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夏靈不會爬樹,便掄起木劍朝樹干劈砍。可這回也不知道怎么,沒砍兩下就歇了,堆積在心頭的煩躁不知不覺已經煙消云散。
她放下木劍,扶著樹干喘氣,喘了一會又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確實是連本人都不解的莫名其妙。
“咕——”
肚子叫起來,她揉揉癟下去的肚子,拍拍手轉身,招呼眾人回去:“到點了,回去用膳。”
宮人們便有序跟隨,朝露偷偷朝樹上的千山崽招手,他歪頭看了一會,抱著樹干滑了下來,不遠不近地跟著。
夏靈側首悄悄往后看,那家伙舉著一片葉子嗅,聳鼻子的模樣特別像小貓小狗。
她回過頭直走,叫道:“千山崽。”
于是身后有個腳步脫離了大隊伍的頻率。
她聽出來了,又戲謔了一句:“千山小崽。”
更亂了。
她提著被泥點濺臟的裙子邊走邊叫著玩:“小崽子,千山來的小崽子。”
身后終于傳來了聽不懂的咕嘰咕嚕聲,夏靈豎著耳朵聽,一句也聽不懂。
但心情就是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
夏靈沒回王姬殿吃午飯,直接去了和煙居。幾天不見,這原本荒涼的閑置院子被收拾得有人氣起來。夏靈夸了朝露,朝露笑著回答:“奴婢心想王姬以后總會過來的,并不敢馬虎。”
那原本荒草萋萋的庭院也打理出了不一樣的景致,朝露跟著她的目光,解釋道:“庭院的花草都是千山崽修的,沒有請匠人來。”
夏靈回頭看他,那家伙一臉警惕:“?”
她忍不住又促狹起來:“呼蘭嗨摳撒,你就像這些野草。”
千山崽面無表情:“哼。”
他這反應反而逗樂了夏靈。
朝露把午飯送到屋子里,夏靈一個人坐在主位上吃,宮人依禮不能先于主人或者是同時和主人用飯,于是一屋子人安靜守在一旁,只有她一個人索然無味地吃飯。
唯一的例外就是他了。他坐在和煙居的門檻上,嘴里叼著隨手拔起來的草,抬著頭安靜地看著天空。
夏靈扒了幾口飯,揮手讓人退下,假裝漫不經心地招人:“那門神,你過來這邊坐,我有話問你。”
他沒動,嘴里的野草一晃一晃,有點疑惑地看著陸陸續續從身邊離開的宮人。
“……千山崽!”
他腦袋一歪轉過頭來,眉眼比中原人深邃。
夏靈敲敲小桌瞪著他:“我喊你過來,有話問你。”
他張口用力一咬,叼著的野草斷開掉到了地上,剩下的一小節直接嚼碎咽下。他拍拍膝蓋站起來,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一撩衣擺盤腿坐在了她對面。
夏靈原本端坐著,此時沒人看著也盤了腿,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她先仔細將他從頭到尾打量過一遍,開口先問:“你的身體真的好了嗎”
他被打量得脊背發麻,聞言點頭,又指手畫腳地比劃,大概是說自己會治自己,她派來的醫師都是些庸醫云云。
這陣子夏靈刻意沒去管他,吩咐朝露看著他。據朝露匯報,這家伙最愛往和煙居里荒草叢生的院子里鉆,老愛往嘴里叼草。而據醫師的說辭,這少年自己懂毒,也懂藥,但路子和中原完全相反,他們也有些琢磨不透。
總之,這崽子看著小,但確實不尋常。
后面夏靈看不太懂他那自創的手語,便打斷了他的手勢,指指小桌上的各色菜,意圖勾起他的饞蟲:“餓了沒?想吃不?”
千山崽看看飯菜再看看她,肚子嘰咕了起來,但還繃著嚴肅的臉,費力地吐出了幾個中原音節:“干罵?”
夏靈清清嗓子,招他靠近過來,小聲地套他的話:“千山崽,我知道你很會用毒,你們族內用毒就像我們認漢字一樣輕易熟練。”
他攤手,很好地用肢體語言傳達了“那又咋地”的意思。
這樣靠近,夏靈忽然發現他脖子上戴著一串黑繩子,轉而問道:“你脖子上掛著什么?”
千山崽警惕地捂住脖子瞪著她。
她托著腮審視他:“你不會隨身掛著千山族的毒吧?給我看看唄。”
他兩手比了個大叉,意思是不是毒,同時也不給她看。
夏靈哦了一聲,假裝漫不經心地低頭繼續吃東西,還吃得特別香。
他看著她吃,眼睛不爭氣地挪不開,饞得眼睛要流出口水來,肚子不住的咕咕叫。
她吃完優雅地拿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抬眼指向門口,大喝一聲:“你的飯來了!”
千山崽上了當,他剛轉身去看,夏靈就一躍而起將他從后按下,手掐著他后頸牢牢壓制,讓他臉朝下趴在地上,找不著力反抗。
他愣住,隨即喊叫起來,夏靈一只手制住他,另一手去捏他脖子里的繩子:“別動,給我看一下你的鏈子是什么東西,看完就放開你。”
他縮起脖子費勁地轉頭瞪視她。這壞丫頭的指尖有點熱,捏出項鏈時觸碰到了他的后頸,讓他覺得仿佛有一陣巖漿流過了全身,又驚又惱。
夏靈扯出他的鏈子來,末梢沉甸甸地系著塊蒼青色的月牙玉。
“這玉成色不錯呀。”她贊嘆了一聲,靠近看時依稀分辨出玉上有些細微的流紋。手剛松了些,身下的少年忽然便奮起反攻,夏靈不及反應,視野一倒,上下易位。
千山崽有些不敢碰她,只好惡狠狠地揪住了她長長的辮子,兇巴巴地沖她齜牙:“放、開!”
