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千山崽越回想那王姬的表情就越羞憤,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前后左右搖晃以泄被穿女裝的心頭之憤。
他正暗自摳著手等待,身邊的宮女忽然靠近過來輕輕扯住他的袖子。
千山崽一驚,緊張不已地偷偷瞟著周圍,他站在最后一排,身后再沒人,前面的人也沒有察覺這里的動靜。
他不敢妄動,腦子里飛快地想著。
身邊的宮人悄無聲息地攤開手掌伸到他眼皮底下,那手掌心上寫著完全不同于中原漢字的字符。
他的瞳孔驟縮,幾乎就要抬頭去看那宮人。但對方又扯住了他的袖子,示意他冷靜。
可是他要如何冷靜。
那手掌上的字符分明是千山族的文字——“活下來。”
這夏宮里……有他的族人!
這個認知讓他心跳飚快,狂喜和痛苦并駕齊驅(qū)。
那宮人又伸來另一只手,上面是另外半句話:“留在王姬身邊。”
他剛沸騰起來的熱血又倏忽凍結(jié)。
那宮人把袖子往上翻,露出一小截寫滿密密麻麻千山族文字的手臂:“只有留在夏王室身邊,你才能拯救族人。王姬是你唯一的突破口,取得她的信任留下來,你才能帶領(lǐng)我們回家。”
他的腦子里嗡嗡作響,那宮人已經(jīng)無聲地把手伸了回去,他的腦海里卻還印著那些家鄉(xiāng)的文字。
明明只是一刻,卻漫長得好像無邊無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腳闖進視線里,白皙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他抬起頭來,南夏的小王姬就站在他面前。
夏靈看著他發(fā)紅的眼眶楞了,觸電一般收回了手,小聲噓道:“好了,是我做得過分了,你……別哭啊,你這,這……怎么這么愛哭啊。”
他猛然回神,把眼眶里的眼淚逼了回去,心里不停唾棄自己。
夏靈有點不安,食指指了指外面,問他還想不想去。
千山崽小幅度地點頭,夏靈莫名有些緊張,清清嗓子吩咐起來:“隨我走。”
他屏息跟在她身后,夏靈一路上都忍不住想回頭去看他的情況,越細想越心虛,不禁自責起來。
不一會兒來到儲君殿,夏靈踟躕了片刻,最后還是上前去敲門:“大哥,靈兒又來了。”
千山崽聽見這一聲大哥時瞳孔驟縮,來看的居然是夏國的儲君?
“進來。”
宮人打開門,夏靈朝千山崽招招手,示意他跟著自己一起進去,連晨曦都沒讓跟著。
儲君殿里火爐正旺,暖如春季。千山崽跟在王姬身后進去,平復了心神,咬著牙悄悄抬眼,看見了屋子中央抱著火爐手執(zhí)竹簡的清俊青年。一邊有個清秀宮女在磨墨,見王姬來起身行過了禮。
那青年的面容和夏靈有幾分相似,只是少了她眉眼之間的幾分野性和蓬勃的朝氣。小王姬的銳氣外露,不雕琢的美麗熠熠生輝,而儲君的銳氣則是經(jīng)由戰(zhàn)場和王政打磨過千百回,與病弱融合后雕琢成溫潤的表象。
千山崽心里浮現(xiàn)了殺意。
千山族和夏國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在兩年前劃出了分水嶺,他還記得那一戰(zhàn)領(lǐng)頭的夏軍將領(lǐng)就是夏國的儲君。就是那一戰(zhàn),祭司受重創(chuàng),動搖了千山族的軍心和信仰。
他想報仇。可再細看,他又發(fā)現(xiàn)這夏國的儲君隱隱透露著衰敗的枯弱之氣。
儲君抬頭看向王姬,那神情又讓千山崽想起了祭司曾經(jīng)描述過的話:“有些中原人的眉眼里藏著春天,你抵抗不了那溫暖。”
夏燁放下竹簡,無奈又寵溺地看著夏靈:“你啊。”
夏靈慢吞吞地蹭到他身邊坐好,心虛地撓撓手:“我,我怎么啦。”
“平常來這里,你都是動腳不動手的。”夏燁打趣她,“今天底氣不足,知道得用敲了。”
夏靈下巴都快戳到胸膛去:“那是我不對。”
夏燁隨手伸來揉她腦袋:“入冬了,你性子總比平時還毛燥幾分,原本以為讓你和小煥去打打拳能發(fā)泄一下,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夏靈馬上反應過來:“三王兄他……不是吧,他這么大個的人,還過來找大哥你告狀??”
