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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周六,葉芷搬家。

        今天陽光不錯,梁嫂一大早就在張羅把冬天的蠶絲被拿到露臺上去曬,葉芷醒得早,就去幫了忙。

        趁著寧景行沒注意,她把他前幾天送的禮物裝在了一個紙箱里,一起放進了他衣帽間。

        寧景行答應(yīng)進寧氏后,爺爺一大早起來,就把他喊到書房,開始給他講寧氏內(nèi)部錯綜復(fù)雜的人際往來。

        在寧景行接近不耐煩的時候,葉問鶴正好敲門進來:“寧董,今天我女兒搬家,我去送她,大概請三個小時的假好嗎?”

        “葉叔,我也去。”寧景行起身,卻不小心碰到昨天腰側(cè)的傷,痛得“嘶”了一口氣。

        寧爺爺跺了跺拐杖兇他:“你老實點。”

        轉(zhuǎn)身,又對葉問鶴溫和的說:“今天沒什么事兒,你多陪陪女兒吧。”

        葉問鶴點頭,輕輕關(guān)上了書房的門,他的腳步離遠之后,寧爺爺才回頭看向明顯浮躁起來的寧景行:“你從小沒有拉過無辜的人下水,你是真喜歡她?”

        寧景行點頭:“廢話,不然我現(xiàn)在坐在這兒呢,爺爺您快點,難受死我了。”

        “難受?難受就對了。”寧爺爺冷笑,“你配不上人家姑娘,你要繼續(xù)吊兒郎當?shù)模憔偷戎此藿o別人吧。”

        寧景行不解:“不是,爺爺,我哪里配不上姐姐了。”

        寧爺爺坐在自己的雕花木椅上,一邊悠閑地喝茶一邊道:“你看看你自己,沒個定性,仗著家世和一副好皮囊隨心所欲,你再想想葉芷的父母和生長環(huán)境,她極度缺乏安全感,靠著溫順、克制和忍耐現(xiàn)在事業(yè)上也算是小有所成,她千辛萬苦的掌握了自己的命運,那她還能像小時候一樣,亦步亦趨的跟在你身后嗎?”

        敏銳的抓住了爺爺話語中的重點,寧景行一邊笑話,一邊帶著試探問:“那……您知道我們以前在一起過啊。”

        寧爺爺盤著手里的核桃笑而不語。

        他收斂了神色:“葉芷……她跟你奶奶很像,你奶奶臨終前跟我說,后悔年輕時一直仰望著我。乖孫,葉芷的性子執(zhí)拗,而你……你的一切得到的太過容易了,你根本無法理解她的處境和心情。你們小時候沒有走到最后,現(xiàn)在你再去糾纏,也不會走到最后的,我勸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寧景行垂眸,左手輕輕摩挲著耳垂上的單色耳環(huán):“爺爺,那你后來為什么又選擇了小奶奶?”

        “人在不同階段的心理需求是不同的。你小奶奶只需要很多的錢和很多的寵,而我多的就是錢。只要我永遠有錢,永遠哄著她,她就不會背叛我。”寧爺爺?shù)鼗卮穑Z氣沒有一絲愧疚,“葉芷不是你小奶奶這類型的女人,這條路,你復(fù)制不了。”

        寧景行若有所思地看向桌上的鎏金玻璃花瓶。

        潔白而明亮的新房里,秋日的陽光從陽臺上暈過來,落入花瓶中,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

        葉芷將一束滿天星干花插在鎏金玻璃花瓶里,擺在了客廳的圓形茶幾上。

        她認真找了角度給花瓶拍了張照片,發(fā)給了小夫人:“謝謝小夫人贈送的喬遷之禮。”

        葉芷給爸爸詳細介紹了一下新房的布置,看著葉問鶴滿意的眼神:“爸,以后這就是我們的家了。”

        葉問鶴雙手抱胸笑得寵溺:“是你的家。”

