的應該是母蠱,那黑色的是子蠱。子隨母死,這小蟲子可得保護大蟲子,不然就得翹。”
“是體內有子蠱的人護體內有母蠱的人,也是讓體內有母蠱的人好好保護自己,念著那體內有子蠱的人。”蘇正則合上匣子,看向許令姜,“要用?我子你母?”
“我子你母。”
“不太好吧,我老是受傷。”
“哼,你也知道。”
許令姜走近蘇正則,抓起他的手臂,“哎呀呀,別氣了,我下次注意就好了,我很有分寸的。”
“你的分寸不是我的分寸。”
許令姜汗顏,眼珠轉動著,不知該看向何處。退到一旁,收起匣子。
“還是不要用了,蟲子在身子里,有些恐怖,也有點不太靠譜。”
蘇正則點頭。
兩人又一次談起益州,最先察覺到大襄有進犯之意的是霍山,他傳來的那封書信,是與涼州捷報一同入王府的。
蘇正則一看完就派人去了益州,許令姜傳信給葉修遠。
六月中旬,兩人才真正地明白大襄異動,益州有變。
深夜,蘇正則看著益州地圖,他不曾與襄軍交過手,整個大宣的將領也沒有。唯有曾經的霍家軍與襄軍有過交戰。
云翼走進,放下書信。
蘇正則坐于案前,看著禹王的密信,心中舒暢了一點。信中所言如他所想,禹王愿意鼎力相助,只求能將朝陽姑母平安帶回,與他相伴,在交州了卻一生。別的只字不提。
蘇正則看著那張印著禹王之印的白紙,有些悵然。他曾聽過朝陽姑母與禹王姐弟情深,當年朝陽姑母自請和親,禹王自知勸不動親姐,不顧后果,跑到皇祖父面前,大罵皇祖父要利用女子平定他的天下,惹怒皇祖父,被關在宮內三個月。直到朝陽姑母離開那日,他才得以釋放。
在朝陽姑母的安撫下,禹王慢慢接受了。他知道改變不了什么,只能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了朝陽姑母,只求朝陽姑母能在異國他鄉得一絲自在,不必看人臉色。
禹王送走朝陽姑母,獨自來到宸妃的地宮,在那里待了三日,再次歸京,有心同睿王與當時還是明王的宣平帝爭奪帝位。
在一次辦事不利之下,皇祖父呵責禹王無帝王之才,無帝王之能,劃出交州封地,將禹王趕出京都。禹王離開京都后,再也沒有踏足京都,哪怕是皇祖父與宣平帝駕崩,也不曾踏入。
禹王的確視人命如草芥,可視親姐為珍寶,不顧親王的尊貴,低聲下氣地懇求自己的皇侄顧念親情,保住他的姐姐。不惜代價,以全部家當相抵,只求親姐姐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蘇正則放下白紙,望著案桌,一動不動。他真的無法能確保朝陽姑母的安然。
戰事一起,兩國關系緊張。
朝陽姑母是以大宣人自居還是以大襄人自居?女子從夫,夫死從子。朝陽姑母不一樣,她是從國的。
蘇正則再次執筆,緩緩寫下幾句話。
云翼走進,拿走密信。
蘇正則聽著門關的動靜,嘆了口氣。他只能盡力而為,量力而行。他要保住的是大宣,這并無選擇。
勤政殿,早朝。
蘇正則坐在左下座,看著群臣跪拜。
老先生出列,益州的異動終于搬到朝堂上。
蘇正則看著底下的群臣眾說紛紜、唇槍舌劍,沉默不語。
朝堂之上各抒己見。
“臣主和,勞民傷財,若能避免此戰,乃百姓之幸。”
“臣主和,兩國和親保邊疆安定三十余年,懇請皇上為國為民思慮,再派公主和親,維護兩國和平。”
“臣主戰,愿領兵護國。”
“臣主和,大宣休養生息,幾十年的努力不可毀于一旦。”
……
如他所料,多以主和為聲。
“臣主戰,忍氣吞聲,何來國威?”甄大漢緩緩出列,走到中央朝著皇帝一跪,“墾請皇上允許大宣將士們振我國威,守我國門。”
“墾請皇上允許振我國威,守我國門。”
“墾請皇上允許振我國威,守我國門。”
……
朝堂上的武將們紛紛出列,朝著皇帝跪拜,口中不停歇地高喊著。聲音震耳欲聾,回蕩在整個大殿內。
文官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了。
蘇正則低頭淡笑,起身朝著皇帝一拜,而后看向群臣,“此事關系重大,需要好好商議。”轉頭看向皇帝,不動聲色地朝著高全使了個眼色。
“皇叔所言極是。”
高全上前一步,尖聲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https://www.dzxsw.cc/book/96303365/3167701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