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兔沒立刻回家。

        她不想回王家吃晚飯，就和王浩彥打了聲招呼。隨便挑了個餐飲店，解決完晚飯，已經是九點多了。

        辛兔走出廣場，站在路邊。

        月華如練，馬路車如游龍，熙熙攘攘。

        街道四周火樹銀花，星落如雪，很是繁榮。

        辛兔剛想叫車，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地上，眼眶通紅，頹喪又崩潰。

        她猶豫了下，還是走上前，“先生，您怎么了？”

        男人抬頭苦笑：“輪胎爆了。”

        順著他指的方向，辛兔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右邊的后胎爆了。

        爆胎這事倒是常見，其實不難處理的。辛兔又問道：“您叫保險了嗎？”

        “叫了，沒那么快到。”說到這，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棵稻草，男人的情緒在潰敗的邊緣游走，“我兒子今天生日，結果一直在加班，好不容易結束，結果……”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只在一瞬間。

        見男人哭了，辛兔有點無措，趕緊抽出紙巾，遞給他，“您別哭。這才九點多，應該趕得上。就算沒有，孩子也不會怪您的。”

        “我和老婆離婚了，很難得見一次兒子。”男人接過紙巾，捂著臉，“我怕這次又讓他失望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瞥了眼車，辛兔猶豫兩秒，遲疑地問道：“要不……我試試？”

        像聽到不可思議的事，男人驚訝地抬頭，“你會？”

        辛兔心里也沒底，“我只能試試。”

        辛兔會的事不算多。

        換胎是因緣巧合之下學會的。

        有一回，她和表姐出門自駕游，就在高速路上爆胎了。當時運氣也不好，深山老林的，信號不行，聯系不上保險公司。

        好在表姐有些換胎經驗，辛兔幫忙，兩人倒騰了好一會，才得以脫身。

        根據記憶和查詢的資料，辛兔在半小時內換好了輪胎。

        男人喜形于色，要給她微信轉賬：“謝謝你啊，小姑娘。”

        辛兔也沒想要什么謝禮，連忙拒絕，擺手道：“趕緊回家吧。孩子還等著您呢。”

        男人還想說話。

        兜里的手機一直在瘋狂震動，是王浩彥催她回家了。辛兔來不及和他細說，匆匆上車走了。

        男人僵在原地，盯著她的背影。

        過了一會，他回過身，注意到不遠處的監控，神情若有所思。

        ……

        回到家后，辛兔率先洗了個澡。將手機放到一旁，她才開始做作業。

        不管對錯，其他作業倒是能勉強做完。唯有數學，進度始終停滯不前。

        想起應赴星今天說的話，辛兔放下筆，拿起手機。

        微信除了其他朋友的消息，沒見到他的回復。現在都這么晚了，再怎么樣他也應該結束工作了吧？

        辛兔打了個哈欠，困意不受控地開始蔓延。就在這時，手機震了震，她勉力睜開眼，發現有人發來信息。

        應赴星：【/圖片】

        注意到時間，辛兔覺得有點奇怪，11點10分，他該不會現在才到家吧？她邊想著，邊點開了圖片。

        都是圖片里的答案。

        應赴星一一將答題思路列出，她粗掃一眼，竟然發現有兩道簡單的大題能勉強看懂。

        總算能交上作業了，辛兔心底松了口氣。

        還沒來得及回復，應赴星又發來消息：【再不懂，沒救了。】

        沒預料他會這么回復，辛兔神情微僵。

        打一巴掌，給一顆糖。馴獸師都沒他會。

        畢竟有求于人，辛兔也不敢太囂張，只能忍氣吞聲，慢慢地敲擊鍵盤：【謝謝！你剛到家？】

        應赴星：【嗯。】

        辛兔：【我也剛到家不久。】

        應赴星：【這么晚。】

        辛兔沒說幫人換輪胎的事，只含糊道：【有點事。】

        應赴星似乎習以為常：【玩瘋了。】

        辛兔：【……】

        感受到來自學霸的睥睨，辛兔也無意辯駁，反倒想起另一個更為關心的事：【周扒皮有沒有扣你工資啊？】

        應赴星：【沒有。】

        辛兔這才感覺沒那么愧疚，但又想到他站了一天，提議道：【要站12小時，太辛苦了，你還不如換一份工作。】

        應赴星：【這你也知道。】

        辛兔：“……”

        奶茶被拒這事，一直讓辛兔有點在意，但過了一會，她就勸自己沒什么大不了，現在他這一提，又想起當時自己窘迫的心情。

        再加上，找督導打聽他的事，辛兔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

        她莫名開始心虛起來，只能故作淡定地解釋：【……只是個建議，你隨便聽聽。】

        應赴星沒有秒回。

        辛兔也沒再等，放下手機，正好趁這個機會研究下他發來的答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聽到手機震了下，辛兔停筆，拿起手機看了眼。

        應赴星：【我沒得選。】

        我沒得選。

        緊盯著這句話，辛兔冷不丁地想起少年站姿成鶴的背影。

        他沉默得像被石塊鑄成，失去了選擇的權利。

        這一刻。

        辛兔竟然有點難受。

        -

        隔天一早。

        托應赴星的福，辛兔第一次全身輕松地交了數學作業。她哼著歌，拿出新買的筆。學渣歸學渣，好看的東西哪個女孩不愛呢？

        仿佛時間停滯。

        吵嚷的教室一瞬安靜下來。

        辛兔抬眼，果然是應赴星來了。

        應赴星背著包，走到座位，拖動椅子。

        清新的柑橘味撲過鼻端，辛兔的心頭一跳，嗅覺細胞遇上初戀，雀躍得在尖叫。

        教室很快恢復平日的沸騰。

        辛兔轉頭，小聲道：“你又遲到，小心被老師訓。”

