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治派出去的探子前來回稟，宅子里起碼有七八個人在，只是那個阿福也在，他們不敢靠太近，因此不知道他們具體說了什么。
曾治冷聲吩咐：“他們那么喜歡燒宅子，那就再燒一次。”
“可是……大人！這個宅子附近都是百姓，若是真的燒起來，只怕不好收場。”
“那就自認倒霉吧，下輩子投胎的時候，記得離繡衣直指遠遠的。”曾治滿不在乎。
午夜靜謐之時，又一場火燒了起來。
好在前兩日下過雪，房頂地面潮濕，又恰好中郎將曹巍帶兵在附近巡邏，將火及時撲滅，最后只有幾人受了些輕傷。
而且這一次，縱火之人一個也沒有跑掉，其中一人赫然正是曾家下人。
雖然他一口咬死，是自己和宅子里的人有私仇，才會行縱火之事，但是這個說法根本不能讓人信服。之前還對祝業安宅子起火有所懷疑的人，再無他言。
曾治接二連三在祝業安身上栽了跟頭，氣得覺都睡不著，偏偏轉日一早，住在曾家的祝業安還邀請他共進早膳。
曾治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拒了。
祝業安居然還要來探病，這是不氣死他不罷休，是嗎？
曾治在那頭氣呼呼，祝業安這邊也沒有閑著。
帶顧南風去見手下人的事情，他只說過一回，那樣的環境下，那么小的聲音，除了自小就能聽出骰子點數的淳于山，還能有誰？
確定了奸細之后，祝業安直接讓方子興將人捆了，扔給沈鐸去審，必要時可以讓小大夫白英幫幫忙。
淳于山自小混跡于街頭，見多了三教九流之輩，早就練就了一身本事。謊話說得跟真的一樣，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般人確實不好審。只是他運氣不好，碰到了沈鐸。
沒過幾日，沈鐸就拿來了一份口供。
祝業安和顧南風看完，都怔住了。
自從繡衣直指在南康打響名頭后，也不是沒有其他人登門想要投靠，但要么是糊弄人的江湖騙子，要么是別有用心之人，都被祝業安趕走了。
江湖騙子還好些，被拆穿后自然灰頭土臉地立即消失。倒是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常常賴著不走，耍橫的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也有，但無一例外，只要被他們驅趕過一次，就決不會再糾纏。
淳于山的出現，不僅祝業安懷疑他，顧南風也在懷疑，否則怎么可能真的縱容他那么長時間。
他們終究還是小瞧了淳于山，原本以為他就是一個小嘍啰，沒想到竟然是條大魚。
淳于山幾年前就投靠了曾家，負責處理所有曾家不方便出面的“臟活”。他很聰明，一直用混混的身份掩飾，就連和他一起為曾家效命的人里，也只有幾個知道他才是曾治真正信任的人，是他們的頭頭。
當初徐寧一案，就是淳于山出的注意，策劃煽動百姓鬧事的也是他。
正是因為在那件事情中沒有討到好處，觸怒了曾治，淳于山才兵行險著，決定親自出馬做內應。
顧南風看著淚水漣漣的李秀秀，深深嘆了一口氣，她倒寧可自己的懷疑是錯的。
李秀秀走到淳于山面前，擼起袖子，前幾日被蒙面人劃傷的地方才結痂。
“那日的蒙面人和你是一伙的，所以你看到我受傷，才會那么難過，其實你是自責，對嗎？”李秀秀淚水漣漣。
淳于山嗤笑一聲，一臉嫌棄，“我不過是利用你來掩蓋身份罷了，還真當我喜歡你，你傻不傻？”
“那你發誓！你說，你根本不喜歡我，否則我就橫尸荒野不得好死。”李秀秀抹了一把眼淚。
淳于山咬著牙，眼神狠辣，卻嚇不退眼前人，最后無奈嘆息一聲，垂首憤恨道：“事到如今，你和我扯上關系，能有什么好處？你能不能聰明點！”
說完，一滴眼淚掉在了地面上。
李秀秀轉身，哭著朝祝業安和顧南風磕了一個頭。
“大人，能給他一條活路嗎？”
祝業安和顧南風都靜默了，淳于山手上沾過不止一條人命。
李秀秀埋首哭了一會兒，方才抬起頭。
“他做了錯事，該是怎樣就是怎樣。可能不能暫時不要告訴淳于叔叔和嬸嬸，等我帶他們離開以后再說。”
顧南風一愣，“你要帶他父母離開？”
“他們若是知道小山哥出事，一定會受不了的，將來等我找到機會再慢慢告訴他們。”
“我的意思是說，你還要替他贍養父母？”
“他犯下這么重的罪，的確不是好人。但是他沒有對我做過任何壞事，他待我比我父母還要好。那這個好，我就要認。求大人能寬限幾日時間，我們明日就走。”
淳于山第一次后悔了，眼淚奪眶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步一步走到了不能回頭的地步。
“你們現在走，是死路一條，曾治不會放過你們的。先留在這里吧。”祝業安冷冷地瞥了一眼涕泗橫流的淳于山，“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就看你要不要了？”
淳于山一愣，繼而瘋狂點頭。
“我需要有人出面首告曾治，你敢嗎？”
首告曾治，意味著與整個曾家為敵，還有和曾治利益相關的那些人，都會視他如眼中釘，稍有不慎，就會丟了性命。
但淳于山卻毫不猶豫答應了，他緊緊握著李秀秀的手，他想要這個機會。
尾聲
十二年后，西北邊關一座小城的集市中，一位笑容爽朗的胖姑娘站在豬肉攤后頭，她準頭很好，幾乎都不用秤，一刀下去就是想要的斤數。
“秀秀，你喝口茶歇會，我來。”
“那行，給，小山哥。”秀秀將手中菜刀遞了出去。
西北的十年苦役讓淳于山吃了大苦頭，身體遠不如前，但好在一切都結束了，他有了堂堂正正重新開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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