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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冷月

        盛春大戲院,南城有名的消閑場。遠藤伊明是這里的常客。來中國這些年,研究中國文化成了他最大的興趣愛好。

        抓捕地下黨行動失敗后,日軍被迫簽訂了不動武協定,一些嚴密的軍事行動只好由特搜課秘密進行,在山口和也的授意下,他將指揮權交給了山口龍彥,自己干脆退居后方,等待著上級的命令。空閑的時間多了,自然也起了戲癮。

        晚上剛過六點,遠藤就命令小隊長匿名買了兩張票,準備帶著從未聽過戲的山口龍彥開開眼界。

        想到這位年輕的少佐閣下,他就一陣頭疼。

        最近,許多起秘密失蹤案都與他有關。自從拿到了特搜課的指揮權,山口幾乎每天都在抓人。那些被他五花大綁來的犯人,最后的下場不是被活活折磨死,就是被槍斃。

        山口的刑訊手段十分殘忍,很容易引起犯人的求死意志。特別是面對“硬骨頭”般的地下特工,如果沒有十足的心理戰術,絕對攻克不到有價值的情報。

        遠藤對待囚犯雖然也會使用刑具,但他心里會反復度量著犯人的心理防線,適當表現出的仁慈,會讓對方卸下心防,事半功倍。

        他曾多次提醒山口,注意分寸。對方聽到勸誡,總是一副淡漠的忽略。那張白凈的臉上,時常帶著不可一世的表情,讓他甚是氣惱。

        礙于他叔叔是自己上司的緣故,遠藤特地請他聽戲,為的就是想緩和一下兩人這段時間焦灼的關系。

        天一抹黑,戲院門口熱鬧起來。

        遠藤從車上下來,看到那張半人高的大海報,今晚演出的劇目有自己喜歡的。

        身后的山口則是興致懨懨,他冷冷地看著那些滿臉興奮的人快步進入戲院。

        為了掩人耳目,兩人穿的都是西裝,打扮成商人模樣,隨從人員也都是便裝出行。

        遠藤一身深灰色西裝,很是素雅精神。山口卻仍然一身黑色,周身散發著冷傲的距離感,他似乎很喜歡深沉隱秘的暗色。

        幾人正準備要進去時,一輛停在門口的黃包車引起了山口的注意。車上的年輕男子,一身戲服,坐在車里滿身翻找著什么。

        一旁的車夫等的不耐煩,陰陽怪調道:“蘇老板,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出門忘記帶錢包了吧?”

        顯然,這是在諷刺他沒錢坐車。

        “對不起……我、我明天再給你行嗎?”男子聲音怯懦,小心問道。

        “不行!都欠多少回了?”

        年輕男子站在車前,有些著急,“我的戲馬上就開始了,這次先欠著,等發了月錢,連著前幾次的,一并還你。”

        說完,就要朝戲院里走。

        車夫一看他要跑,上前將人拉住不放,“今天要是不還錢,你就甭走了,大不了,直接在門口唱吧!反正你那唱腔也沒人聽。”

        “你!”

        小戲子滿臉通紅,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

        山口饒有興趣地朝兩人慢慢走過去。

        “少佐?”

        遠藤不明所以,站在遠處喊他。

        “您先進去,我一會就到。”

        不知道他又在突發奇想些什么,遠藤看他對聽戲沒興趣,也就沒再管他。

        待他們一行人離開,山口來到僵持的兩人面前。

        車夫緊抓小戲子的手腕不放,對方低著頭,一句話不說。

        看他走到跟前,以為是要坐車,一臉小人得志的嘴臉,突然笑開花。

        “先生,您坐車?”

        “他欠你多少錢?”山口冷冷問。

        低沉的聲音嚇了身前人一跳,急忙轉過身來,仍然不敢抬頭。

        一聽有人還錢,車夫趕緊說道:“兩塊錢!”

        掏出五個沉甸甸的大洋,塞給車夫,“以后你準時來接他。”

        “哎!哎!好嘞!”

        喜滋滋地接過大洋,黃包車夫向二人假模假樣地鞠了一躬,拉起車子跑開了。

        小戲子看他這般慷慨,心里感激不盡,忙抬頭致謝,“謝謝你,錢我會還的。”

        山口看到抬起的臉龐,突然癡癡怔住了。

        淺淺的眼窩里,同樣的雙眼皮,眼睛里有著同樣的溫潤如絲,怎么會這么像那個人!那個地下黨!

