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顧公子想要見您。”

        等了很久沒聽見棠溪出聲，清蕊悄悄抬了抬頭。

        “公主……”她輕聲提醒。

        棠溪看了看眼前這個宮女，蜷曲起來的手指足以看得出她的緊張。

        “讓他回去，我不見。”棠溪縮回床上，閉上了眼睛，

        清蕊攥緊的拳稍稍松了一些，行禮出殿復命。

        棠溪睜開眼，摸了摸自己被包得嚴嚴實實的腿。

        那天事出緊急，如果不是系統提示，她都忘記了這段劇情。

        作為火葬場文的女主角，在死心塌地愛著男主的時候，勢必要為男主做些什么的。

        簡單的禮物和糾纏當然不能打動顧榆的心。

        所以作者安排了幾處救顧榆的劇情，在書里，棠曦次次都要冒著生命危險保護顧榆。

        例如驚馬這次。

        原書棠曦就是這樣沖上去拉開了顧榆，結果自己受了傷。

        這個時候她處于養傷狀態，書中沒有寫和顧榆相見，棠溪自然是能不見就不見。

        芳華殿外，清蕊見不遠處芝蘭玉樹的公子，走上前去輕輕叫他:“顧公子。”

        “公主她不愿見您。”

        顧榆的目光緩緩移到她身上，叫她不敢抬頭。

        “為何不愿見我？”他問。

        清蕊的臉上有些為難:“公主說……”

        “她說什么？”

        “說您一個庶子，與她是云泥之別，沒有資格來芳華殿。”清蕊似乎是下定決心，一口氣說完了全部。

        顧榆一愣，下意識上前兩步緊緊凝望清蕊，而后語氣急促起來:“那她為何救我！”

        如果沒有資格，隔壁將入宮的玉牌給他，叫他暢通無阻地出現在這里！

        清蕊瞧見他這反應，指尖忍不住攥緊。她很快調整好表情。

        “當時坐在馬上的是王尚書家的小公子，與我們公主交好，他年歲小，公主怕您在他手上出了事嚇到他。”

        當時那情形，棠溪若不去拉開，顧榆此時受的傷該比她重，說不定還會沒命。

        而那個王小公子是王尋落的弟弟，十三四歲的少年，經常跟他姐來頌明書院，一來二去便和棠溪混熟了。

        清蕊這樣解釋倒是有理有據。

        顧榆神色變得怔忪，眸中極其隱晦地爬上一抹傷色。

        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口，嗓音有些啞:“她的傷還好么？”

        清蕊說:“公主在殿內修養，宮里來了好幾波太醫，太子殿下和小侯爺、郡主日日來看她。”

        “公主很好。”

        顧榆抬眼看了看清蕊背后的芳華殿，夕陽的余暉灑在上方，巍峨的重檐殿頂，琉璃瓦金碧輝煌。

        他終于轉身，只留下一句“那便好。”

        清蕊抬起頭，目送了他的背影很久很久。

        ＊

        棠溪拒見顧榆這件事很快傳進蘇閑暮的耳朵里。

        凝霜悄悄看了眼他:“主上您說，嘉陽公主為什么不見顧榆呢？她是怕您生氣？”

        蘇閑暮輕嗤了一聲。

        他對于男女之情不甚了解，卻也明白棠溪不見顧榆和自己關系不大。那個傻子或許根本看不出自己在生氣，因為她理解不了，甚至覺得莫名其妙。

        這女子身份自然而然靠她更近，卻也是個麻煩吶。

        一刻鐘后，他換上女裝，出了清怡居。

        凝霜奇怪問道:“您不是說不想見公主嗎？”

        蘇閑暮不緊不慢地把玩著頭發:“到這個地步了，為何不見？”

        如若真的不見，前面他所做之事不是白做了么。

        他才不做虧本的買賣。

        習慣也好，依賴也罷，他總要叫棠曦離不開他。

        蘇閑暮拿著棠溪給的玉牌，一路暢通無阻。步入芳華殿，少女百無聊賴坐在床上，手上將他的手帕揉來揉去，皺成了一團。

        “阿曦。”他喚道。

        棠溪見到蘇嫻慕當然是十分欣喜，她放下手帕，想要下床來找她。

        不待她下床，蘇閑暮自主走過去了。

        “你的病好啦？”見蘇嫻慕這狀態，棠溪滿眼不可思議。

        不是說病得很重么？她正打算上蘇府看看她呢。

        蘇閑暮今天這身和以往穿的不同，是件綠色的衣裙。她鮮少穿綠色，這回穿上更顯得她面容美麗，如出水芙蓉。

        蘇嫻慕那眉眼比畫還精致，當然也壓得住。她本就膚白，如此更加好看。

        “好多了。”蘇閑暮在床邊坐下，與棠溪相對。

        他一如既往，笑容淡淡的，毫無攻擊性，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棠溪想起這兩天因為劇情受的委屈，有苦衷不能說出來的郁悶，心里酸酸的。

