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秀云看著兩人爭得面紅耳赤，又看看沉默不語的父親。

再看看一臉淡然就像跟自己無關的唐山海，和低著頭不吭聲的二牛子，心里有些不耐煩了。

“你倆別在那兒瞎吵吵了，眼瞅著都晌午頭了，你們不餓我還餓呢。”

郭秀云脆生生地扔下這句話，然后走到老煙鍋子旁邊，輕輕扶著他的胳膊，就往回走。

老煙鍋子啥話也沒說，任由女兒扶著。

梁子看到這一幕，心里那個恨啊，

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老煙鍋子的后腦勺，那眼神仿佛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把這個老家伙給掐死。

一行人回到小崗村。

梁子因為心里窩著一肚子火，就跟老煙鍋子打了個招呼，又給鐵柱使了個眼色，正準備離開，

卻被老煙鍋子叫住了。

“梁子、鐵柱，你倆等會兒再走。”

老煙鍋子說著，把他那不離手的煙袋鍋“啪”的一聲撂到了桌子上。

梁子和鐵柱一聽，心里“咯噔”一下，

知道老煙鍋子肯定有話要說，暫時也就走不成了。

“老鷂王有病了，這事兒你們幾個知道不？”

老煙鍋子冷不丁這么一問，梁子和鐵柱互相看了一眼，便點了點頭。

二牛子和郭秀云也表示早就知道這事兒。

可楊二蛋卻瞪著一雙無害的大眼珠子，滿臉驚訝。

“啥時候的事兒啊？我咋不知道呢？”

郭秀云聽了，抬手就朝他的后腦勺拍了一巴掌。

沒好氣地說：“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啥啥都不知道，長滴這么大個子，連個媳婦都娶不上，啥時候能長點腦子啊？”

楊二蛋被打得一臉委屈，偷偷看了老煙鍋子一眼，卻沒敢反駁。

老煙鍋子也沒理會楊二蛋。

“我跟你們刀大爺打算帶著老鷂王出去看看病，你們幾個沒啥事兒就在家好好呆著，實在閑得手癢癢了，去跑個山、打個鳥啥的，可別走遠了。”

說完，老煙鍋子擺了擺手，又道：“你們幾個先回去吧。”

梁子和鐵柱心里清楚，老煙鍋子不可能把唐山海和二牛子打的獵物分給他們。

再加上他們的槍和子彈都在老煙鍋子手里，不跑山的時候，誰也別想著拿出去。

一旦把這老家伙惹毛了，他們可占不著任何便宜。

所以聽完之后，扭頭就走了。

楊二蛋平時經常在老煙鍋子家一待就是一整天，所以他并沒有急著離開。

老煙鍋子扭頭看了看楊二蛋，

沒好氣地說：“你還不走，杵在這兒干啥呢？”

楊二蛋嘿嘿一笑，討好地說：“舅，你放心，我沒打算跟二牛子分他們打滴山牲口。”

“你要是閑得沒事兒干，就去給我姑劈點柴火，干點活兒啥的，別一天擱我爹跟前兒跟個欠登似滴。”

郭秀云在一旁推了楊二蛋一把。

又給他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讓他趕緊走，這邊還有正經事兒要商量呢。

楊二蛋其實不太想走，可老煙鍋子和郭秀云都下了逐客令，他要是再賴著不走，一會兒保準得挨揍。

楊二蛋前腳剛走，二牛子就麻溜地跑去把大門關了起來。

“干爹，我跟你說，山海這打獵的本事可真不賴。你教滴那些口訣，他用滴那叫一個順溜，杠杠滴。”

“我都不用跟他說第二遍，他腦子轉滴可快了，一學就會……”

二牛子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剛才他和唐山海在山里打圍的精彩過程。

聽完之后，老煙鍋子并沒有立刻表態。

“這些玩意兒是你倆打的，怎么分，二牛子你看著辦。”

二牛子點了點頭，伸手朝那一捆樺樹皮捆著的獵物比劃了一下。

“這一半給干爹，剩下滴一半我和山海一家一半，咱倆今天都沒動槍，子彈啥的也沒費，這倆野雞，咱倆一人一個。”

“野雞蛋是自己掏的，干爹，你說這玩意兒咋分呢？”

野雞自然算獵物，可野雞蛋卻有點特殊。

之前他們上山也掏過野雞蛋，每個人掏的野雞蛋都歸自己，從來沒有拿出來分過。

但二牛子不敢隱瞞掏野雞蛋的事兒，所以就小心翼翼地問了這么一句。

“就幾個野雞蛋，有啥可稀罕的，誰弄了就誰拿回去唄。”

郭秀云快人快語，替老煙鍋子做了回答。

二牛子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說什么。

唐山海始終在旁邊靜靜地聽著他們說話，看著二牛子怎么分獵物。

等二牛子分完之后，唐山海這才從腰里拿出一個用樺樹皮包著的東西。

“郭大爺，我瞅著這玩意兒挺好，應該挺好吃，就沒舍得扔，拿回去，咋也能湊倆菜。”

唐山海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樺樹皮包。

只見里面是一個血淋淋的狍子心臟。

郭秀云看著這玩意兒，忍不住撇了撇嘴。

像這樣的東西，他們在跑山打圍的時候，一般是都不要的。

但也不是所有跑山打獵的人都不要動物內臟。

只不過老煙鍋子在小崗村打了幾十年獵，根本不缺這些東西。

所以他帶的徒弟基本上也都跟他一樣，像這樣小體格子的山牲口，內臟全部掏出來埋掉。

當然，他們跑山帶著獵狗的時候，會把這些內臟分給狗吃。

跑山打獵的人可不會單獨從外面帶獵物的內臟回家，喂給沒干活的獵狗吃。

那樣一來，不但會讓獵狗變得懶惰，還會讓它們養成誰投喂都吃的毛病，很容易被偷走。

老煙鍋子依舊沒說話。

郭秀云又開口了。

“你想吃就拿回去，反正是你和二牛子打的，二牛子沒意見，那別人誰會有意見？”

二牛子連忙擺手說：“我不要這玩意兒。”

到這兒，東西也算是徹底分完了。

老煙鍋子說：“你倆沒啥事兒，把這東西分一下就回去吧。”

二牛子就開始動手分東西，老煙鍋子轉身回了屋。

郭秀云這個時候卻神神秘秘地拿手杵了唐山胳膊一下。

“山海，你來。”

“啊？”

唐山海眼露疑惑之際，郭秀云已經快步朝倉房走去。

轉身看看正專心割肉的二牛子，唐山海遲疑一瞬，這才跟了過去。

但到了倉房門口，眼看著郭秀云神秘兮兮走進去，唐山海卻停住了腳步。

“杵那干啥呀，來，給你個東西。”

“啥？”

郭秀云拿了個布包遞過來。

那布包看起來油黑錚亮，是多年沒清洗，連灰帶油的那種亮。

唐山海卻并沒接。

“哎呀，不是我給你滴，是老鷂王叫我給你滴，拿回去收好了，千萬別丟了。”

一聽是老鷂王給的，唐山海這才伸手去接。

剛想問那是啥。

但當手觸碰到布包的時候，心下也是猛然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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