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胭分飛之第二十天

　　伏虎在幾天前接到道濟的傳信后，連忙發動師兄弟在整個仙界找了個底翻天，可卻沒有一絲胭脂的線索。他就覺得問題嚴重了，不是有人故意隱瞞封鎖，那就是帶走胭脂的是大神通者。

　　眼看已經過了好幾天，他還是沒有頭緒。沒辦法，他最后到了佛祖跟前，懇請佛祖指點。

　　佛祖只輕輕地回道，“胭脂無礙！”

　　伏虎卻不滿意，“我佛慈悲，弟子……”

　　“萬法生緣，劫隨緣至，劫未過，緣難了。劫緣，劫緣，是劫亦是緣，唯心而已。”佛祖說完，又垂目不語。

　　伏虎還待再問，卻已身不由已地被拋到外面。只能去了凡間找道濟。

　　在殿內，佛祖卻緩緩道，“阿蘿施主，可還滿意？”仿佛情姑就在面前，其實兩人相隔數億里。

　　遠在情宮的情姑，媚笑道，“滿意，滿意，很感激和尚哥哥信守承諾呢，要不我以身相許？可好？”

　　佛祖平靜如水，“望施主守約，以免生靈涂炭。”

　　“呵呵，”情姑掩嘴輕笑，“只要你不插手，我也沒興趣殺人，就只是想看小孩子玩玩罷了，怎么，和尚哥哥不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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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虎找到道濟時，兩父女正躺在樹叢里睡午覺，側著身，彎著腿，道濟嘴里塞了個葫蘆，曇華咬了大拇指，臉上一模一樣的表情，伏虎就傻了。

　　伏虎是知道曇華的存在的，孟回更是在后來跟他提過曇華化形的事，說是成了道濟和胭脂的女兒。

　　可知道和親眼所見，那是兩碼事，他一直以為道濟不會承認的，可看樣子，不僅承認了，相處得還是相當親密。因為曇華邋遢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小道濟，只除了沒穿戴僧衣僧帽。

　　然后伏虎又覺得道濟過分了，那可是清冷高華的曇華仙子啊，一個仙子生生地養成了乞丐和尚，這得有多大難度呀？

　　當然，曇華畢竟是仙體，仙體是不會藏污納垢的，所以臉上還是干凈的，還是粉雕玉琢的，可是，怎么能這么養孩子，更何況，這還是一個女孩子，這還是一個仙子重生的孩子，這還是他們佛界十幾萬年來唯一的一個孩子。

　　伏虎的思維發散性地向外延伸著，暴殄天物地看著曇華。

　　半晌又調轉視線，像看罪人似的看向道濟。

　　伏虎一來，道濟就睜開了眼，只是看伏虎的蠢樣，他很享受，所以沒有打攪，直到伏虎看他，道濟才樂呵呵地道，“我女兒，要怎么養就怎么養。”

　　伏虎聽了，覺得道濟真是得了便宜又賣乖，指著曇華道，“降龍，這畢竟是女孩子，你不多照顧點？”

　　道濟挑挑眉，道，“等你有女兒，你再細細照顧吧，我女兒，這樣蠻好的。”

　　伏虎氣結，真想扭頭就走，道濟卻還是相當有先見地拉住了他，嘻笑道，“怎樣？師兄有消息嗎？”

　　伏虎畢竟是個老實人，見說起正事，便沒了氣惱，坐了下來，道，“我們都找不到，不過，我去問了佛祖，佛祖說胭脂沒事。”然后又說了那些偈語。

　　道濟低聲重復了半天，跟伏虎討論，“佛祖的意思是我和胭脂會有劫？或者我會有劫？要過了這個劫，才能了這個緣？”

　　伏虎煩惱地摸摸光頭，“我一向聽不懂這種話的，但是總覺得，意思好像不太好，降龍，你要小心！”

　　道濟反而坦然了，“是禍躲不過，來了，我接著就是。”

　　“噢，還有，情魔復出了，聽說還要下凡來，你要當心。”伏虎叮囑道。

　　“嗯，上次韋陀下來時，告訴過我了，對了，”道濟問道，“伏虎，你知道情魔的具體情況嗎？”

