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與君初相識
臨風派人去奴管傳了話,一大清早,趙嘉述剛在書房里坐下,劉山就領著他的徒弟來了。
通稟得到許可后,他才從小林手里接過一沓紙,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趙嘉述正對著年宴采買的額目,聽到動靜才分了個眼神給劉山。劉管事知這是讓他說的意思,忙不迭地稟報。
“這份是庫房桃紅的賣身契,請您過目。她娘就是老夫人的陪嫁康婆子,現下正管著庫房的大小事。”
趙嘉述眼風不動,似乎并不感興趣。
劉山接著說,“平常她就只在庫房和內院間走動,交好的幾個也都是康婆子的心腹。倒是……”
“倒是和庫房里新來的幾個小丫頭,似乎有些不對盤。不過這些都是常事,哪個院里還能沒有些矛盾呢。“
惜字如金的二爺終于開口了,“和哪幾個小丫頭?”
劉山哽了一下,沒料到他問了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就,就是林蘭,還有一個叫小榕的。”
“鬧得大嗎?”
“倒也沒有,頂天了就多派點活計,磨礪磨礪孩子。”
劉山當了這么些年的奴管管事,知曉話不能說得太露骨,點到即可。
趙嘉述看他杵在那里,挑眉問:“還有事?”
“那個小榕……似乎有些問題。”劉山大著膽子試探,“整個奴管都翻遍了也沒找到她的賣身契,而且她進府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從這里登記過。”
果然,趙嘉述把筆擱下說道:“她情況特殊,是我準許直接進府的。身契在我這里,以后你只把她當作我聽雨閣里的人就是。給些關照,但也適可而止。”
劉山心驚,忐忑應下。正欲離開,就又聽到男聲漫不經心地響起。
“三十的年宴上,我要看見她在。”
……
江榕從聽到挑人的消息時就在盤算這個念頭,這可是個好機會。
手上那二十兩銀子正好能派上用場,再加上她昨天對康媽媽耍了個心眼,被選中應當不成問題。
可還沒等她有所作為,康媽媽便主動叫上了她。
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事,天上當真掉餡餅下來了。
她疑惑地詢問,“媽媽緣何要選我?”
康媽媽今日一直死板的面孔崩出了裂縫,江榕與聽雨閣有些關系這她是知曉的,卻沒能想到她本事這么大,能讓奴管直接點名。
她陰陽怪氣地說,“這就要問你了呀,小榕姑娘。平時一聲不響的,竟能入了劉管事的青眼,倒是我屈才了。”
劉山派人傳話的時候,指明說一定要小榕姑娘去,剩余一人由康媽媽做主分派。那這位置必然是留給桃紅的。
雖說這是好消息,可這母女倆一點都開心不起來,胸前像是一口氣噎住,不上也不下,卻也不敢拿她怎樣。
劉山?
難道上次去還是招他眼了?
江榕壓住心里的猜測,言笑晏晏,“媽媽說得叫人惶恐。這還得多謝媽媽您啊,上次您讓我給奴管送料子,劉管事瞧見我,特地叫住問我什么名字,今日這才能有幸去前院伺候。”
這話讓康媽媽更加來氣,合著還是她自己親手把機會送上去的。眼前一黑,趕忙揮揮手讓她走,眼不見心不煩。
江榕和桃紅一起跨出門檻,桃紅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壓低聲恨恨警告,“你少在這里得了便宜還賣乖,有本事你出了庫房就往上爬,別窩在這里惡心人。”說罷踩著地搶在前頭想走。
江榕伸手握住她小臂,把她拉回來,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低低說:“桃紅姑娘行事還是低調些,不然被人瞧見些不該看的,可就麻煩了。”說罷她意味深長地看向桃紅的脖頸,那里隱隱有一塊紅斑,不注意很難看見。
桃紅瞳孔急速放大,猛地掌住自己的脖子。
她知道什么?她都知道了哪些?
桃紅不敢想,自己昨晚有些放肆,萬一真被她看到……
江榕笑了起來,光影下她的笑容很是爛漫,落在桃紅的眼里,倒像是催命符一般。
“你剛剛同桃紅說了什么啊?她那臉色白得活像見了鬼似的。”靈榮見桃紅匆匆離開,走上前來問道。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江榕淡定地回答,“沒什么,只不過詐一詐她,誰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倒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活該!誰讓她平時那般囂張,這會子倒像是瘟貓一個。不說她了,剛媽媽喚你何事?沒有為難你吧?”
“怎么會呢。”江榕語氣稍顯飛揚,“是好事。”
看著她忽閃忽閃的眼睛,靈榮福至心靈,“你被選上去前院啦?”
江榕點頭,望著靈榮喜上眉梢的神情,好笑地說:“又不是你去,至于這么高興?”
