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有病!相思病!
齊錚看著眼前打扮各異的三人,臉色黑如鍋底,顯然氣得不輕。
“膽大包天!這可是軍營!重重防衛,你是怎么混進來的!”
苗承恩鼻子下掛著兩撇小胡子,腰間圍裙顯然是伙夫裝扮,方若黎照舊是郎中,只是成了軍醫。
李桑榆穿著件過大的李朝兵士服,咧嘴一笑,臉上易容用的黃泥啪嗒啪嗒往下掉,小聲道:
“你這不都看見了么……”
齊錚瞪她:“你給我閉嘴!”
副將是齊家舊人,自然也認得她,見自家將軍又要發火,先出去讓人封住了帥帳,省得有人闖進來,才開口勸。
“將軍先別生氣,縣主說軍情緊急,咱們先……聽正事兒?”
齊錚冷冷看他一眼。
“軍營防衛疏漏,讓人捅了三個窟窿都沒人知道,今天有人要挨軍棍,還有比這更大的正事兒?”
副將:“……沒有。”
大帥上任三把火,總要讓他盡情燒上一燒,李桑榆很能理解,給面子地拍手鼓掌。
“將軍說得好!”
副將:“……”覺得自己有點多余。
片刻后,齊錚聽苗承恩簡述經過,在輿圖上標明南梁征兵地點后,頓時重視起來。
先是派了幾個小隊去探查,接著給離得近的幾處駐防將軍依次送了警示信,令他們提高戒備。
“縣主來的時機太妙了!”
一通井然有序的繁忙后,副將撫掌贊道:
“方才將軍們還在為要不要趁勝追擊,吵得不可開交,縣主這消息送到,那幫大老粗方知穩扎穩打有多重要!要不然咱們在前頭賣命,后頭失火,被人掐斷糧道都不知道!”
面對稱贊,李桑榆連連擺手:“跟我沒什么關系,都是苗大夫的功勞。”
“多謝苗大夫!”
副將向苗承恩深深行了一禮,抬頭時不免多看了兩眼,這一定睛細看,登時倒抽一口涼氣,失聲喚道:
“大公子!——”
“不敢當,不敢當。”
苗承恩撫著兩撇小胡子輕笑,伸出兩條手臂左右揮了下。
“真不是你家大公子,瞧,兩條胳膊都好端端地在身上長著呢!”
想到兄長棺木中的斷臂,齊錚呼吸一滯,看他的目光簡直能吃人。
李桑榆之前一直嘴硬,這會兒倒沒露出意外的表情。
自出京一路朝夕相處,再加上南疆木屋那些日子,她已被迫認清事實。
——盡管長了同一張臉,苗承恩確實不是齊放。
近來她每每想到此事,都發笑不止。
苗承恩明明有兩條手臂,這么明顯的疏漏,她當初怎么會著了魔般,非要說是同一個人?
副將訕訕,“……是是是,是末將認錯了人……”
嘴上說著自己認錯,稱呼倒是很執拗。
李桑榆瞪著副將:“議事議完了?”
副將看了齊錚一眼,看他沒有制止之意,開口:“已經議完了。”
“那,”李桑榆吹了一口茶,狀若無意道:“可以說說……齊放沒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副將剛要張口,齊錚一個眼神掃過去,冷冰冰道:“你先說,你跑出京城,是怎么回事兒。”
“臨走前,我是不是讓你安安生生在府里待著,還和這來歷不明之人混在一處……”
李桑榆可憐巴巴地控訴:“齊錚,我有病!”
方苗二人猛點頭,有病就得看大夫啊,他倆都是大夫。
齊錚上下打量她抹的蠟黃的臉,又瞥苗承恩那兩撇小胡子,冷嘲:“是病得不輕。”
李桑榆繼續咳嗽,“是……是相思病!”
方若黎:“……”
苗承恩:“……”
齊錚嘴角要翹不翹地提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緊接著勉力壓平。
“哦?你思誰?”
李桑榆咳得淚眼朦朧,奈何她臉上還掛著易容黃泥,情態并不楚楚可憐,反而有礙瞻觀。
然而這絲毫沒影響她拖著袖子撒嬌告狀。
“齊錚,我是被迫逃出京城的,舅舅要我嫁給李瑢!”
避婚出逃,自然不能大喇喇帶幾十仆役丫鬟游山玩水,不真受點辛苦委屈,回京后還有的鬧呢。
齊錚心里還甜著,沒想到會有這句,立時皺眉:“田頌,我不是讓你留意京城的動靜,為何沒告訴我?”
田副將眼珠微微轉了轉,抬頭憨笑:
“將軍知道的,我這些日子一直跑南梁查大公子的事情,京城那邊就耽擱了……是我失職!我待會兒自去領十軍棍!”
