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下來，益州之事仍然沒有定論。

        許令姜與蘇正則待在王府書房，看著益州的地圖，商議著益州的形勢。

        交戰經驗不足，此為心頭大患。

        許令姜不由自主地想到霍家軍，那個屢次打敗大襄軍的霍家軍。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眼睛酸澀，心中煩悶。

        門外傳來混亂的腳步聲，兩人對視一眼，走向門外。

        “云翼，何事如此慌張？”

        “王爺，趙老將軍在門前跪地不起。”

        許令姜看向蘇正則，見他快步走向大門，抬腳跟了上去。

        趙老將軍一身戰甲，手握長矛，挺拔地跪在王府門口，眼神里充滿堅毅。

        蘇正則急忙走出府門，走近趙老將軍，就要扶起他。

        趙老將軍不為所動，見王爺走來，高聲道:“老臣見過王爺，今日不敬，還請王爺見諒。”

        蘇正則忍不住出聲，想要扶起趙老將軍，“趙老將軍這是做什么？快快起來。”

        “老臣有一事相求，請王爺遂了老臣的愿。”

        “趙老將軍請講。”

        “老臣愿回到益州，鎮守國門。”

        許令姜聞言道:“老將軍，您年歲已高，是頤養天年的年紀。我等怎能不顧及老將軍的身子？”

        趙老將軍抬頭看向許令姜，“令姜，我曾教導過你，不要以年歲去判斷他人，記得嗎？”

        許令姜點頭，“不敢忘。”

        “今日，你拿老臣的年歲來斷定老臣的身子，來阻止老臣的報國之心，可有錯？”

        “學生知錯，學生有愧。”許令姜半跪在趙老將軍的右側，看向左側的蘇正則，狠下心道:“學生懇請老將軍顧念身子，顧及趙家。”

        趙老將軍不為所動，跪在王府門前，眼神盯著肅親王府的牌匾。那挺直的脊梁，讓許令姜等人看不出這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

        眾人無計可施。

        顧元敬與謝致遠來時，許令姜正陪著趙老將軍跪著，趙懷清跪在趙老將軍身后。

        驕陽似火，汗流浹背。

        “老臣懇請王爺能讓老臣回到益州，回到故土。”

        蘇正則嘆著氣，“趙老將軍，這讓我如何決斷？”

        “老臣身為將軍，受過霍老將軍的指導，對襄軍的作戰方式有所見解。”

        蘇正則皺起眉頭。

        “作為將軍，戰死沙場是榮耀，此戰無論老臣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會是老臣的最后一戰。懇請爾等遂了老臣這報國之愿，讓老臣死得其所，死亦無憾。”

        “讓將軍去吧！”

        老先生的聲音傳入耳中，許令姜回頭一看，見老先生與顧太傅走來。

        “趙老將軍起吧，本王允了你奔赴戰場，保家衛國的心愿，愿將軍得勝歸來。”

        趙老將軍松了口氣，緩緩起身，鄭重地朝著蘇正則行了君臣之禮。

        “臣不負重托。”

        許令姜看向老先生與顧太傅，見二人搖頭，又看向顧元敬與謝致遠。

        趙懷清沒說話，轉身跟著趙老將軍離開。

        眾人回到王府，坐在正廳內，無言相對。不知過了多久，青蓮突然闖入，徑直走到許令姜身邊，輕聲言語。

        “師府出事了，既明師兄呢？”

        顧元敬愣了一下，道:“他一早去了青云鎮，師伯伯的友人得了孫子，他代師伯伯前去祝賀。”

        謝致遠道:“怎么了？”

        “幾日前，白蓮查到師家與那聶家不知怎么回事提前婚期，今日既明師兄一離開，他們家就去師府抓走了師媛，這空子可真好鉆。”許令姜狠狠說著，“你們商量益州的事，我去就行。”

        話音一落，眨眼間，不見人影。

        白蓮趕來，師媛已經被抓到師家本家，推搡之中，師伯母磕到了頭，師伯伯暈了過去，春蓮已經趕去師府。

        許令姜聞言，轉道朝著師家本家走去，心中怒火燃燒，想著怎么給這群人教訓。她走到師家才發現這師家緊閉大門，看上去風平浪靜的。

        白蓮與青蓮去敲門，她走到一個偏僻的墻角。之前在此處看到過一棵歪脖子樹，走上前，腳掌發力，借著歪脖子樹，越過高墻，落到師家，聽見有人走來，躲到樹后。

        師家的下人們朝著大門走去，看樣子是白蓮與青蓮做出來的動靜很大。

        許令姜沒有多想，慢慢來到后院廚房，找到里面的一個橙色衣裙的女仆，拿出飛刀。甩手一扔，見女仆發現撿起后，抬腳走到廚房后門。

        侍女走來，低聲說道:“姑娘，師小姐在東院，祠堂旁邊的院子，綠萍是守門的。”

        “我知道了，你與綠萍誰的武功好？”

        “綠萍。”