        中午,父女倆吃了個簡餐。

        葉問鶴每天中午都要午休,葉芷把次臥的床鋪好,幫他拉好窗簾,輕輕關(guān)上了門,等葉問鶴睡著以后她回到了主臥。

        真正躺在主臥兩米的大床上時,葉芷才有種恍如隔世的真實感。

        她團著自己的被子,壓抑著滿心的激動和歡喜,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下午,葉問鶴嫌次臥的床墊太軟,他睡習慣了硬木板床,帶著葉芷去了家具市場。

        葉問鶴給葉芷的主臥換了個小一萬的床墊,又給次臥換了個硬度很高的床墊。

        葉問鶴為家人花錢一向大方,導(dǎo)致他自己物質(zhì)欲望明明很低,卻過的很拮據(jù),葉芷心疼他:“爸,咱還沒必要買這么好的。”

        他掏出銀行卡給收銀員:“錢這玩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葉芷嘆氣,只好隨他去。

        陪爸爸在家具城里逛著逛著,葉芷被現(xiàn)場氛圍吸引,一個沒忍住,也買了不少擺件和裝飾品,還買了個折疊浴缸。

        等床墊送到,葉問鶴看著師傅們把舊床墊帶走,又跟葉芷一起把家里打掃了一遍,幫她把電腦裝好,揮揮手跟葉芷告別了。

        葉芷把家里空氣凈化器打開,把折疊浴缸打開,興致勃勃地在淋浴間里開始泡澡。

        蒸騰的熱水把全身包裹起來,只有排氣扇嗡嗡的聲音輕輕的響起,舒服極了。

        葉芷把整個身體泡入水中,浴缸很小,她必須蜷著身子,可她只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她已經(jīng)離開了寧家,她果斷拋棄了柯瑾瑜,她堅定拒絕了寧景行,她屏蔽了工作上的所有煩心事。

        這是屬于她的房子,屬于她的空間。

        泡完澡后,葉芷將頭發(fā)隨意扎起,帶著一身暖意和燥熱,關(guān)掉了外間所有的燈。

        原房主將飄窗布置的十分溫馨,為了這個景觀,似乎還砸了一部分的墻體,然后裝上了鋼化玻璃窗。

        她斜斜地躺在飄窗的懶人沙發(fā)上,將身子放平,舒適的伸展四肢,側(cè)身貪婪的看著城市景觀。

        城市公園的規(guī)劃規(guī)整有序,對面是萬家燈火,路燈像是整齊劃一的士兵,護佑著這座城市的川流不息。

        夜幕在窗外映著她房間的倒影,她一邊看著令人心曠神怡的夜景,一邊緩緩的挪動著身子,手掌在窗子上留下些微水蒸氣,又消弭在空氣中。

        然后,她看到了——

        東邊戶鄰居熟悉的背影。

        角度原因,鄰居家的臥室只能看到一個狹長的穿衣鏡,鏡子里的男人寬肩窄腰,滿臉不耐煩。

        男人回身對著鏡子,背上有一塊巨大的淤青,艱難的噴著手上的噴霧,他不耐地噴了兩下,卻怎么也對不準肩胛骨處的淤青。

        他嘗試了兩次無果,干脆把藥瓶隨手丟在床頭柜上,轉(zhuǎn)身離開房間了。

        葉芷猛地拉上窗簾。

        是寧景行。

        前天晚上在寧氏希爾頓,他走之前說過,把隔壁買下來了。

        腦袋中忽然閃過那晚,她抱著被子縮在床角,他彎腰逼在自己眼前,將手心遞過來的小狗模樣。

        他說:“我會讓你把曾經(jīng)對我的喜歡,一點點全部想起來。”

        他穿著浴袍,好看的鎖骨和久經(jīng)鍛煉的胸肌清晰的暴露在她眼前。

        他浴袍腰間的抽繩困在自己手腕上。

        他的眉眼間滿是坦誠和坦蕩。

        葉芷瘋狂甩頭,把不合時宜的悸動甩走。

        葉芷你在想什么!

        你錯頻了,你才從寧家搬出來,難道又要再回到仰望他的世界?