“至于至于,你去我也高興,夠我吹上一陣呢。回頭拿了賞錢可別忘了姐姐我啊。我從家回來的時候,給你捎點糯米團糕。”
聽著靈榮喋喋不休的暢想,江榕心里暖流淌過。
她膽子不大,不敢替江榕出頭,私下里卻想辦法盡力照顧,跟她相處之際,江榕覺得這未知的生活,似乎也沒有那么難熬了。
三十那日,總算沒有再飄雪,來來往往忙活的人都在感嘆老天開眼。
無事的人早早都回自己家里,除了守值的,剩下基本都在侯府前院做事。東苑好像一下就空了下來。
庭院內、連廊上、屋檐下,處處張燈結彩,一派喜氣。紅彤彤的燈籠映著雪光,等到晚上,想必更加好看。
江榕偷空瞄著廊前的布置,眼前景象與模糊的記憶重疊。
半年前她在山上發熱,燒得實在太厲害,好多事情都記不清了。江府過年是怎樣的來著?她想著,若是后院里那小池塘周圍掛著彩帶,應當也是很賞心悅目的。
還有許多人會涌上來把她團團圍住,給她道喜,一聲又一聲,也是頂頂熱鬧。
是奶嬤嬤他們嗎?好像又不是。誰在給她說著吉祥話,引得眾人發笑。
可惜,這輩子怕是都看不著這幅景象了,不知道在夢里還能否記起這難得的過往。
臨近開席,各位姨娘有孩子的帶著孩子,沒孩子的牽著婢女來了,江榕在旁邊看得暗自感慨,侯爺可真是艷福不淺,所有類型的基本都囊括在懷,那叫一個百花齊放,各有千秋。
趙嘉述這點跟他哥就不太一樣,二十好幾了,后院里還空空蕩蕩,至今都沒有姑娘能拿下他。也不知他到底是清心寡欲還是假模假樣。
或者……他有點什么難以言述的問題?
江榕心里一激,他自己都不著急,她替他瞎操什么心。
她本以為來前院只需打打下手,不料來了一個老媽子硬把她帶走換了服飾,派到席上去端菜倒酒。一同來的桃紅只能站在風口守著,連主子面都沒見上,盯著江榕的身影,眼睛里像是能噴出火來。
趙嘉敘和趙嘉述這兩兄弟還沒來,廳堂里全是女人和小娃娃,鬧哄哄的。不過倒也不全是后院那些人,江榕把茶盞擱在桌上,抬頭看了看眼前人。
是個熟面孔。
宴會上苦著個臉總是不好,她今天便少抹了些姜汁,皮膚微微透出原有的白皙。楊勵行看著她,眼里饒有興味,“是你啊,小丫頭。”
坐在這的大概率是侯府的近親或是極為親密的門客,江梧摸不透他的身份,只當沒聽見,默不作聲就要走。
直起身來余光瞟見楊勵行背后的身影,猛得頓住,不可置信地回過身來直直看著那人。
“你叫什么名字?上次我就想問問你了,剛進府的吧。”楊勵行學他哥擺起架子,端著說話,見眼前這小姑娘跟被法術定住了一樣,對他不理不睬,有些掃興又莫名其妙,“小爺問你話呢?高興傻了?”
江榕眼底冒出點點淚光,她魂不守舍地回答:“奴婢小榕,進府一個多月了,一直在東苑當差。”眼神分毫未分給這位爺。
楊勵行以為她乖乖向他稟報,心里總算舒暢起來,卻沒注意到眼前人和背后人臉色都不太對勁。
江榕對他的問題隨意敷衍了幾句,恍恍惚惚地走到一旁。
廳內人各自寒暄,并沒有注意到這一角上發生的事情。
不多時,趙氏倆兄弟入了座,底下姨娘們規規矩矩站著,外頭一陣噼里啪啦鞭炮聲,趙嘉敘端起酒杯,聲音雄厚有力,“辭舊迎新,愿各位安康。”
又朝著身旁端坐著的夫人王氏,“這一年夫人也辛苦,庭兒懂事,讀書上進,為夫欣慰不已。”亦給足了端莊持重的侯夫人面子。
王氏身邊的青年臉頰微微泛紅,說話口氣透著不符年紀的老成,“孩兒定當不負父親期望。”
“許久沒有這樣熱鬧了,既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束。”侯爺說罷一飲而盡,眾人也跟著拿起酒杯。
這便是開席了。
方才還屏氣凝聲的廳堂瞬間恢復嘈雜,推杯換盞,你來我往,不知真情流露或是假意逢迎。女子掩笑,孩兒撒嬌,許許多多的聲音充斥著。侍女端著菜式魚貫而入,侯府還在外請了樂班,簫竹聲絲絲轉圜。
江榕看著這一切。
真好。
可是她一點都融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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