齊錚本來的確動了怒氣,可他自責至此,倒是不好說什么了。
“這不是軍中事,不必領軍棍,以后上心些就是。”
李桑榆滿意地看著齊錚滿肚子怒火先是轉移,再是消散,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問了一遍。
“那齊放……”
田頌窺著齊錚神色,繼續講了起來。
“大公子沒了一條手臂,我們尋他的范圍縮小了大半,屬下的人到南梁暗查,花了一年的功夫,列出幾份年齡傷痕都符合的名冊,可南梁人對少了一條手臂的俘虜,也格外’關照’……”
田頌恨恨地咬在“關照”二字上,可想而知,那是怎樣的關照。
被李桑榆打斷之前,齊錚原本就在認真聽田頌匯報,此時幾人俱屏息凝神,就連苗承恩都少見地沒插科打諢。
“那些俘虜在折磨中死傷大半,三月前,南梁對涼州動手之前,將剩余幾百人召集在一起,驅趕到柳州……”
“他們……想用俘虜假裝齊放,來威脅主帥?!”李桑榆失聲。
“對……”
田頌艱聲道:“將軍,按照咱們布局,下一戰便是柳州……但如今看來,此前幾戰迅速告捷,只怕是南梁有意誘敵深入,其實早在柳州備好了埋伏……”
前方假敗誘敵深入,用獨臂俘虜亂主帥心神,后方在南疆征兵,前后夾擊,不得不說,南梁為一口吞下李朝主力,下了很大一盤棋。
話題聊到這里成了軍機,李桑榆和方苗二人不能再參與討論,從帥帳里退了出來。
帳子一封好,田頌就跪下磕了個頭。
“將軍,屬下想帶幾百人馬,去柳州營救大公子!”
齊錚輕嗤:“我哥若是在柳州,南梁何須尋那么多獨臂俘虜,只他一個,還不夠威脅我嗎?”
正主在手里,要那么多假冒的做什么?
“大公子若是在南梁手里,南梁這一年來,不會默不作聲,不向朝廷要錢要地。依屬下看,大公子必定不在那幾百人之中……但是!”
田頌急切道:“將軍,大公子被俘虜前的蹤跡,是能查到的!直到南梁開始統計獨臂俘虜,才失去了蹤跡,屬下相信,大公子還活著!他多半是被困南梁,藏起來了!”
齊錚摸著下巴:“兄長若是在南梁藏了起來,必定會打聽兩國戰況,當他聽聞獨臂俘虜被驅往柳州,為防止我上當,定會想方設法,親自趕到柳州驗明正身……”
“對!正是如此!將軍和大公子不愧是親兄弟!”
田頌拼命點頭,急切難掩,齊錚突然就笑了。
“那你等我把柳州打下來,再尋人不是更方便?”
田頌神色突然一僵,齊錚笑意更盛。
“還是說,你早看明白,認為我柳州之戰必敗,只怕到時連如今腳下這塊地都守不住,才要冒死提前營救……”
“將軍,屬下不敢……”
田頌被說中心思,渾身冷汗直冒,齊錚定定看著他,“唔”了聲。
“你放心,柳州不會敗。”
“是是是,將軍一定能拿下!”
田頌好不容易松下半口氣,聽他繼續道:
“我離京前,早找好了神箭手,莫說幾百獨臂俘虜,就是我哥本人被綁了放在墻頭上,也不過就是一支箭的功夫,嗖——”
齊錚神情冷酷,“不會叫他擾亂軍心的。”
·
李桑榆從帥帳出來,被人領著去新的營帳住下,苗承恩是個坐不住的,四下看了看,掀簾子就要出門。
“伙房那兒有人養鴿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肥嫩鮮香,我看看能不能抓一只……”
方若黎也跟著起身,“那我去給縣主熬藥。”
李桑榆收拾好被褥,洗了滿臉黃泥,獨自呆坐了一會兒,窮極無聊,上床準備睡個午覺。
才剛剛迷糊起來,被外面一嗓子吵醒。
“……我哥是齊少將軍的親兵,被南梁人砍瘸了腿,又陷入包圍,是少將軍一人一馬,親自把他從敵陣里搶回來的!”
突入敵陣重圍,去搶自己瘸了腿的親兵……李桑榆躺在床上,唇角淺淺勾起笑意。
這一聽就是齊放會做的事。
她偶爾會覺得,齊放其實不大適合主帥的位置。
他太……太仁慈。
當初他們悶在小書房看兵書,每每讀到兩軍勢均力敵、要靠人命填的戰役,齊放總是長吁短嘆,說掌權者都該自己去上戰場,自己經幾次死里逃生,才不會視人命如草芥。
這樣的性子做了主帥,日復一日地看著手下人死在戰場,如何受得了呢?
她正想著,外面又是一嗓子:
“哈!你哥現在在哪兒?還不是一樣躺在涼州,埋尸荒野!”
小兵被說得怔住,低聲慢慢道:“你根本不懂……被人逼到那份上,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有個人肯冒險回頭救你……”
“我不懂!我只知道,當兵的都想跟著能打勝仗的將軍!他贏了我們未必能活,他輸了,我們都得死!”
小兵聲音倔強:“誰沒贏過?少將軍當年也是一路打勝仗的……”
“那你說,最后讓十萬人葬送的軍令,難道不是他親自下的?輸了就是輸了,他一個主帥,就該擔責!我記恨他,還記恨錯了?!”
二人一人一句,誰也不服誰,不歡而散,李桑榆怔怔躺著,再也睡不著了。
枕側不知何時出現一個藥碗,涼透泛著苦澀,她心里煩躁,沒喝放在了一邊。
不知靜靜躺了多久,帳子門簾“唰”的輕響了一聲,似是有人闖入,帳子里一片黑洞洞,她心有所覺,沒出聲。
緊接著又響了第二聲。
李桑榆正狐疑,一偏頭看到枕側藥碗。
到此時她突然想起,近些日子,只要她不喝藥,苗承恩就雷打不動要來爬床!
……可現下可不是在南疆木屋,而是齊錚的軍營!
那進到帳子里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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