　　伏虎搖頭，“知道的和你差不多，都只是些泛泛的傳說，不過，你可以去問孟回，她應該掌握著不少秘聞。”

　　道濟沒好氣地哼了聲，“這個死八婆，肯定隱瞞了不少東西沒告訴我，我如今哪還敢相信她。”

　　“啊？不會吧？”伏虎不相信地瞪大了牛眼，“大家關系一直很好，怎么會瞞你？”

　　道濟撇撇嘴，“孟回一開始就知道胭脂失蹤了，然后就回天去找了，可是，直到現在，仍然沒有絲毫消息，這正常嗎？她的手下遍布天上地下，怎么可能沒有一點頭緒？”

　　“哦，可能真的沒有，畢竟我也是最后去求了佛祖的。”

　　“吶，你都能想到去找佛祖，她要真沒消息，會不急著去找王母？王母會不告訴她？”道濟分析道，“更何況，整個仙界沒幾個人知道胭脂失蹤，這顯然是她封鎖了消息，她的目的，無非就是斷了線索，不讓別人找到胭脂。伏虎，你去找的時候，是不是沒有一點線索了？”

　　伏虎點點頭，轉而又糊涂了，“照你這么說，那孟回為什么要這么做？不讓你找到胭脂？”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孟回肯定知道了胭脂在哪，可是，卻把消息鎖得死死的，”道濟頹然地喝口酒，又振作了下精神道，“算了，既然沒事就好，等忙完情魔的事再說吧。”

　　伏虎瞄了眼道濟，期期艾艾地問，“降龍，我，其實……”

　　“你這表情安在你這五大三粗的臉上，真是讓人想吐，”道濟一臉嫌棄狀，“有話快說！”

　　伏虎不好意思地笑笑，問道，“我就想問問，你會不會成為第二個韋陀師兄？”說著，很認真地看著道濟。

　　道濟郁悶了，最近怎么老有人問這種問題，而且一個賽一個激進，第一個還只是問他，會不會放棄修佛，這一個直接問他，會不會成魔了？

　　可看著伏虎的認真勁，不回答也不行呀，于是粗聲粗氣道，“不會，不會，瞎擔心什么呀？我是那種人嗎？走吧，走吧。”

　　伏虎卻似放下了心頭大石，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道濟嘀咕道，“劫嗎？那就先回寺把小麻煩先解決了吧！”

　　道濟回了靈隱寺，先安置好了曇華，便轉身去了胭脂別院。

　　別院里，只有胭脂一個人，正嫻靜溫婉地坐在院子里看書，看見道濟，驚喜地叫道，“修緣，你回來了？”語氣中沒有一絲抱怨，只眉目含情地看著他。

　　太刻意了，想當初胭脂剛下界時，他只離開三天，回來后，胭脂就拿話刺他了。胭脂可以嫻靜，可以溫婉，但絕不可能柔順，反而很是倔強。

　　曇華倔強起來，就和胭脂一模一樣。上次，胭脂還吃醋，覺得小曇只像他一個人，其實，小曇怎么可能會不像她呢？……

　　道濟心中嘆息，面上不動聲色地開口，“情魔即將下凡，人間紛亂將起，你還是從哪來回哪里去吧。”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隔著一丈遠。

　　胭脂卻仿若未聞，溫和地笑道，“修緣，你這些天到底去哪里了？連陳亮趙斌他們都不知道。事情很棘手嗎？”

　　道濟皺了皺眉，他實在不耐煩對著胭脂的臉卻又不是胭脂本人的臉說話，可他又不能放手不管，見死不救，致無辜于險境，心中轉了幾轉，最后言道，“魔劫將至，施主快離開吧。”說罷，就轉身向外走去。

　　“等等，”胭脂斂了笑意，問道，“那天就知道我不是胭脂，是嗎？”

　　道濟沒回身，只是點了點頭，胭脂又問，“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聲音很漠然。

　　胭脂握拳站起身，“你不想知道我是誰？我來有什么目的？為什么能這么像？”

　　“不想。”依然很漠然。

　　“好好好，”胭脂咬了咬牙，喘了口氣，狠聲道，“如果我說，我知道胭脂在哪里，你又怎么說？”

　　道濟終于轉過身來，看向胭脂，冷冷地道，“什么條件？”