        應該說,搭配上那身衣服,更比那人多了些艷麗之色。

        他站在原地,沒有太多表情,直勾勾盯著對方。

        小戲子呆呆立在這個陌生人面前,被他盯的有些發毛。

        因為自己的戲被搶,許久沒發月錢,這段時間竟連坐車的錢也拿不出了。今天正趕上有人點戲,這才穿著戲服急匆匆趕來了。

        細致觀察了一下,那是一張讓女人為止傾慕的俊美臉龐,白凈中透著幾分涼薄。長身而立,身姿挺拔,那身黑色西裝,優雅而神秘。看著不像壞人。

        “先生?”

        山口被他叫醒,神色淡然,“你叫什么名字?”

        “蘇冷月”

        冷月如鉤……

        “好聽的名字。”

        抬眼驚訝地看向這個語出驚人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我要上場了,先生,方便給我您的地址嗎?有了錢,我會還你。”

        “你今天唱戲嗎?”

        “唱。”

        “那就不用還了,我去聽你的戲。”山口說道。

        蘇冷月一聽,神色有些復雜,想要說什么,憋了半天,最終還是閉了嘴。

        門口的人三三兩兩,都進的差不多了,開場在即,還要去化妝,蘇冷月沒再跟他客套,向他鞠躬致謝后,便轉身匆匆跑進大戲院里。

        看著他的身影,山口眼底閃過一抹高深莫測的光。

        戲院共有兩層,底下一層擺滿桌椅板凳,寬敞氣派。這層的人,大都是愛聽戲的普通平民百姓,一場戲下來,吆五喝六,滿堂喝彩,圖的就是個熱鬧。

        二樓清一水的包廂,供的是達官貴人們休息享樂,安靜典雅。一開戲,燈光暗下來,能更好地隔絕外面嘈雜的喝彩聲,屬實是個談生意,散閑心的好地方。

        山口和遠藤二人坐在正對舞臺的包廂里,慢悠悠地喝著茶。

        周圍一暗,舞臺上亮如白晝的聚光燈驟然亮起,咿咿呀呀的唱腔,婉轉悠揚,飄在整個靜如止水的戲院里。

        山口聽不懂,頓覺無聊又無趣。一轉頭,看到遠藤一臉認真地盯著臺上唱戲的人,聽的那叫一個如醉如癡。

        一連幾場下來,山口正想找個理由離開,卻聽到下面起了陣騷動。

        再看臺上,裊裊婷婷地走上一個熟悉的人影。

        蘇冷月。

        雖然臉上畫了濃厚的油彩墨,但那身戲服他記得。

        山口目光定在臺上那抹婀娜生姿的身影上,一顰一笑,甚是美麗。

        “這個人身段很不錯,一看就是個有天賦的,可惜了……”

        遠藤突然嘆息著道。

        “大佐的意思是?”山口被他勾起興趣。

        “我以前聽過他,名叫蘇冷月,唱腔身段都不錯,后來他消失了一段時間,再登臺,嗓子卻廢了。”

        “他生病了?”山口不明所以。

        “聽說是被人下了啞藥,能說話,可一唱戲就倒嗓。”

        遠藤剛一說完,臺上便起了聲音。

        山口聽了一會,不覺眉頭一皺。嗓音略帶沙啞,不似前幾場那樣婉轉悠揚的靈動之色,說不上難聽,也絕到不了好聽行列,只覺與他扮演的旦角女性角色太不相配。

        “唱的什么東西?鬼哭一樣!”

        “就是!趕緊下去吧!”

        “下去!”

