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
墻院內古樹的枝椏瘋長,風吹過,香氣散落在街道的每一處角落。許令姜緩緩下了馬車,微風拂過,溫柔地撫過眉間。她抬頭看了眼牌匾,走進顧府。
穿過月洞門,走在青石路上,看見覆滿流蘇花的前路。慢慢走近流蘇樹,樹冠花白,宛如白雪覆蓋。
跟著小侍從走到暖閣,許令姜看見小侍從退下,獨自走進閣內。顧太傅坐在席上,背對著許令姜,好似察覺到有人靠近,身形一抖。
“顧伯伯,好久不見。”
顧太傅倒了碗茶水,“那日王爺與我說,你要親自為霍家平反昭雪時,我只感覺恍如隔世,等了這么久終于要如愿以償了。”
許令姜低頭看著眼前的茶水,微微晃動,漸漸變得平靜。她笑了笑,原本慌亂的心突然沉靜下來。聽完顧太傅的話也不吱聲,許久才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顧太傅。
“從前天性愚鈍,不會多想,只是覺得伯伯親切。可如今倒是容不得我不想,伯伯穿梭在交州與揚州兩地,總能與我見上一面,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嗎??”
“令姜,巧合不巧合的,誰又知?”
許令姜充耳不聞,“是你殺了皇帝對嗎?大哥能夠穩住朝局,太皇太后也能控制住后宮,這是很好的機會。老院長會想興建新式學堂,也是你提出來的吧?我當年被迫離開京城,也有你與太皇太后的手筆……”
顧太傅嘆了口氣,“對你不起,但在先帝仙去之前,我對你只有長者的疼愛并無私心,只是先帝沒了,我們不得不……你是霍家后人,這一點無可置疑。”
“我不信,但我懷疑。你們的話不可信,我會去親自查清一切。為了大宣,為了顧師兄,我不會將這些事公布于眾。還望顧太傅以后不要再算計了。”
許令姜緩緩起身,走向門口。她推開門,突然轉過身看向顧太傅,“我一直記得那日的茉莉花香,多謝當年救命之恩。顧太傅,我們兩清了。”
話音一落,她轉身離去,不等顧太傅反應過來就不見了人影。很多事情一查就再也瞞不住,就如她與顧元敬竟同為景寧鎮的孤兒。當年顧太傅突然去鎮上也許是為了見故友吧,霍家人真的在景寧鎮上住過嗎?突然發現迷霧還未散去。
顧太傅看著許令姜走遠,淚水從眼眶流出,有些話再也說不出口。他是恨皇帝不顧情誼,不給霍家人闡明真相的機會,可在知道霍家之事是皇帝親自策劃前,他從未想過殺皇帝。
為什么會想殺死皇帝呢?是為了保住許令姜啊,保住霍家最后的血脈。
那日,他與齊王一同入宮,在殿外突然聽見皇帝提到太子從南陽帶來的女子。太監總管會意,說等女子再長兩歲就能納入宮中,算是那女子的福氣。他聽到此處明白二人所言之人是許令姜,雖說許令姜不曾長開,但與年幼的霍師姐極像。無意知曉了皇帝的心思,他不得不防。
真正促使他下手的是太皇太后告訴他太子是師姐之子,一切都順理成章的進行著,可偏偏那幾年大宣天災人禍繁多,他與太皇太后只能一步步推遲計劃,等先帝知曉真相,身子也撐不住去了。他們只能利用許令姜重提霍家冤案,只有真正的霍家人才能為霍家正名。
如今這般境地,對與錯不重要了。
顧太傅緩緩閉上眼。
流蘇樹映入眼簾,許令姜走了幾步就見樹下的顧元敬,正淡笑地看著她走近。
“顧師兄不是去書院了嗎?”
許令姜看著眼前的顧元敬,修長的眼睫輕輕撲扇著,深邃的眼眸里帶著難以散去的憂郁,白皙干凈的臉上掛著泛青的眼圈,渾身散發著不對勁。
“回來了,與父親談得如何?”
許令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看著顧元敬,緩緩從袖口中拿出一對絨花飾品。
“木棉花,給顧師兄也送給宋姑娘。”
顧元敬眼睫輕顫,臉上有了一絲難堪。他瞞了很多事情,比如他查到他原是景寧鎮的孤兒,還偷聽到父親與宋明玲的話,原來父親去景寧鎮是為了接許令姜而不是他,只是沒有接到人,心軟收養了他。
顧元敬緩緩伸手接過絨花,木棉花是勸他珍惜眼前人,可他真的能心無芥蒂地娶宋明玲嗎?再次抬頭看去,許令姜已經走了,連殘影都沒有了。他的父親與未婚妻那般利用他的師妹,可他的師妹一點不怨,還勸他。
風輕輕拂過,許令姜走出顧府,看見眼熟的馬車,嘴角勾起,大步走去。
“大將軍,走吧,我餓了。”
馬車緩緩行駛,出了坊間,馬蹄聲傳入耳中。許令姜看向車窗外,是林景安與孫子卿。幾人相視一笑,馬車駛過,馬兒踏蹄,緩緩擦過。
申時未,許令姜回到清漪園。走到正堂,看見等候多時的謝致遠,輕輕走近。
“二哥,要留下來用膳嗎?”聲音有些沙啞。
謝致遠起身站在許令姜面前,“不了,什么時候搬回侯府?”