        “你終于來了。”表現在臉上，顯得委屈。

        她承認，自己還是很依賴蘇嫻慕這個朋友的。

        是她來這個世界里認識的最早的，蘇嫻慕性子溫柔，又心細，不知不覺陪伴了她很久。

        看棠溪這個反應，蘇閑暮低笑了一聲。在抬眼時，眸中只剩無辜。

        “公主說男人如衣服。”他語調緩慢，“作為公主的姐妹，臣女自是要來。”

        這種揶揄的話，他偏偏說得一臉認真。

        棠溪想起來自己是反反復復說過這些話來著，心虛垂下頭，搞不清楚蘇嫻慕是不是在內涵她。

        “我不是……”她囁嚅著要解釋，頭上方卻迎來輕柔的撫摸，棠溪一愣，猛然抬頭。

        她出現幻覺了嗎？

        阿慕這個表情，怎么看起來有幾分寵溺？

        弄得她忘記了接下來要說的話。

        “逗公主的。”蘇嫻慕彎起唇，“公主不必掛懷。”

        棠溪安安分分縮回床上。

        蘇閑暮看了一眼她的腿，問:“公主喝藥了么？”

        棠溪搖頭，指指桌上，“還沒呢，我嫌太燙，放在那兒的。”

        蘇閑暮走過去端起碗，用勺子攪了攪碗里深黑色的液體。舉勺置于唇邊吹氣，他眸光微閃，下一秒眼神凌厲。

        “藥有問題。”

        棠溪沒見過她這個樣子，看蘇嫻慕表情凝重，跟著繃直了身體。

        蘇閑暮收起萬年不變的笑，把藥放到一邊，伸出手抓住了棠溪的手腕。

        棠溪注意力全在藥上，手被抓到時才明白過來，蘇嫻慕是在替她把脈。

        這藥是她受傷后太醫開的，說是有利于傷勢恢復。她不喜歡喝藥，卻也想身體好一點，快點活蹦亂跳地出去玩。所以每日一碗，從沒落下。

        也不知道這藥是什么時候出的問題。

        “我……有事嗎？”棠溪咬著唇，有些艱難地問。

        蘇閑暮收回手，神情放松了一些。

        “沒有大礙。”他說。

        這藥效較慢，需要連續服上幾個月才會有癥狀。所幸棠曦到現在沒有服下太多。

        棠溪抿著唇，心里蔓延出苦澀。她本以為本本分分當她的公主，和善待人便不會有人害她，不想還是有人對她做這種事情。

        蘇嫻慕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把手搭在她手背上認真地說，“公主，此事必須徹查。”

        “毒效雖未發作，但倘若真正積少成多，您會死。”

        不僅會死，且那時候再查起來，只會查出是氣色衰敗，查不出內因。

        這下毒的人心思很歹毒。

        蘇閑暮知道棠溪固然脾氣好，惹毛了她她卻也不肯吃虧。

        不料這回棠溪在震驚之余，很快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和她一如既往的活潑語氣不同，少女盯著那藥，堅定地對他說:“阿慕，這件事你不要多管，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我自己會解決。”

        下毒這人是沖著她的命來的，他才幾日沒守在她身邊，就有礙眼的雜碎竄出來做這般下作的事。

        蘇閑暮垂下鴉羽般的眼睫，遮住了他眸中的幽暗。

        如果棠曦處理不好，他不介意親自解決。

        只是再抬眼，他還是那個柔順懂事的蘇家姑娘，表現出了很相信棠曦的樣子。

        “好。”他安撫似地拍了拍棠溪的手。

        棠溪回想了一下來到這個世界所做過的事，理論上她并沒有什么仇家。

        在書里前期有個蘇嫻慕，還算不上仇家，已經被她拉到自己陣營里來了。厭惡她的舒妃永遠被關在冷宮，也做不到這種事情。

        還有的與原主棠曦作對的角色，到現在還沒有出場。

        不過下毒，書里有過一次。

        有一個結論需要棠溪親自去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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