        ……

        幾個地痞樣的小混混,沖著臺上,高喝倒彩。

        更有幾個過分的,直接朝臺上扔瓜子,潑茶水,試圖阻止臺上那人的聲音。

        可越是這樣,那聲音卻越似有千斤的膽量,擁著十足力氣,牟足了勁地唱。

        生生在嘈雜喧囂的聲音中沖天而落,脫穎而出。

        看到這一切,山口瞇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揚。

        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一場混亂的戲唱完,蘇冷月使盡力氣,渾身濕透。他忍住嗓子口火辣辣的灼燒感,理了理被潑濕的戲服裙擺,揉了揉額角上被哪個扔了石頭砸傷的淤青,端端正正行了福,悠悠自若地下了臺。

        觀眾們還在慶幸,終于不用聽這樣的破鑼嗓子了,有哀嘆蘇老板時運不濟的,也有埋怨他嗓子壞了還出來騙錢的,臺下嗚呼哀哉,一片嘩然。

        蘇冷月不在乎這些,說他可憐,說他騙子的人,比比皆是,每天都有,何止為這些小事費思?填飽肚子最重要。

        還在后臺謝妝,三個滿臉油彩的男女走過來,將他團團圍在化妝臺前。

        為首的一個男子滿口胡話道:“師哥啊,要我說您什么好!嗓子都成這樣了,去碼頭搬貨也比在這兒挨那幫雜碎侮辱強呀~”

        “我不去。”

        不理這些陰陽怪調,蘇冷月繼續擦著臉上的妝。

        “蘇冷月!你連飯都吃不起了,破鑼嗓子一唱,咱這戲院就要丟好幾個票客,你還要不要臉?!”跟在身后的一個青衣扮相的女人,冷目怒罵。

        “我唱我的,你唱你的,他們愿意聽就聽,不聽就罷,戲院不景氣,為何怪我?”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煽在左臉上,白嫩的肌膚瞬間多出五條紅血印,是被指甲生生剮破的。

        周圍幾個使喚丫頭戰戰兢兢地低著頭,平日里被這些個驕縱跋扈的名角欺負慣了,誰也不敢上前勸架。

        蘇冷月捂著臉,眼神冷冷蹬著對方。

        這雙倔強的眼睛,讓人看了更是光火。

        “不要臉的廢物,隨便找個老頭包你,你都嫌棄,你還能值多少錢?!!”

        “呸!真是個賤骨頭!!!”

        污言穢語從他們嘴里蹦出來,就像家常便飯一樣,毫無顧忌。

        這幾個同門師兄妹,和這個戲院,曾經靠著自己的嗓子唱出了南城的一席之地,嗓子壞了,他這個人,也就失去作用了,變成了累贅,變成了包袱,就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

        “你們別吵了!”

        一個聲音急急從后方傳來,是蘇冷月以前的跟包丫頭小環。

        因為蘇冷月的落勢,戲院不愿在他身上花錢雇跟包,于是就把她使喚在了另一個有名有姓的紅角身邊。

        她曾經哭求蘇冷月留下自己,不圖什么,就因為他比別人對她好,她想以身相許。

        蘇冷月卻搖搖頭,連他自己都養不飽,還能再苦了別人?

        小環瘦小的身軀硬是從后面擠了進去,擋在蘇冷月身前,喊道:“你們是要把他逼死嗎?”

        “小環!你別跟著瞎摻和,趕緊滾出去!”

        幾人說著又要上前撕扯。

        “都給我出去!”

        戲院里的老板潘連海粗聲粗氣地大喝一聲。

        原來還囂張跋扈的三個人,瞬間沒了聲,轉身沒趣地各自忙活著。

        眾人四散八逃,屋里安靜下來。

        小環趕緊轉身,查看他臉上的傷,“已經開始冒血了。”她心疼地說。

        蘇冷月沖她微微一笑,“我沒事,趕緊去伺候著吧,你老板要是知道了,回頭又要罰你。”

        小環眼中蓄淚,水汪汪地看著他。

        “快走吧。”

        聽話地放下擦臉的手帕,悄悄轉了身離開了。

        潘連海頂著一臉的油膩像,說話給人討厭的粘稠感。他笑咪咪地走到蘇冷月身邊道:“冷月啊,有位先生找你呢,在門口站了挺長時間了。”

        一貫拜高踩低的態度今天突然轉變,刻意逢迎的心思,蘇冷月一看便知。

        平日里,這種被欺負的事情,他連眼皮也不抬一下,甚至有些事情,都是被他默許的,為的就是擠兌走沒用的,好給有用的騰地方。

        今天這樣,想必又是哪個有錢的老板想要約自己出去吃飯了。

        “我沒空。”

        “嘖!你怎么還這么不識時務呢?!”