　　胭脂唇邊的那抹狠意瞬間被苦意取代，“你就不能說說好話哄哄我？或許我就隨口告訴你了？”

　　道濟面色冷峻地站著。

　　胭脂看著他，心中卻絞痛得雙手發顫，好一會兒，才道，“那你抱我一下。”音調中含著一種強作堅強的脆弱。

　　道濟看都沒看她，就轉身向外走去。

　　“你真不想知道了？胭脂在受苦，你也不關心嗎？”聲音凄楚。

　　道濟的腳步頓了一下，又繼續往外走。

　　“哈哈哈，呵呵呵，嗚嗚嗚……”院內“胭脂”又笑又哭地跌倒在地上，眼淚如斷了線的珠串，四處飛濺，口中哽哽咽咽地，“胭脂啊，果然，只有你，你是特別的，只有你……”

　　道濟出了院子，仰望天空，神色焦慮，低語道，“在受苦嗎？真的嗎？那胭脂你等等，我把人間的事解決了，就去找佛祖，然后就去找你！你等我，等我……”

　　好一會兒，才收拾好心情，向自己禪房走去。

　　道濟禪房內，趙斌四人都坐在桌前，神情驚疑不定，曇華站在凳子上，一手叉腰，一手輪番指著四人，聲音洪亮地在罵人，“笨啊，真是笨蛋呀，那個壞人到底哪點像娘親了？而且都相處這么多天了，你們難道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同嗎？再說，要真是娘親，我和爹爹怎么會不管娘親就離開了呢？”

　　四人相互之間用眼神交流了又交流，還是覺得不能接受，白靈道，“小曇，真的不是師姐嗎？”

　　“當然不是，”曇華激動地在凳子上使勁跺了跺腳，“白靈姑姑，我一直覺得你比師兄他們機靈多了，你怎么也問這種蠢問題啊？我怎么可能認錯娘親？再說，爹爹上次一眼就認出來了，絕不會錯的。”

　　“啊！真的不是呀，我還以為你和圣僧急著出去給師姐找藥呢！”白雪很遺憾地道。

　　趙斌火大地拍了下桌面，“那這個人到底是誰？怎么這么像師母？”

　　陳亮謹慎地道，“要不，再問問師父？”

　　“哼，我都說不像了，哪兒像呀？”曇華不滿地瞪了眼趙斌，又瞪向陳亮，“為什么還要問爹爹，我……爹爹，你回來了？！”

　　四人扭頭，果正看見道濟走進房來，連忙圍上去紛紛問好，又七嘴八舌地向他確認胭脂的問題，一片喧鬧。

　　道濟當機立斷地喝道，“停！坐下來，聽我說！”四人這才又回身坐好，但卻眼巴巴地盯著道濟。

　　曇華看幾人都不太相信她，生氣地叉著腰，嘟著嘴。

　　道濟走過去，用手指刮了刮曇華嘟著的小嘴，笑道，“小曇，你的嘴上都可以掛爹爹的葫蘆了。”

　　“爹爹，”曇華嗔道，“你看師兄他們啦，都不相信我。”

　　“是是，爹爹知道，都是他們不好。”道濟邊哄著，邊坐了下來，又把曇華抱到自己腿上坐好，然后，看了趙斌四人一圈，搖搖頭，道，“你們啊，唉，小曇說的對，你們真夠遲鈍的！”

　　“啊？真不是師母呀！”陳亮率先叫道。其余三人也一臉恍然大悟狀。

　　曇華得意地看看幾人。

　　“嗯，不過，我也沒能看出她的來歷，只能感覺到她周身沒有戾氣，應該不是邪道之人，我已勸她離開。但是，目前最重要的不是這個，”道濟臉色漸漸凝重起來，“現在人間大劫已至，戰亂頻起，又兼情魔出世，各處妖魔趁勢而出，和尚我會忙得不可開交，你們要盡量小心。”

　　“情魔出世？厲害嗎？管它呢，師父，”趙斌意氣奮發地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我們能做什么？”

　　“是呀，師父，我們總能幫點小忙的。”陳亮附和。

　　白靈畢竟在天上呆過，有些擔憂道，“情魔？好像很厲害的，圣僧，什么來歷呀？”