夏靈還揪著他的玉,看了看撐在她上面的人,依然面不改色,繼續研究那塊月牙玉:“色澤真好看,不過這月牙邊有點尖銳,你戴著它睡覺嗎?小心被戳出個洞來。”
他臉上的神情有些懵,從她的手中拽出了玉塞回脖子里,起開后很疑惑地打量她。
夏靈也坐起來,捋了捋長長的馬尾,拍了拍手哼道:“小氣鬼。”
千山崽嘴唇動了動,最后還是閉嘴,沖她比劃著手勢:你不怕我么?
不怕……我欺負你么?
夏靈看懂了,十分欠揍地笑了:“我一個王姬怕你干什么?你又瘦又矮,不知道小我幾歲,真要動真格早被我踹到門口去了,我讓著你罷了。”
他生氣地豎起中指來,忽而又想到什么,想比劃問她那你干嘛讓著我,但到底沒問。
夏靈拍拍衣衫,側首過來問他:“玉給我看光了,現在我問問你,你想不想要自由?”
夏靈輕聲問他,此言一出,眼前少年的臉色立即變了,那雙眼睛里的火焰又燒了起來,眸子亮得驚人。
她觀察著他神色的變化,給出了條件:“你聽好,只要你有能力幫我解開一個人的毒,我就放你自由。”
少年的眼神變得熾烈了起來,他逼近夏靈,聲音也變低了:“真得?”
如此嚴肅熾熱的面龐和語氣偏偏配上一副稀奇古怪的口音,夏靈一聽就忍不住,堪堪忍住了點頭:“我夏冬歡絕無虛言。”
靈是王姬,冬歡則只是冬歡,她是這樣將身份和個人區分開的。
千山崽挺直了腰,握拳捶在了小桌上,然后指向門外,有點著急地想立刻就去解毒。
他極度渴望自由的眼神讓人看了動容,夏靈心里忽然揪住,移開目光敲小木桌說:“你先把午飯吃了,我待會就帶你去見那個人。”
不一會宮人送來了飯菜,千山崽肚子又咕了一聲,接過了她遞過去的碗筷,低頭快速地狼吞虎咽起來。
夏靈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急的吃相,幾乎要擔心他吃著吃著就把自己給噎死了。
千山崽吃得飛快,中途頓了一下,夾了菜抬頭看她:你還吃不吃?
夏靈搖頭,托起腮來看他:“你吃你的,我已經飽了。”
他低頭繼續吃飯,速度依然飛快,但耳朵不知不覺紅了一片。
半盞茶的功夫他就把桌上的食物消滅了個干干凈凈,夏靈瞠目結舌:“你人看著一小截,肚皮倒挺寬啊。”
千山崽扭頭胡亂把臉擦干凈了,然后坐直在她面前,剛張開口要說話就打了個嗝。
夏靈撲哧笑開:“肚皮撐得慌吧?”
他耳朵更紅了,低下頭指指外面。
夏靈起身:“慢點,你可不能這樣大搖大擺地跟在我身后出去。誰都知道你是千山俘虜,我得把你喬裝打扮一下再出去,那才妥當。”
千山崽跟著站起來,一臉懇切的“這回都聽你的”。
夏靈左看右看,然后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瞇起眼來觀察。
“!!”
又來!
他繃著臉睜大眼瞪她,就在要喘不過氣來時,這王姬又以一種“貨色不錯”的滿意目光放開了他:“細皮嫩肉的,個子又還比我矮上一點,喬裝一下應該不是問題。”
她轉身走到門口去喚朝露,他抬手揩自己的下巴,指尖還能觸到余溫,眼神有些恍惚起來。
沒一會她就回來了,身后除了朝露還有一個小宮女。
她小聲地和朝露說著什么,朝露不住點頭,不時看向他,好像在忍著笑。
千山崽更茫然了,直覺的有點不好。
和煙居關上了門,一炷香后,王姬帶著宮人離開了,千山少年在里屋裹著被子睡午覺,朝露依舊在門邊倚著繡花。
一切都如平常,夏靈揣著袖子面不改色地回了王姬殿,吩咐身邊的宮人止步:“我去換套干凈衣服,待會去大王兄那里讀書,你們且等著。”
閨房的門一關,她就捂著肚子大笑起來,而門口安靜恭敬的隊伍里有一個低頭袖手的宮女。“她”臉上剛被王姬和朝露涂涂抹抹,還被迫換上了小宮女的衣服,頭發也被搞成了小姑娘家的發髻……
喬裝完那始作俑者還捏著他的下巴津津有味地“觀賞”:“不錯不錯,是個標致水靈的丫頭了,他們肯定不會懷疑長著這么一張漂亮臉蛋的是個小子。噗哈哈哈!”
……壞人,祭司說得沒錯,中原里有一大堆長著黑心腸的壞人,不管他們表面長著多好看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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