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謝嬌如何動怒，反倒是謝懷瑾，對此耿耿于懷，終歸是他的親生姐姐。

        謝家寶聞言，頓了頓，開口想說什么，最終又都噎了回去。

        “少爺……”

        謝懷瑾抬眸看了他一眼，吶吶息了聲，眼底的失落，卻怎么也沒有散去，最后，他想起了五姐。

        他站在秋水院門口，轉頭深深看了一眼院里，似乎是想透過空間看向誰，最終還是低下頭，沒有照著來時的路，反而往另外一條路走去，一邊沉聲道：

        “去蒹葭院！”

        謝家寶了然，“是，少爺！”

        且不說謝懷瑾這一路的心理歷程，另一邊，蒹葭院里。

        “小姐……”書棋看著安靜看書的小姐，心里有些不安，突然小聲開口道。

        “嗯?”

        謝瑜手里拿的，是謝懷瑾前些天命人送來的話本游記，自發生了那件事之后，謝瑜更安靜了。

        “小姐，萬一三小姐解了禁閉之后，還來尋您的麻煩，該怎么辦?”書棋還是有些擔心。

        聞言，謝瑜臉上有些難看，那次的事，幾乎給了她一個血淚的教訓，不曾想，謝嬌如此心狠。

        她當時就發過誓，一旦她順利脫身，定不會輕易饒了謝嬌。

        可如今，自己還未報仇，謝嬌卻被關了禁閉，可這其中，未必沒有夫人的意思，也正好保護了她。想到這里，謝瑜心里有些嗤笑，但同時，更堅定了遠離謝家的念頭。

        “無事。”謝瑜搖了搖頭道，終于放下手里的游記，雙手疊在一起，視線有些飄忽。

        雖然決定絕不饒過謝嬌，可具體怎么個辦法，她還沒有想到，畢竟她可得想好退路。

        這時，有丫鬟來報：“小姐，少爺來了。”

        聞言，謝瑜怔了一下，方看向院門處，沒一會，一道身影便出現在她眼前。

        果然是謝懷瑾。

        “見過少爺！”院里的丫鬟紛紛向謝懷瑾行禮，書棋也福了福身作禮，得到允許后，才安靜地站在謝瑜身后，只是眼神看著眼前人，有些不解，少爺又來干什么?難道他以為之前讓人送些東西就能彌補三小姐對自家小姐的傷害嗎?

        更逞論，做錯了事的三小姐，反而一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書棋在心里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五姐！”

        謝懷瑾看著淡定自若的五姐，那雙清冷的眸子里，映著自己的身影，可是卻平白地讓他覺得尷尬無言。

        “嗯。”謝瑜與他其實并不熟悉，現下這種情景，也不覺得有什么可以聊天的。

        “五姐，那天的事……”

        “懷瑾，那天的事……”

        謝懷瑾正要開口再一次為那次的事道歉，卻聽見五姐也開口說話，這還是五姐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沒來由的，更覺愧疚了。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說起，書棋站在自家小姐背后，恍然抬眸悄悄看了一眼少爺，清俊，氣度不凡，果然不愧是老爺都夸贊有加的人。

        只是，少爺這是幾個意思?傷口上撒鹽也不興如此的，怎么還在小姐面前提起那天的事?若不是三小姐算計，現在自家小姐的生活指不定多舒心呢……

        然而護主的書棋自動忽略了自家小姐也提起那天的事那句話。

        “那天的事，謝謝你，懷瑾！”

        謝瑜剛剛也愣了一下，不過還是率先說道。

        看樣子，謝懷瑾跟謝嬌，并非一類人。也是，謝懷瑾是謝家的未來，教養氣度，與謝嬌那自私自利又嬌縱蠻橫的人，果然是不一樣的。

        而且，謝嬌是謝嬌，謝懷瑾是謝懷瑾，兩者并不能混為一談。所以，在遷怒之后，謝瑜看著眼前這個小心翼翼開口的弟弟，倏然沒了怨懟之色。

        然而，謝瑜的話剛說出口，謝懷瑾果然心中更是覺得愧疚與無措了。

        仔細想想，他很少關注這個存在感極低的五姐，可是卻能看的出來，五姐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再反觀三姐，卻反而對自家妹妹謝瑜心生嫉妒，處處針對，甚至算計于她。

        兩相對比，高下立見。

        “五姐，我替三姐向你鄭重道歉！對不起！”謝懷瑾神色認真，目光炯炯地看著謝瑜，甚至給她執了一禮。

        聽到他提起謝嬌，謝瑜的眸色深了深，臉上依舊鎮定，只是謝懷瑾卻能看出五姐心中芥蒂。

        “謝嬌是謝嬌，你是你，她做錯了事，自己不來道歉，你的道歉，我不會接受！”

        謝瑜擲地有聲道，三姐也不喊了，直接指名道姓的稱呼著。

        謝懷瑾吶吶張了張嘴，想到剛剛在秋水院里，三姐毫無悔改的神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謝瑜接著又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謝嬌，從花朝節到現在，她可曾有過對我半分愧疚?哪怕她被父親禁足了，她可托過任何一人向我道歉?沒有吧……”

