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炒石子喝酒
林俊耀就在梁耀閭的眼皮底下。他幫助林俊昌脫離險境之后,便到林俊佳家里。進去之前,兩人趴在墻頭,謹慎地往院子里張望。
院中間有棵荔枝樹,掛著一個燈籠。這是安全是信號。
兩人正想翻身進去,有人在后面壓著嗓音說:“別動!”
兩人回過頭,不由笑了起來,原來是林壽新、林植生站在他們后面,用木薯頭頂著他們的腰。他們兩人在林俊耀、林俊昌之后趕到。
林俊昌說:“把我嚇得要鉆地里去了,這玩笑也能開的?”
林壽新說:“哪用爬墻頭?從門口進去不就行了。”
林俊耀往旁邊一看,門果然開了,林俊佳就站在門口,等候大家到來。
大家一陣笑。進了屋里,才知道甘耀楷、林壽祥這些人都到了。這時候,廚房里的木薯也熟了,放到菜篩上,拿到屋子里,熱氣騰騰。
大家吃著的時候,練松林也帶著幾個人來了。
屋子里暖洋洋的。大家吃著木薯,等著開會。
然而會議還開不了。前幾天,信宜特派員陳志輝通知,今就在林俊佳家里開會,布置起義前的工作。特派員陳志輝卻遲遲沒到來。
這是1945年1月。其時,駐雷州半島的日軍四出竄動,擴大侵略,南路國民黨頑固派不抗日,又對抗日民主力量橫加打擊和迫害。為了打擊日本侵略者和國民黨頑固派的囂張氣焰,信宜縣黨組織決定在桄榔進行武裝起義。
要起義,籌集槍支便是頭等大事
就在這時候,布谷鳥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這是自己人的信號。
林俊佳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木薯,轉身去開門。不一會,領著黃德祥進來。
“怎么來得這樣遲?”林俊佳問。
林俊耀也問:“路上不順利是么?”
黃德祥說話還有些氣喘,原來他昨晚到金垌去借槍,借到槍后連夜趕了回來。
一說到槍,大家便七嘴八舌說了開來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林俊佳輕手輕腳過去,躡手躡腳回來,手指豎在嘴角,似有若無地說:“陌生人敲門!”
頓時,一屋人亂作一團。
甘耀楷抽出手槍,靠著門口,低聲命令:“你們,都去守住門邊。”
林俊昌也拿出手槍,指揮拿長槍的人:“快,守那邊!
拿長槍的人羨慕地看著林俊昌,口里嘟囔:“怎么?你也有手槍啦?”
幾個人躲在木椅后面。
又有幾個人沖到了墻下,如果遇到特別情況,便會翻墻而出,撤退到外面去。
一切準備就緒。屋主人林俊佳才打著呵欠,裝作睡眼蓬松地去開門。他只把門開出一條縫,還用身子把門口擋著,問:“有什么事?怎么沒見過你的呀!
外面的人說:“天亮了!
林俊佳罵:“廢話,誰沒看到天亮了!
那人又說:“太陽出來了!
林俊佳又罵:“誰沒雙眼睛?誰都看到太陽出來了!
那人繼續說:“萬里河山一片紅了!”
林俊佳雙眼一亮,打開了門:“你從哪兒來?”
那人走近一步:“我從東方來!”
林俊佳毫不猶豫地上前,一下把那人拉進屋子里,然后關上門,壓著嗓子激動地說:“都出來吧,是自己人!”
暗號對上了,林俊佳知道這人是特派員陳志輝派來的人。
陳志輝派來的人急急忙忙趕來通知:會議推遲。
林俊佳緊張地把那人扯到一邊,焦急地問:“陳特派員呢?出事了?”
那人貼著林俊佳的耳朵告知:國民黨才口軍械庫的守庫員被爭取過來了,約陳特派員今天商談謀取武器之事。陳特派員擔心有變,不敢耽擱了時機,故把今天的會議改期了。
林俊佳松了口氣,立刻送走來人,然后讓大家陸陸續續離開。
林俊耀和林俊昌出來了,才感到寒冷的野外,空曠而荒涼。
猛烈的寒風席卷著沙土掃過,遮天蔽日。
風沙過后,林俊耀和林俊昌站在一間酒肆前。兩人的神情嚴肅而堅毅,好像要去干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酒肆老板探出頭來,看了兩人一眼,感到不對頭似的,慌忙退回頭去,隨后雙手合上門。
然而門關不上了。
林俊耀的腿插進了門縫里去。
酒肆老板只好打開門,哈著腰說:“關門了,今天關門了。不做生意了!
林俊耀和林俊昌進去,盯著酒肆老板看。
酒肆老板哀求說:“我們店小本薄,無米下鍋了,饒了我們吧。”以為他們是來搶劫的,因為他分辯出林俊昌腰里插著一把手槍。
林俊耀說:“怕什么?我們只是來要些酒喝,又不是不給錢!
