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照例是冰芷把藥熬好端過來，棠溪用藥時手上沒拿穩。藥碗打翻，藥汁四濺，苦澀的氣味頓時彌漫在殿內。

        冰芷跪著在收拾，棠溪看向一旁的清蕊抱歉地說，“清蕊，麻煩你再去煎一份了。”

        她的藥今日剛剛好沒了，清蕊準備去太醫院取，邁出門之前恰巧碰到芳華殿的小太監小恩子取藥回來。

        清蕊不敢耽擱，拿著藥轉身去了芳華殿的小廚房。

        這會兒沒到吃飯的時候，小廚房靜悄悄的沒什么人。她們公主對待宮人一向寬和，芳華殿宮人多，不做事的時候，大家都是自由的。

        這也給了清蕊一個下手的機會。

        她從袖口里拿出一包黃紙包著的粉末，對著鍋里冒泡泡的藥遲遲沒有灑下去。

        今日藥碗突然被打翻，破碎的瓷片崩裂，一小塊彈到她身上，叫她心驚。

        莫非是上天暗示這毒下不得了么？

        可給她毒藥的人說，這東西停不得。恰好嘉陽公主現在養傷，需得日日服藥，等她傷養好，怕是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

        清蕊心一橫，將毒粉抖進了藥里。鍋內藥汁歡快地沸騰著，白色的粉末很快融進其中消失不見。

        眼前浮現嘉陽公主派她來煎藥時臉上抱歉的神情，清蕊感到一陣脫力。

        那個人其實很好，分明自己是下人，她的態度卻總是像擔心給自己添麻煩一樣。

        可是怎么辦？她快嫉妒得發瘋了。

        身邊一道輕響拉回了清蕊的思緒，接著她看見本該在殿內的公主，緩緩從最里面的那個灶臺里站了起來。

        那里有一堆柴，棠溪身形小，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出她藏在那里。

        她的腿被纏著，行動不方便。這個時候不想單腿跳過去，就站在那里靜靜凝視著清蕊。

        門被推開，冰芷一臉怔愣地走進來。她望著清蕊，像是從沒認識過她那樣。

        起初冰芷不明白，公主腿上有傷，為什么非要自己扶著她過來，又躲進小廚房藏起來。

        “公主，我……”清蕊訥訥道，想要解釋，她手上還拿著包藥粉的黃紙，這時解釋已經無用。

        清蕊張了張唇，最終閉上眼睛，像是認了命。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棠溪的面容很平靜。

        她并非不氣憤，只是要控制不對清蕊發火。到時候違反人設，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清蕊終究是害她的人，叫她刻意和顏悅色地和對方說話也不大可能。

        “把她綁起來，帶走。”棠溪最后淡淡地說。

        出乎清蕊意料，棠溪并沒有叫侍衛來把她抓進牢里，或者說直接杖斃，她只是把她綁著帶回了芳華殿。

        清蕊既沒有反抗，也并未求饒。似乎棠溪怎樣處理她，她都可以坦然接受。

        殿內，棠溪遣走了其他宮人，難得臉上沒什么表情，拿著茶杯喝了口茶，說了一句:“我知道你為什么害我。”

        清蕊指尖微縮，面容上還算鎮定:“奴婢不知，公主在說什么。”

        “你喜歡顧榆。”是一個陳述句，棠溪無比肯定。

        從穿越之初，去扶月樓救顧榆開始，她這位貼身宮女就表現得比她一個癡戀顧榆的女主角還要焦急。

        后來一碰到有關顧榆的事，清蕊的態度總要熱切許多。

        更何況棠溪讀過原書，對于清蕊對顧榆隱秘的愛有所了解。這個宮女是害原主棠曦跳下高樓的原因之一。

        清蕊瞳孔狠狠一縮，語氣中帶上了慌亂:“奴婢沒有！”

        “顧公子謙謙君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奴婢怎么配喜歡他？”她喃喃道，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呵。”棠溪心中有怒，強行按耐著沒有爆發。

        “所以你配不上，就來害我的命？”這句話問得比她想象中要平靜，偏偏這種淺淡的語氣，像是一把利刃在狠狠剜著清蕊的心。

        就好像，她不僅不配，連手段心思也不如公主，明知配不上，還不甘心地去做這般惡心的事情。

        清蕊恍恍惚惚抬頭，從小公主明艷的面容上看出了幾分失望。

        那一刻，她像做了場夢，不知怎么醒來，就成了這幅模樣。

        “平心而論，我待你不錯。”棠溪一字一句地說。

        哪怕是讀過原書，知道清蕊日后會害她，她所做的也只是多加防范，不把清蕊當成心腹。再說，害她也是后期的事情，棠溪完全沒有想到會提前發生。

        因為棠溪總覺得可以改變劇情，就像她改變和棠澈、景冰夏的關系那樣。

        書里棠曦死后，有寫到過清蕊的悔悟和贖罪。

        棠溪深陷巫蠱風波時，清蕊和冰芷一樣，為了保護她磕破了頭。平日里，清蕊做事小心，也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關切。

        于是棠溪自信好好引導，清蕊或許不會再做害她的事。

        她自信過頭了，如今看來很是愚蠢。

        少女的眼神里沒有往日的和善，有的只是冰冷的疏離。

        清蕊的心一揪，指尖攥緊，拼命告訴自己:

        這是你自己選的。

        棠溪俯視跪在她身前的清蕊，回想了一下劇情。

        書里清蕊給棠曦下毒，是在棠曦嫁給顧榆之后。顧榆對棠曦態度冷淡，再加上府上多出了一名女子，叫她整日郁郁寡歡，身體也大不如前。

        可仍然不改癡心，對顧榆百依百順，偶爾沖府上那女子發了脾氣，倒惹得顧榆生氣心煩。

        如此在旁人看來，顧榆厭惡棠曦到了極點，只不過是因為她的公主身份而屈服著，過著不開心的日子。

        這個時候，同樣愛著顧榆的清蕊想為他分憂，決定背叛棠曦，為顧榆爭取自由。

        受那名女子指使，清蕊往棠曦的補品里下了致人心郁的藥。慢慢地，棠曦的心緒受厭惡影響，芳華燦爛的年紀心中的憂思卻如老婦一般。

        也正因為這樣，她遭受不住父母、胞弟的接連去世，不顧一切跳下了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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