        “再者，之前的事，我都可以忍，獨獨這次，我忍不了，也無法接受！”說罷，謝瑜看著謝懷瑾，將他的沉默收入眼底，“如果你是為她的錯而來，那么你還是回去吧！”

        此言一出，謝懷瑾就知道了，五姐心中對三姐的真實感受。

        設身處地想一下，如果他是五姐，有人如此算計自己，那么自己無論如何都是要報復回去！君子報仇，一刻都等不了，更別提什么十年未晚了……

        謝懷瑾低下頭，最后說道：“五姐，無論怎樣，我只幫理不幫親，至于三姐那邊，我會監督她的，不會再有下一次！”

        謝懷瑾心里下了一個決定，再之后的一段時間里，他盯秋水院的人盯得很緊，甚至還派人去查三姐院里的人，但凡是諂媚討好、捧高踩低的人，通通發賣出府。

        只是，此時謝瑜看著謝懷瑾就差指天發誓的認真表情，終究是沒有打斷他的幻想。呵呵，就謝嬌那樣的人，要她悔改，絕無可能，說不定此時正在心里咒罵自己，更甚者是又在醞釀什么毒計了……

        等著，是狼是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謝懷瑾不知謝瑜心中所想，只是看著五姐不愿多談的表情，識相地作了禮，起身離開。

        待他的身影出了蒹葭院之后，書棋才終于道：“小姐，少爺的話，能相信嗎?”

        無怪乎書棋如此質疑，實在是，少爺與三小姐同為夫人所出，論關系，自然是要比自家小姐要好。

        謝瑜看了看她擔憂的臉龐，輕笑道：“可不可信又如何?終究還是要靠自己……”

        “可是小姐，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萬一……”書棋身為下人，被分配到“不受寵”的蒹葭院的時候，她就已經體會過一套人情冷暖了，何況跟著小姐之后又經歷了這么多事。不過，也慶幸自己被分到了蒹葭院這里，小姐待自己如此好，哪是別處求得來的?

        “好了……”謝瑜捏了捏書棋的小圓臉，笑道：“不用擔心，起碼近端時間，安全無虞，爹都發了話，府里暫時沒人會作死！”

        出了蒹葭院的謝懷瑾，他今天的行蹤已經被府里的人，報到主院那里去。

        “阿瑾還去了蒹葭院?”

        謝家夫人年近四十，卻保養得極好，一身米白色鸞羽仙緣服，以及同色的吉元裳織裙，外罩一件大紅色繡仙鶴的外衫，看起來端莊貴氣。

        聽到下人的稟報，她斂了斂眸子，臉上神色莫名，最終只輕笑道：“去便去吧，正好代嬌嬌道個歉……”

        謝夫人話雖如此說，看起來一副良善主母的模樣，然而，她身邊的嬤嬤大丫鬟等人，卻深深明白夫人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們低垂著頭顱宛若一副木頭人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合格的下屬，不聽，不問，不敢聲張。

        “夫人，少爺離開秋水院后，小姐又大發了一通脾氣……”那人又道，“老爺那邊……”

        “這是老爺對她的懲罰！”謝夫人如是說，然而如果細看她的眼底，就會發現這隱藏不住的心疼，與狠厲。

        心疼，是對謝嬌；狠厲，那自然是那個庶女謝瑜了……

        ……

        這邊，謝府里人們心思各異，不提另一邊，謝懷瑾悶悶不樂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呆呆坐在窗邊的楠木椅上，雙眼看向外面，心里頭有亂糟糟的。

        想到剛剛兩個姐姐截然不同的反應，謝懷瑾眼睛瞇了瞇，若不是那日傅司宴突然將自己帶出府……

        等等……

        傅司宴?祁世臻?

        原來是她發現了三姐的計謀？可是她與兩個姐姐，并沒有交集呀……?去找她問問，應該沒問題吧?

        想到這里，謝懷瑾突然坐直了身體，眼珠子轉了轉，最終還是決定出府一趟。

        “少爺?”謝家寶看著好似一個鯉魚打挺，一下子又神采奕奕的少爺，疑惑道。

        “家寶，走，去找祁世臻！”謝懷瑾沉聲道。

        “啊……?少爺，等等小的啊……”

        謝家寶恍然回神，自家主子就像一陣風一樣，已經走到了院子里，還回頭催了他一句，“謝家寶，你快點……”

        “是，小的這就來……”

        謝家寶甩去腦子里莫須有的想法，頓時快步追了上去。

      只是，才剛出了謝府的范圍，漸漸走進鬧市，謝懷瑾就聽見街上不少人，小聲地議論著什么……

        方才他出府并未叫人備馬車，以至于現在他們主仆二人在街上走著，速度并沒有快到哪里去。他本無意聽取這些市井八卦，可那些話卻像傳音入密一樣，飄進他的耳朵里。

        “天哪！沒想到那位小公子長得那么好看，卻不是個正經人啊……”

        “是呀，我說呢，怎么兩個男子，在街上那么親密，原來是一對兒啊……”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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