許令姜低頭不語。
“不用擔憂所做的事會牽連侯府,侯府沒那么脆弱,沒那么不堪一擊。你總是要回家的,不是嗎?”
“好,等我從南陽回來就搬回侯府。”
謝致遠聞言,皺起眉頭,“是去找常青師父嗎?我聽玲瓏說過,你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去靜安寺找常青師父靜心。”他抬手摸了摸許令姜的頭,垂下眼眸看著愣住的許令姜,緩緩將人擁進懷里,哽咽著:“阿棋委屈了。”
許令姜錯愕,眼睛瞬間濕潤,靠在謝致遠的肩上,又一次哭起來。她才哭濕了蘇正則的肩膀,可還是難受想哭。
“阿棋從前什么都放在臉上,要哭就哭,想笑就笑,說什么憋著不好,怎么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嗎?怎么不敢哭了呢?”
許令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全部擦到謝致遠的衣衫上。
謝致遠輕輕拍打著許令姜的背,聽著她失聲痛哭,又慢慢平復下來。哭出來就好了,不用憋在心里就好。可他想不明白為什么上一輩的人所造的孽要他的阿棋來承受呢?這與阿棋有何干系,為何所有的委屈都要他的阿棋受呢?
正堂的動靜漸漸變小,謝致遠看著好了些的許令姜,拿出一封書信,淡笑著遞給她。
書信是謝巖與滕止落寄來的,兩人玩夠了,四月左右就能回到京城,指明讓許令姜來接人。
許令姜看完破涕而笑,滕止落的性子還是陰陽怪氣的,不明說就有“我要你來接我,不接我就不跟你好了”的感覺。這般性子也就像謝巖那樣溫潤如玉的人能夠與之相處。
“方才你說回南陽,還有別的事吧?”
許令姜點頭,“林媽媽想見我,她的生辰也到了。我該去為她祝壽的,順便看看許二哥的親事。”
謝致遠嘆氣道:“離開京城去外面散散心也好,這個地方太壓抑了,不如春日暖陽的江南。”
“可是很多人對京城趨之若鶩,不惜代價也要來此搏一搏。”
許令姜淡然一笑,看著早已黑透的天,不知想到什么,或許是她為什么會來京城,婆婆為什么讓她來京城吧。
翌日,蘇正則下朝早早來到清漪園,看見正準備啟程出發的一行人,越過眾人走向書閣。閣內謝致遠與師既明正在交談,許令姜皺著眉,不知在想什么。
“既明師兄,這藥方是白蓮寫的,字跡有些凌亂,你細細看著。保胎藥什么的還是少喝,是藥三分毒。”
師既明聞言,看著許令姜舉起的藥房,眉頭一皺。這字跡不是凌亂了,而是東倒西歪,龍飛鳳舞的。一眼看去找不出一個清晰點的字。他露出為難的表情,見許令姜聳了聳肩,無奈地接過藥方。
“大將軍,你來了。”
蘇正則走近,瞥見那張藥方,眼睛一抽,這是能看懂的字?莫要侮辱了字。
謝致遠瞧見,為白蓮開脫道:“白蓮不曾練過大字,能憑著意志學會醫術,已經很不容易了。人無完人,還是接受現實吧。”
“每每說起此事,她都是無所謂的態度,湊合著用吧,反正有藥包,實在不行去醫館讓醫者看看成分吧。”
師既明點頭,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折好藥方放入袖口,看著朝他使眼色的謝致遠,起身看向許令姜,“我承諾帶長澤去游船,怕他等急了就先走了,致遠呢?不如帶著小靜姝一起,兩個小家伙也能玩玩。”
謝致遠起身,“也行,靜姝那孩子越發調皮搗蛋,快管不住了。阿棋,二哥走了,記得給我來封信。”
許令姜點頭,看著兩人離開。轉頭看向蘇正則,眼珠轉動,像是想到什么走到案桌前,拿出另一張藥方。這份藥方上的字跡倒是娟秀,看上去就很舒服。
“這是你的藥方,記得好好喝藥,等我回來就問吉叔與云翼他們,不準不喝。”
蘇正則點頭,折好藥方。他看著許令姜站在書架前,左看右看,不知在找什么。
“大將軍,小灰貓最近不愛喝水,你看著點。還有這本書拿給吉叔,他老人家突然想練健身術,這個就很合適。”
許令姜踮著腳抽出書卷,耳邊傳來幾聲咳嗽,她轉頭看去,皺起眉頭。
“多穿衣服,三月的天還是冷的。這風寒說染就染,真是令人擔憂。”
蘇正則接過書卷,抬手放在許令姜的后腦勺,把人推進懷里,下巴輕抵在許令姜頭上,悶悶不樂道:“早些回來。”聲音自帶慵懶,還有難以察覺到的委屈。
許令姜感覺蘇正則像是在撒嬌,她拍了拍他的背,“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大將軍,我想此后我們只有歡合,再無悲離。待一切結束,我們去走天下。”
蘇正則“嗯”了一聲,抱著許令姜不撒手。
未時,許令姜離開京城。
(https://www.dzxsw.cc/book/96303365/3167699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