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胭分飛之第十天（2）

　　曇華全身臟兮兮、破破爛爛地站在地底墓穴的角落里，緊張地盯著道濟和一萬年僵尸打斗。

　　自從孟回回去后，道濟就帶著曇華離了靈隱寺，一邊找碎片，一邊找胭脂，一直都沒有回去過。這個僵尸身上的那片碎片是最后的一片，其它都已經找到了。

　　可是，雖然曇華的靈魂越來越完整，心神力量越來越強大，但與胭脂的聯系卻越來越弱。想到此，曇華就很難過。她與娘親的聯系減弱意味著，不是娘親真的不肯理她，就是娘親被迫不能理她。爹爹肯定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在人前是越來越瘋顛，可在人后卻越來越憂慮。

　　娘親，你快點回來，好不好？小曇很想你，很想很想你。爹爹也很想你，很想很想你。爹爹雖然不說，可我老是看見他盯著手串發呆，要不就是拿著一塊紅蓋頭眉頭緊鎖。他白天越是開心，晚上就越是拼命喝酒。

　　娘親啊，小曇還太小，實在照顧不了爹爹，也照顧不了自己，你先回來好不好？等小曇長大些，你再走，那時候，小曇可以陪著你一起去，爹爹也是。

　　娘親，你到底在哪兒？你有沒有想小曇？有沒有想爹爹？……

　　想著想著，淚珠一滴滴地往下掉，曇華狠狠地用手背一擦，嬌嫩的皮膚上便瞬間起了紅痕。

　　道濟解決了僵尸，取了碎片，回過頭就看見曇華垂著頭低低哭泣，走過去，蹲下身，輕輕地替她拭了淚，溫柔地道，“小曇，我們換件衣服，然后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曇華目光中全是倔強，“我就要這樣，娘親不回來，我就不換衣服、不梳頭發，也不要吃好吃的，爹爹是瘋和尚，我就是瘋孩子。娘親回來看到了，她以后就不會再離開了。”

　　道濟心頭酸疼，扶住曇華的小肩膀，“好，我們就這樣子等你娘回來，然后，再不讓她離開。”

　　說著，抱起曇華，站起身，捏了個訣，回到了地面。

　　一到地面，就見到韋陀站在樹下等他們，道濟微微皺眉，收拾了一下心情，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然后拿眼詢問。

　　可惜韋陀的注意力一直在曇華身上，看到曇華頭發散亂，衣衫破爛，臉上又是淚痕又是灰塵，韋陀立即沉下了臉，滿眼寒光地看向道濟。

　　道濟看到他的表情，連日來的沉重反而去了幾分，理都沒理他，放下曇華，拿出葫蘆，對曇華道，“小曇，幫爹爹去打酒，要打得滿滿的，知道嗎？”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路邊小酒肆。

　　曇華乖巧地點頭，拿過葫蘆，就向外跑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韋陀一眼。

　　“你，你不要太過分！”韋陀冷冷道。

　　道濟瞟了他一眼，心情卻莫名地好了點，他懶懶地依著樹坐了下來，想起來上次和胭脂在街上關于女兒的討論，又看了眼韋陀，就露出了微微笑意，得意地道，“小曇是我女兒，我愿意怎樣就怎樣，你這個外人，管得著嗎？”

　　“你！”韋陀瞇起了眼。

　　道濟卻不以為然地哂道，“行了，你還要求著我呢，態度好一點。小心我一生氣，就把小曇給了別人……”

　　“砰——磅！”那棵樹轟然倒地。

　　“呀！”道濟跳著腳，夸張地叫道，“謀殺老丈人啊，想搶人女兒啊！小曇啊，小曇……”

　　衣領被韋陀一把抓住，“降龍，玩我很開心？”

　　“嗯，還行，老實說，要是你這棺材臉能再生動一點，我會更開心。”

　　韋陀用鼻子哼了聲，放了手，“胭脂失蹤了？”哼，誰都有弱點，誰都不比誰好過。

　　道濟不悅地瞄了他一眼，“嗯，你聽說了？”心中卻決定，以后一定要報復回來。

　　“不是，”韋陀沉吟著說，“仙界沒有任何傳聞，是我自己算到的。”

　　道濟知道他肯定是算曇華時，一并算到的，只是，沒有傳聞的話，那就是消息被封鎖了，能這么大手筆，肯定非孟回莫屬，那她為什么要封鎖？為了胭脂的安全？可如果為了盡快找到胭脂，不是應該廣泛地散布消息，收集情報，然后循著線報去找嗎？難道孟回有特別的用意？看來，他明天還是去找一下伏虎，相對來說，還是伏虎更可靠……

　　想了片刻，道濟對韋陀吩咐道，“那你算算胭脂在哪？”

　　“我為什么要……”話到一半，就噎住了，因為剛回來的曇華正殷切地看著他，連忙低頭，認真開始演算。

　　半天，抱歉地看向曇華道，“對不起，算不出來在哪里。”