        潘經理突然趴到他耳邊,肥厚的大嘴唇一張一合地說:“這年頭,多少人想讓有錢有勢的人包下,都沒那個資本!你有這機會,不比在這里挨氣受罪好的多!”

        “我不去!”

        蘇冷月鐵了心地直性子。

        潘連海也是束手無策,他自詡是個上流人等,不能像那幾個貨一樣,撒潑打混,實在急了,他也只有不給蘇冷月發月錢的招兒。

        “蘇先生!”

        門口處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兩人一看,那人臉上帶著一抹笑意進了后臺化妝間。

        潘連海一見,正是那個要見蘇冷月的年輕公子哥,滿臉堆笑地迎上去,“哎呦!先生,您不是在茶室里等著的嗎?怎么跑這兒來了,烏煙瘴氣的,您慢等,我馬上叫他出來!”

        “不用了,我這就出去。”

        蘇冷月收拾妥當,仍舊一身戲袍,披了件長披風,來到山口龍彥身邊,帶笑地說:“先生,我們走吧。”

        山口朝潘經理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

        兩人出了門口,山口叫來司機,想要請他吃飯。

        蘇冷月拒絕道:“這怎么好意思,今天你幫我解了圍,理應是我請你,可是……”

        說了一半,他沒了聲。

        “蘇先生太客氣了。”

        看了眼他臉上的傷,山口說道:“我送你去醫院吧。”

        明白他說的意思,蘇冷月沒再拒絕。

        二人上了車。

        在醫院里,清理好傷口,山口又決定將他送回家。

        車上,聽出他的口音有些奇怪,便問道:“還不知道先生叫什么?聽您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日本人,山口龍彥是我的名字。”

        一聽日本人,蘇冷月心里莫名緊張起來。

        近日里,日本兵的所作所為讓他聽了心驚膽顫,突然遇到個日本人,難免心里犯寒戰。

        “你害怕日本人?”山口問道,臉上淡然如水。

        “最近的事情,都是你們惹出來的,見人就抓,抓了還會槍斃,誰見了都怕。”

        蘇冷月倒是爽快,直接說出原因。

        山口從未見過如此耿直的人,好奇地問:“那你為何還讓我送你回家?不怕我抓你回去嗎?”

        “不管你是不是日本兵,你今天幫了我,總要感謝的吧。”蘇冷月回答說。

        山口眼睛緊緊盯著他,似乎在想些什么。

        見他不說話,蘇冷月開口問道:“我臉上是有什么嗎?今天在醫院門口,你就一直看著我。”

        “你的眼睛很像一個人,一個我的……故人。”

        “哈哈──”蘇冷月爽朗笑道:“那你今天幫我,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肯出的手?”

        山口看著他笑,表情依舊冷然,眼神里閃著神秘的光,“是也不是。”

        這個回答很曖昧,蘇冷月沒有說話,抬起頭,也靜靜看著他。

        兩人目光交錯的那刻,心臟跟著突跳了一下。

        山口那張魅惑俊秀的面容,天生帶著貴族的冷艷氣質,讓他有些心亂。

        包養戲子,是他們這行里常見的事情。像他這樣,沒錢沒勢又沒本事的人,無論男女,要是被有錢的老板包養了去,那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雖然最后大多結局都不盡人意,可有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總比沒錢坐車,沒錢吃飯要強得多。

        自己的長相,確實能吸引一些上流社會愛玩的公子哥,曾經有好幾個年輕老板發愿賭誓般要和他在一起,可自己過不了心里的坎,最終拒絕。

        自己的師傅就是被人騙走,害死的。

        慌忙定了定神,低頭掩飾住自己漸漸泛紅的臉頰,提醒了一句:“我到了。”

        司機停車,低頭道謝,然后頭也不回地朝小巷子里奔去。

        山口看了很久,才緩緩說道:“今天晚上,把盛春戲院里那幾個唱戲的,灌了啞藥,統統趕出南城,從明天起,那里只準唱蘇冷月的戲。”

        那張仍看不出一絲喜怒哀樂的臉上,冷冷說著最狠毒的話,刀削般的煞白如雪,讓人見了,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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