　　白雪也在一旁皺著眉，她以前好像聽過，不過忘了。

　　“很厲害，”道濟看看兩徒弟不以為然的樣子，警告道，“乾坤洞主的主子，你們說，厲害吧？”

　　“什么？”四人異口同聲地驚叫。

　　曇華還有點情緒，鄙視地看了四人一眼，“真沒見識，這就嚇著了？”

　　道濟懲罰性地拍了下她小腦袋，又轉向四人，“他還是自己硬湊上去的，情魔宮根本沒正式承認他是他們的人，只是也沒公開否認。不過，這個由我來應付，你們只要自己保護好自己就行了，有些事情你們能做的，我會叫你們去的，真應付不了，我會趕過去救你們。”

　　白靈很細心地道，“圣僧，那你也要小心。”

　　“對呀，圣僧，既然那個人不是胭脂師姐，你除了要對付情魔，還要找師姐，你千萬要小心。”

　　“放心，放心，有我在，沒意外了！”道濟隨口敷衍著，又細細地安排了幾人的行動方向，包括緊急聯系他的方式等。

　　只是，道濟沒跟他們說的是，他自己將有大劫，他必須在大劫來臨前安排好人間的事情，至少也要鏟除干凈趁機作亂的妖魔，保證凡間的正常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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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宮中，情姑正摟著胭脂坐在美人塌上，兩人神情親昵如母女，笑語殷殷。

　　其實，自從胭脂記憶變化以來，她和情姑就越來越親密無間，對情姑的依賴也越來越重。

　　此時只聽情姑道，“過幾天就要下去了，真的都準備好了？”

　　“姑姑，”胭脂嬌嗔道，“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就這么不讓你放心嗎？”

　　“相信，怎么會不相信呢，”情姑寵溺地看著她，“只是，兒行千里母擔憂，我這也是人之常情呀！哦，還有，你千萬不要跟道濟硬拼，你法力不如他，佛法又天然地克制魔力，所以，還是要想點法子。”

　　“姑姑，你放心吧，我已經想到法子對付他了，保證讓他沒有還擊之力。”胭脂狡黠地笑了笑。

　　情姑溫柔地撫了撫胭脂，眼中閃過一絲亮光，笑道，“嗯，那就好。不過，還是帶點保命的吧，否則我不安心。”說罷，右手一捻，指尖便出現一顆綠色種子。

　　“姑姑，這是什么？有什么用？”

　　情姑道，“這是我原身上的種子，讓它跟著你吧，你一有事，我就知道了。胭脂，閉上眼。”

　　胭脂便全然信賴地照做，情姑指尖一點，那顆種子便閃入胭脂右眼眼角，倏忽間，眼角便長出了一綠蘿形的印跡，纏枝勾蔓狀，直入鬢角，整張臉卻突然顯得妖嬈而野性。

　　情姑滿意地點點頭，又輕輕道，“胭脂，你下去后，我就會鎖了情場，到時，你有事，就立即回魔界情魔宮，我們所有人都會在那里。”

　　胭脂睜開眼，蹙眉道，“姑姑，你是要和佛祖開戰？怕危及情場？”

　　“有這個可能，”情姑滿不在乎地道，“雖然和如來約了不大開殺戒，但也要看具體情況。比如你吃了虧，或者那和尚自己忍不住先出了手，那到時候就很難說了。”

　　“嗯，我知道了，”胭脂很認真地看著情姑道，“姑姑，我不會吃虧的，我不會引發佛魔戰爭的，否則，就不太好了。”

　　“好孩子。”情姑贊許道，心里卻閃過一絲好笑。

　　其實，情姑是真的不在乎引發佛魔大戰的，可是，她也實在沒料到，如今天魔大法已經大成的胭脂，卻仍然能保持本性，仍然如此善良仁慈，魔氣對她根本沒有絲毫負作用，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心慈的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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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胭脂傳之眼角紋印篇》：『……我的訓練很苦，但也很全面。所以，我知道許多小姐不知道的……當我看見小姐眼角的藤蔓印跡時……情魔陛下畢竟是情魔陛下啊……小姐啊，有些東西是不能隨便亂要的呀……』（燕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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