        她慌亂的把自己埋到床上,閉上眼睛,眼前卻全是各種各樣的寧景行。

        無論她怎么轉(zhuǎn)移注意力,穿著浴袍洗過澡濕漉漉的寧景行總在她眼前不停的晃動。

        她嘆了口氣,拿出手機上了游戲。

        小徒弟不在線,她做了會日常任務(wù),看著主城人來人往,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游戲里好友問她要不要一起打副本,她無意識的回了句:“家人不舒服,先不打了。”

        好友回復(fù):“好的,祝你家人早日康復(fù)呀。”

        家人……

        葉芷的視線盯著對話框里家人,像是有莫大的磁力一般。

        對,就是家人。

        寧景行原諒了她的不告而別,那拋開戀愛的四年和分開的兩年不談,她曾經(jīng)是他的老師,說句家人不過分吧。

        葉芷起身穿上拖鞋,一鼓作氣的打開臥室門,走出家門,穿過玄關(guān)走廊,走到鄰居3201家門口。

        秋日的晚風輕柔的拂過她的頭發(fā),懸空的長廊側(cè)邊是她家里的廚房窗戶。

        伸手按門鈴的那一刻,她猶豫了。

        寧景行一直是堅定了目標就心無旁騖的人。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把兩人在一起當成了目標,這要是幫他上了藥,會不會他就順著桿子往上爬了。

        睡袍寧景行又浮現(xiàn)在她腦海里,男人左耳的純色耳環(huán)熠熠生輝。

        這個純色耳環(huán),他帶了這么多年一直沒換過,幾乎成為了月神的標志性飾品。

        那年寧景行接到中國數(shù)學競賽冬令營的邀約,葉芷拖著柳玫去給他買禮物。

        一進商場,柳玫就駕輕就熟地拐進專賣店,挑了幾條項鏈和手鏈,正在結(jié)賬時,葉芷鬼使神差的看中了那對耳環(huán)。

        柳玫大吃一驚:“你怎么突然想著打扮自己了?”

        “寧景行不是入選競賽了嗎,我想送他個禮物,突然覺得他蠻適合這個的。”葉芷示意營業(yè)員幫忙包起來。

        柳玫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挺配他的,但他是男人哎,帶一對很娘哎。”

        葉芷小聲地說:“他一個,我一個。”

        她懷著忐忑在書房找到寧景行的時候,以為他會很嫌棄,沒想到他半靠著椅子,拿著耳環(huán)玩味的問:“葉老師,就送我一個耳環(huán)啊。”

        “不喜歡就算了。”葉芷伸手欲奪回來,卻被他緊緊的攥在手里。

        周六,她照例上樓為他輔導(dǎo)作文,抱著一本優(yōu)秀作文選和人民日報進門時,卻發(fā)現(xiàn)他拿著一個小鏡子側(cè)著臉斜眼在看耳洞。

        “怎么這么疼?”

        她慌忙跑過去一看,發(fā)現(xiàn)他耳朵紅腫都化膿了。

        總歸是自己的原因,小屁孩才想起來去打耳洞的,葉芷為此每天晚上下課后,坐兩個小時公交車回家,就為了晚上幫他消毒,一直堅持了一個多禮拜,他的耳朵才算完全痊愈。

        有錢人家的少爺,每次棉簽粘上碘酒碾過耳垂的時候,他都會喊著:“疼疼疼,輕點。”

        他一直都怕疼。

        那枚耳環(huán)在葉芷眼前晃啊晃,晃得她臉頰通紅,精神恍惚。

        她閉上眼,下定決心,按響了門鈴。

        他怕疼,自己就是以家人的身份過來上個藥,大不了……大不了如果他說一些曖昧的話、做一些曖昧的事,自己轉(zhuǎn)頭就跑就是了。

        “叮鈴、叮鈴……”

        葉芷耳朵貼在門上,聽著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側(cè)身站直,默背準備好的臺詞。

        門開了。

        葉芷低著頭,小聲說著:“我來幫你上藥,不然你明天會很痛。”

        男人骨節(jié)分明又白皙的腳出現(xiàn)在眼前,往上是一雙修長而且十分勻稱的腿,浴袍不規(guī)則的耷拉在身上,褪去了少年的單薄,取而代之的高大又充滿爆炸性的力量。

        他單手拿著毛巾正在擦頭發(fā),左耳上的純色耳環(huán),在昏暗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寧景行……開門之前,在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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