        應赴星仍是平日的裝束，腕骨上套著個皮筋。他將書包卸在桌面，神色淺淡：“有事。”

        辛兔也沒深想，見他臉色蒼白，忍不住問：“你吃早餐了嗎？”

        應赴星神色一僵，而后，散漫地道：“吃了。”

        “真的？”辛兔狐疑地打量著他的臉色，“又吃的饅頭？”

        “別的。”像不愿細聊這件事，應赴星轉口問：“寫完了？”

        辛兔一時沒明白：“啊？”

        應赴星：“數學作業。”

        “當然啊。”辛兔彎了彎唇角：“多虧了你。”

        應赴星眼風一掃，輕嗤：“就差給你抄了。”

        辛兔：“……”

        辛兔有點想反駁，但又找不到站得住腳的理由。她決定以后就算考得不好，也絕不能和應赴星抱怨，以免他會嘲諷地回一句：“我早就知道你不行的。”

        上午的第3節課是數學課。

        老師名叫鄭樂康，是年紀里出了名的大魔王，鐵面無私，脾氣暴躁。這會，他批改完周末的作業，課代表已經在分發試卷了。

        辛兔一時難以接受，有點懵逼：“這么快？”

        應赴星瞥她一眼：“你做完了，慌什么？”

        對他理所當然的態度，辛兔心里不太舒服。聽說，自入學開始，應赴星就一直蟬聯年級第一，經常甩第二名的分數許多分，簡直讓人望塵莫及。

        這或許就是天才吧。

        和自己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

        辛兔微微抿唇，小聲道：“你是學神啊。當然不懂我們這種人的感受。”

        就在此時，陳夢玲拿著試卷，走了過來，輕聲喚道：“辛兔。”

        辛兔抬眼。

        陳夢玲的眼神透著些怪異，猶豫了下，她忍不住提醒一句：“就算是模擬卷，也要好好做的。”

        聽見這話，應赴星動作微頓，抬睫看了過去。

        “啊？”辛兔覺得她這話有些莫名，不明所以地說：“我有認真做啊。”

        陳夢玲將數學試卷發到她桌上，古怪道：“你確定？”

        “是啊。”辛兔低睫，下意識看向試卷，右上角一個大大的“35分”。

        辛兔：“……”

        35分。

        怎么才35分，不應該啊。

        沒再和她搭話，陳夢玲收回手，繼續往后發試卷。

        應赴星瞥了她一眼，“多少分？”

        明明搭上了學霸的順風車，卻還是得到這個丟人的成績。辛兔臉紅到脖頸處，簡直沒臉見人了。

        “……35。”

        像覺得荒唐，應赴星伸手扯過試卷。他垂下眼睫，簡單地掃了一遍，而后將試卷放下，神色不太好，“你太粗心了。”

        “我有認真做啊！”辛兔側過頭看他，下意識地反駁道：“我特地在草稿紙上重新推導了解題過程，等做完，才三道題一起抄進去試卷的。”

        將試卷扔給她，應赴星的聲音微冷，“抄錯了。”

        “我沒有吧。”辛兔邊說著，邊翻到背面，“我明明……”

        辛兔神色一僵，剩下的話頓時卡在喉嚨里。

        真的搞錯順序，抄錯題目了。

        辛兔轉頭，下意識看了過去。

        應赴星只低下頭，從桌洞拿出數學課本，神情依舊疏淡。

        像剛才的反應只是她的錯覺。

        但辛兔總覺得，他好像不太高興。她猶豫了下，囁嚅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寫錯的。”

        應赴星頭也沒抬，也沒說話。

        辛兔：“別生氣，我下次不會了。”

        應赴星再度出聲，語氣卻不太耐煩：“沒有下次。”

        被他冷眉冷眼地一堵，辛兔也不敢再多說什么。數學課上，她不時偷瞄下應赴星，有點心不在焉。

        應赴星明顯不想搭理她。

        換做其他人，辛兔可能也就不自討沒趣了。但人家百忙之中還教她，反倒是她太粗心，白白浪費了別人的時間。

        源源不斷的愧疚冒上心尖，辛兔坐立難安，思前想后，忍不住遞了張便簽過去。

        應赴星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辛兔干脆輕拽他的袖角，指了下桌面的紙條。

        應赴星側臉看她，好一會，才勉強拆開紙條：『你別生氣啦。我請你吃午飯呀。』

        雖然辛兔成績不好，卻寫得一手清秀的好字。

        似乎嫌煩，應赴星眼皮也不抬，直接將紙條揉成團，扔了回來。

        辛兔再接再厲，又扔了一張：『你別和我計較。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應赴星神情一頓，瞥她一眼，提筆在便簽上寫字。

        見他愿意搭理自己，辛兔總算松了口氣。

        紙條被扔到辛兔的桌上，她迫不及待地展開來。

        應赴星的字遒勁有力，上面一字一頓地寫著：『不教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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