“再大的塊頭也是哥哥的弟弟嘛。”
夏靈坐直起來爭辯:“我只是和他發(fā)生了點口角。”
“你追問他一些不相干的事。”夏燁剛要細說,忽然察覺出一側(cè)的視線,側(cè)首看了過去。屋子里除了他們兄妹,就只有他的侍筆宮女伏柳,和夏靈帶來的這個“小宮女”。
千山崽立即垂眼,兀自心驚。
“伏柳,你去替我煎服藥。”夏燁吩咐身邊的宮女,他的湯藥熬制麻煩,只是以此支開旁人而已。
伏柳應喏,出去時把門也關(guān)上了。
人一走,他便出聲了:“抬頭。”儲君的聲音驀然變沉,氣勢陡然變了。
夏靈看看千山又看看夏燁,有些著急:“大哥……”
千山崽壓下殺意,調(diào)整著呼吸大大方方地抬起頭來。
夏燁看了這“宮女”片刻,放在夏靈頭上的手移到了她臉上,捏住她一團肉,語氣重了:“你怎么這般胡鬧。”
夏靈難以置信:“大哥你竟然看出來了?”
夏燁氣不打一處來:“你為著新奇留下一個俘虜本是不妥,如今還敢?guī)е袚u過市?我在邊境見過多少千山族人,你以為異族人與中原人長相特征的不同是能用胭脂掩蓋的?你這小腦瓜到底在想著什么?”
“我……我在想大哥你啊。”夏靈被他捏得說話含混起來,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我就是想碰碰運氣,也許有千山族人能醫(yī)治你的身體呢?只要能令你的身體康復一點點,什么辦法我都想去嘗試。”
說完她連忙招千山崽來:“你過來一下,看一看我大哥的身體,只要你能解開他的異毒或者診出他的病因,要什么我都去給你求來。”
“冬歡!”
夏燁大聲呵斥她,夏靈肩膀瑟縮,轉(zhuǎn)頭看他時眼睛浮了水光:“我只是想你好起來。”
夏燁鼻子一酸,松開手去捂住口,扭頭咳了起來。夏靈連忙湊到他身邊順他的后背,急得眼睛發(fā)紅。
千山崽來到小木桌前坐下,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南夏國的儲君,眉心慢慢擰在一起。
夏靈轉(zhuǎn)頭看向他,眼眶里淚水環(huán)繞,往日的跋扈消失。她又低頭不住叫著哥,慌張又無措。
夏燁咳了好一會,輕輕按下了她的手,搖了搖頭,拿小名喚她:“冬歡啊……”
夏靈心里如有針扎,眼睛愈發(fā)的紅,但眼淚強忍著不肯掉下來:“哥,我最希望的只是……只是你能好起來,我做錯了?”
夏燁拍打她手背,低聲說:“你傻缺啊,多少名醫(yī)都治不了我這身體,你以為隨便拉出個千山族人來,就能醫(yī)治我?”
夏靈哽著道:“不試試怎么知道?”
他卻笑起來:“傻丫,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么簡單的事,不止你,你三哥、軍中無數(shù)軍醫(yī)將士都能想到,找千山族人來解毒的法子也早在邊境就用遍了。”
他還想說,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側(cè),咳了咳伸手指向門,對著桌前的少年說:“你出去,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千山崽盯著他不動,猛然伸手抓住了儲君的手腕。
夏燁的反應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他甩開少年的手,聲色嚴厲:“出去!”
千山崽瞟了一眼夏靈,神情有了些許難過,他笨拙拱手,起身也出去了。
夏靈無瑕顧及旁人,她腦子里嗡嗡作響,已經(jīng)從夏燁的話里意識到了真相。
夏燁沉默了一會,才順了順她的腦袋,說:“此事所有人心知肚明,唯獨不告訴你,是怕當時你接受不了……如今大哥告訴你,我根本治不回來了。”
夏靈抖了一下,耷拉著腦袋不肯抬起頭來,累積在眼眶里的淚水啪嗒啪嗒落在席子上,她的牙齒打著顫:“胡說,是醫(yī)師無用,藥石不好……”
夏燁嘴唇蒼白,他伸手虛虛攬住她,讓血脈相連的幼妹靠在他瘦削的肩膀上,良久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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