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用麻布鋪了，上面擺著好些線裝書。

        唱吆喝的乃是一位年輕婦人，她旁邊還站著一位年輕男子，一臉的書生氣，此時臉色微紅，低著頭也不言語。

        那婦人對著顧臻十分熱情。

        顧臻隨意拿起其中一本，翻了幾頁，“不錯不錯，雖都是抄本，但甚為珍貴，且無一筆凌亂。”

        婦人忙道：“是了，這都是我夫君一筆一畫抄來的，廢了好些燈油呢。”

        那男子仍是低著頭，不發一言。

        顧臻在角落處注意到了一本名為《忘時錄》的書，起了興趣：“這本筆記我倒是沒見過。”

        那男子聞聲眼眸微動。

        婦人也不懂得這些，只道：“大人且多看看吧，都是極好的。”

        原來這本筆記是記錄些鄉野奇聞的筆記，顧臻看了幾個小故事后，覺得十分有趣，禁不住笑出了聲：“哈哈，不錯不錯，趣味生動，妙筆生花。”顧臻合上書，隨那婦人道：“這些，我都要了。”

        婦人臉上笑開了花，忙作揖道：“啊，謝大人，謝大人。”

        喜樂手上已經拿了許多東西了，顧臻便多給那婦人一文錢，把那麻布也買了下來，當作包袱把書包了起來。

        喜樂想讓顧臻把包袱放在喜樂頭上。

        顧臻見喜樂哪那么多東西，實在不忍，就自己背了。自小他在山中也常干粗活，這些個書本自然是不在話下。

        未走幾步，就被人叫住了。

        “公子留步。”

        顧臻轉身，見似乎是方才那賣書的后生，疑惑道：“可是錢給少了？”

        后生遲疑著開了口：“非也。公子……公子剛才對那本筆記的評價，可當真？”

        顧臻點頭道：“自然。”

        那書生嘴角掛著一抹淺笑，拱手道：“小生不才，那本筆記出自小生之筆。”

        顧臻非常喜歡那本書，沒想到是出自這位書生之手，連帶著對他也喜歡起來了，贊嘆道：“閣下真乃才華橫溢。”

        “公子謬贊了。公子若不嫌棄，小生這里還有一本，想要贈與公子。”說完便從懷里掏出一沓紙。

        書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紙張，有些不好意思：“只不過還未來得及裝封，如果公子嫌……”

        顧臻忙道，“如此，便卻之不恭了。”

        顧臻接過去，把那疊紙小心地放在了懷中，對那書生道：“公子有如此才華，可惜被埋沒于市井之中，實在可惜。”

        書生沉吟片刻，嘆道：“其實有時，不過是故作清高，白白失了許多機會，讓家人跟著自己吃了苦頭。”

        顧臻沒想到此人倒是通透，便寬慰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有時候大人不必顧慮許多。世上之事，無非冷暖自知罷了，如若活得艱難，賺得清名也是枉然。”

        書生向顧臻拱手道：“是。公子之教誨，寧之牢記于心。”

        那婦人追了上來，扯著書生的袖子道：“你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去隨我去買藥。”

        顧臻便向那書生告了辭。

        喜樂見顧臻背著書，實在不忍心。尤其是昨日見二公子那么袒護他主子，這萬一讓二公子知道了，他喜樂怕是便再不能喜樂了。

        喜樂想了想，道：“主子，到了用飯的時辰了。”

        顧臻往街道兩邊看了看，盡是一些扇子鋪、彩帛鋪之類，便問道：“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小的聽說登瀛樓是樂南城最有名的酒樓。”喜樂記得，老爺五十大壽的時候，二公子費了好大勁兒才從登瀛樓里請了一個廚子過來。

        顧臻一好書畫，二便是這各色吃食了，于是便十分有興趣：“哦？在哪里？”

        喜樂想了想，如實道：“不過有些遠了。”

        眼下顧臻實在走累了，便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頭，“那便算了，改日再去。”

        走了幾步，顧臻在一家酒樓門前停下，他抬頭一看，牌匾上書寫“半閑居”三字，甚有雅趣。

        偷得浮生半日閑，人間有味是清歡。

        顧臻微微笑道：“就這家吧。”

        雖是飯時，此間酒樓卻甚為清雅，在座的也都是些文人墨客，做些對酒論詩之事。顧臻覺得真是來對了地方。

        點了飯菜，雖盡是一些清淡之物，此時卻讓顧臻倍感親切，像是回到了山中。

        等菜期間，顧臻透過窗望去，此時街上有些騷動，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剛想讓喜樂去打聽，轉眼卻看到角落座位的一老者。

        他雖是一人獨酌，對面卻也放了一只酒杯，時而喃喃自語，額上還扎著素帶。顧臻奇怪，便悄聲問喜樂道：“這老者為何如此打扮？”

        喜樂只看一眼便心下了然，“回主子，想必是失了好友。”

        “你何從知曉？”

        “回主子，您看，一般人額上扎素帶，結在腦勺，這老者額上結在右側，這乃是失去好友的象征，如若結在左側，那便是失了伴侶。”

        顧臻細細看了那老者的面貌，不知為何有種親切之感，自語道：“我越看越覺得這位老者面熟，不知他是否識我……”

        顧臻正想著要去結識一下，剛起身，就聽到顧愫的聲音。

        “兄長！”

        顧臻見顧愫一臉焦急，趕忙上前，問道：“琉珂，你怎么？”

        顧愫略微行了禮，抓著顧臻的衣袖道：“兄長，我以為你走了，回山中去了。”

        顧臻用衣袖給顧愫輕輕擦了擦額上的薄汗，道：“我不過出來閑逛罷了，你怎地這般急，是我忘了知會你了，可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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