走的時候,林俊昌買了一瓶本地米酒。
林俊耀父親林維章是個酒鬼。每天必喝,是他的習慣。
此時,林維章躲在屋里悶聲喝酒。每抿一下杯子,他的手便往旁邊伸縮一下,是抓碗里的小石子,放嘴里吮吸一下,然后閉起眼睛回味,那陶醉的神態,比吃了山珍海味還滿足的樣子。
碗里的小石子,是從河里的鵝卵石,那些石子像豬肝、如牛雜、似雞心,還和山上的蘑菇相像。這些小石子放到鍋里,加入些鹽油和花椒之類,一再炒香,便用來喝酒。林維章樂此不疲。
碗里的小石子只用來吸味,自然吃不掉,然而酒沒有了。沒有肉,石頭可代替,然而沒了酒,水代替不了。
林維章便到廚房里去。
林嬸小心地翻炒著家里僅剩的幾塊臘肉。這幾塊臘肉剛剛炒過林維章喝酒那些小石子。
旁邊放著白菜。林嬸在等著钁里的臘肉出油水,然后煮白菜。
林維章搖搖晃晃地站到她面前,晃動酒壺說:“去,給我打半壺酒!
林嬸眉開眼笑:“才不呢,要打酒?你自己去。”
林維章扶著墻壁說:“我能去,還叫你么?”
林嬸嘴一扁:“整天喝醉了‘貓尿’,就亂罵人,沒酒喝了最好呢。”
林維章便懇求說:“你那‘小九九’誰還不知道?不就是怕我花錢么?我都用炒石頭送酒了,還不是最省錢了的么?”
林嬸說:“喝喝喝,就知道喝,孩子的老婆本都給你喝光了”
林俊耀和林俊昌就是這時推門進琮的。
林維章一見到林俊耀,沒酒喝的怨氣便發泄到了他身上。他罵:“哼,還以為你不用回來了?一天到晚在外亂跑,也不回來幫手喂豬”
林嬸見了,也說:“其實念那么多書干什么?反正啊,以后都是回來耕田和養豬”
林維章火了,指著林俊耀:“你看看你,像個什么樣子了?讀的書多了,整天在外面干些不正經的事”
林俊昌站到林俊耀面前,說:“你們懂什么?如今這世道,變了!”
林維章還相說什么,這時候看到林俊昌手里的酒,眼睛發亮了,問:“什么?你手里拿著什么?”
林俊昌搖晃著酒瓶,說:“這是我上次欠你的酒?”
“什么時候欠過我的酒?”林維章愕然。
林俊昌笑了:“以前我喝過你一杯酒,今天還你一瓶酒!
林維章豎起大拇指:“好呀好呀,還知道拿酒來跟我喝,我正沒喝夠呢,真是雪中送炭!闭f著,從林俊昌手中拿過那瓶酒,并塞進自己的口袋里,然后進屋去,從里面拿出一個杯子,塞到林俊昌手里,說:“來,喝一杯!
林俊昌遞上酒杯。林維章倒滿酒。
林俊昌對在一旁林俊耀說:“也來喝點吧!
林俊耀說:“我肝熱,不喝酒!
林維章搖著酒瓶笑:“這瓶酒,兩個人還不夠喝呢,哪有他的份?”
林俊昌抿了一下杯子,皺著眉頭說:“這酒好辣”
林維章卻仰起脖子,喝了幾口壺里的酒,然后抹嘴,連聲叫:“好,好酒!”說完,捂著胸口:咳咳咳
林嬸把一碗白菜端出來,放到桌上,說:“都咳嗽了還喝酒?真是一見到酒,就連命也不要了。”
林維章咳夠了,才說:“哼,你知道什么?酒就是我的命,沒有酒,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林俊昌和林維章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
兩人繼續喝酒。
林維章端起杯子盯著空中,半天才說:“蒼蠅不少啊,嗡嗡響的。”
林俊昌環視四周:“都冬天了,哪兒還找得到蒼蠅?”
林俊耀小聲說:“我爸醉了,他一喝醉酒,耳朵便嗡嗡響!
林嬸早已過來,奪了林維章的杯子:“都醉了還喝?等會又鉆桌底呢!
果然,林維章鉆到桌子底下,捂著胸口咳嗽。
林嬸對林俊耀說:“還不快點扶你爸去睡覺!
三個人好容易才把林維章從桌底弄了出來,然后扶進屋子里,放到床上。喝醉酒便睡,也是林維章的習慣。等到屋子里響起了呼嚕聲,便知道林維章睡著了。
林俊耀便給林俊昌使眼色。
林俊昌會意,便立刻對林嬸說:“我媽剛織出了一匹黃麻布,想給自己做件衣服穿,又不會裁剪,想請你過去,幫手裁剪一下”
林嬸在村里最會做針線活,又熱心給人做事,誰家要做衣服,常常請她去裁剪,這是林嬸常遇到的事。林嬸拿出做針線的用具,便出門去了。
林俊耀張大了嘴巴:“你、你居然這樣騙我媽離開?”
林俊昌搖頭:“情非得已,我也真的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了!
林俊耀便拿來豬籠。
陽光很好。兩頭豬在禾稈堆上懶洋洋地曬太陽,很愜意地吃著白菜。
林俊昌過去,把從中的一頭豬逼到墻角。
林俊耀眼疾手快,把豬籠向前一送。那頭狗急跳墻往外逃竄,剛好進入了豬籠。
林俊昌拿準備好的繩索,把豬籠的出口扎結實了,然后,兩人抬著豬跑出了門去。
開始時,豬掙扎著嘶叫,出了門,那豬卻不叫了,嘴里不時發出哼哼幾聲,好像享受著被人抬著走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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