        許令姜點頭，離開后門，一路躲著來往的下人，朝著東院走去。小院子里有四個侍女與兩個老媽子守著，她看了看，扔進一個石子。

        石子滾動的動靜驚擾了守院的人，兩個老媽子循聲走來，綠萍瞥見許令姜，眼睛瞪大，又小心地點了點頭。

        不多時，一聲慘叫傳來，許令姜看向小院，空無一人。走進院子，幾步闖進房間。

        師媛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

        許令姜走上前，喚了幾聲，見師媛轉醒才松了口氣，“師媛，是許師姐。你莫要出聲，先緩緩身子。”

        師媛無力地點了點頭，撐著榻柱看向許令姜，動了動嘴，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來。

        “師姐，我聽到他們說的話了……明日就是婚期，他們打算給我喝蒙汗藥，讓我不清不楚地進那聶家的門……”

        許令姜聞言一愣，她怎么也沒想到師家人這么惡心，不顧禮節，直接強來。

        “都怪我，哥哥說要帶我一起去青云鎮，我嫌棄坐馬車顛簸，不肯去。都怪我，我該去的……”

        許令姜想著應對之法，抬眼看著師媛，嘆了口氣。明日辦婚事，師既明怎么也趕不回來，師伯伯與師伯母又倒下了，這可難辦。

        她不是不能出手解決此事，可是她以何立場出面呢？這些時日，她一直跟著明惠郡主與世家大族的女眷們交談，知道了世家背后的深淺。

        若是她出手了，于名聲不好。

        大將軍曾對她說過，她不需要遵從女子的三從四德，更不用做皇室女子的典范，只需要做他一人的妻子，做他們孩子的母親。

        可她不怎么想，她要做得很好，要做大將軍的好妻子，她不希望自己成為大將軍的污點，讓后世用她的不好來詆毀大將軍。

        師媛還在哭。

        許令姜看著她，心中做不到放任不管，這是既明師兄的嫡親妹妹。

        “師媛，你是怕嫁入聶家還是更怕外人的議論？”

        師媛愣住，抬頭看向許令姜，眼睛睜大，眉毛微微抬起。半響沒有開口。

        許令姜靜靜地看著她。

        “我更怕嫁入聶家。”

        “好，我接下來說的，你記好。”

        師媛堅定地點了點頭。

        “屋外有一個叫綠萍的侍女，是我的人，你可以相信也可以吩咐。院子邊就是師家祠堂，離這里不遠，明日換好婚服離開小院后，你一定會經過那里。綠萍會尋好時機，只要她喊出一聲“跑”，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使勁跑，沖進祠堂，里面會有人接應你，會幫你潑油，幫你把祠堂燒了。不用擔心，到時她會護你跑出來。火勢一定要越大越好，只要夠大就能驚動守城軍，我會帶著他們沖進來，屆時一切有我。”

        師媛瞪著眼睛，不敢相信她要去燒祠堂。她看向許令姜，動了動嘴唇。

        “我記住了。”

        許令姜點頭，又安撫了一會師媛才離開。與綠萍二人說完計劃后，悄無聲息地離開師家。她回到清漪園，看見春蓮，問了一句師府的情況，聽到師伯伯與師伯母無大礙松了口氣。

        “燒祠堂？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春蓮震驚地看向許令姜，祠堂是祭祀先祖與先賢的地方，這么做是對先人的大不敬，是要遭受天譴的。

        “你若能想出別的解決辦法，我就放棄燒祠堂。”許令姜云淡風輕地看著春蓮，見她遲遲不說話，轉頭看向青蓮與白蓮。

        “明日，你二人要偽裝好，與綠萍一同攔住那群人，能攔多久就多久。一旦守城軍來了，立馬逃走。”

        “姑娘，放心吧。我與青蓮跟了你這么久，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絕對不出差錯。”

        許令姜點頭，坐了一會，又趕去王府。

        回到王府，眾人已經離開，蘇正則瞧見她，起身走近。

        “如何？”

        許令姜嘆著氣，說出臨時計劃，“太匆忙，計劃漏洞百出，稍不注意就會出錯。”

        “師家以為要解決完心頭大患，勢必會松懈。不必擔憂，見機行事。”蘇正則看著許令姜緊蹙的眉眼，安慰著，“蕭望之與盛延棋要回來了，翼州軍務進展得很順利。”

        “那就可以推行新政了，益州如何？”

        “明日早朝宣旨，趙老將軍為主帥，甄大漢與金將軍為上將，黃將軍與鄒將軍為中將，懷清與修遠為下將。”

        “那真正要從京都出發的只有趙老將軍、金將軍、甄大漢與懷清。”

        “領兵馬十萬，益州至少有二十萬，如此一來便是三十萬兵馬，若是齊家軍能擊退重傷蠻族，也可從涼州脫身去支援。”

        許令姜點了點頭，可心中不安。

        益州與涼州同時應戰，對大宣是極大的負擔。好在禹王與林景安能夠擔負起糧草軍備。只是如今的軍隊與大襄軍的作戰經驗太少，讓人不得不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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