　　曇華失望地嘆口氣，轉身把葫蘆給道濟，抱著道濟的腿，仰頭對道濟道，“爹爹不要灰心。”

　　道濟彎腰摸摸她的小腦袋，軟聲道，“小曇也是，我們會找到你娘的。”小曇點頭。

　　韋陀在一旁看得相當不爽，道濟這時也沒心思再打擊他，揮手讓他走人。

　　韋陀猶豫了一下，又道，“我都算不出來，那就表明她身邊有超出我甚多的高手，或者是被高手掩了天機，又或者她根本不在域內。”

　　“我也是這樣想的。”道濟贊同。

　　“還有，我得到消息，情魔傳人出世，即將下凡，你要小心！”

　　“情魔？難道伏虎上次說的就是指這個？”道濟神色漸漸凝重，“對了，你打過交道嗎？”

　　“沒有，”韋陀滿臉嚴肅，“我只知道，聽說情魔歸來的消息后，魔界的所有老魔均龜縮不出，即使門下弟子被情魔宮所殺，也不問不聞。”

　　道濟咋舌，“這么厲害？”

　　“嗯，你自己小心！”說完，又看了一眼曇華，飛身離開。

　　道濟想了半天，一無所得，也就丟開了，自語道，“明日之事明日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拉起曇華，就向大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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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倆在晚霞中回到了靈隱寺，卻沒想到趙斌正急得撓頭搔耳地等在寺門前。

　　一見到他們，連忙沖上來，急急地叫道，“師父，小師妹，你們可回來了？那、那……”

　　“到底出什么事了？嚴重嗎？”見他那個樣子，道濟連忙掐指一算，可沒算出來，便又疑惑地看趙斌。旁邊的曇華也一臉好奇地盯著他。

　　趙斌穩了口氣，這次通暢了，“不是，是好事，師母回來了……”

　　“真的？在哪？”還沒說完，就被曇華一把拉住了手，道濟也一臉驚喜。

　　趙斌連忙回道，“在她原來的房間，白雪在陪著她，不過……”

　　曇華沒等他說完，就沖向了別院，道濟連忙跟上，趙斌拍拍頭，邊追邊喊，“師父，小師妹，師母她失憶了……”

　　曇華沒聽到，不過，道濟聽到了，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又繼續向前走去。

　　父女倆一后一前沖進房，便見胭脂坐在桌前，旁邊白雪正跟她在說些什么。

　　胭脂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眼中陡然發亮，“修緣！”，起身奔向道濟。

　　剛要撲入他懷中，卻冷不防地被曇華一把抱住大腿，曇華又哭又叫，“娘親，娘親，你回來了，太好了，你回來了……”

　　胭脂愣了愣，“娘親？！怎么會……”眼中飛快地閃過異色，隨即又恢復木然，疑惑地看道濟，“修緣，我只記得你，剛剛白雪跟我說了很多，可我不知道……”

　　“娘親，你不記得小曇了？啊，你怎么可以？嗚嗚……”曇華傷心地失聲大哭，眼淚鼻涕都往胭脂身上噴，胭脂僵了僵，連忙溫柔地去拉曇華，然后不知所措地看向道濟。

　　道濟眸光連閃，臉上的驚喜卻早已散去，看著這張無比熟悉的臉，聽著無比熟悉的聲音，心中卻無比冷靜，他對曇華招了招手，“小曇，到爹爹這兒來。”

　　曇華看了看胭脂，又看了看道濟，心中不解，可還是聽話地回到了道濟身邊。

　　道濟對胭脂道，“我聽趙斌說了，你失去了記憶，忘了小曇，這不怪你，我會和小曇好好說說，你先好好休息，”又回頭對白雪道，“白雪，你也累了，也去休息吧。”

　　“可是，”胭脂有點不情愿，“修緣，我想和你說說話。”說著，情意綿綿地看著道濟。

　　道濟微微垂目，抱起曇華，“有事明天再說，白雪，跟我出去吧，不要打擾了她休息。”轉身離開了房間。

　　“哦，知道了，”白雪覺得道濟有點奇怪，不過，還是很聽話地應了，又對胭脂道，“胭脂師姐，那我先出去了，你剛回來，又失去了記憶，的確應該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說著，走了出去，還替她關好了門。

　　屋內胭脂卻低聲地自語，“怎么會有女兒？怎么能有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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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濟抱著曇華，又帶著白雪、趙斌回到了自己房間。

　　他把曇華抱到床上，自己也在床沿坐了下來，拿出葫蘆狠狠地喝了幾口酒，才面無笑意地問道，“說說吧，怎么找到胭脂的？”

　　趙斌兩人以為道濟在為胭脂失憶的事煩惱，也沒多想，趙斌道，“我和白雪下午回來時，就發現師母昏迷在寺門前，連忙把她扶回了房間。”

　　“嗯，結果等師姐醒來，她什么也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叫胭脂，哦，還有，”白雪笑笑道，“師姐沒有忘記圣僧。”

　　道濟沒什么反應地又問，“陳亮和白靈呢？”

　　“哦，他們倆一大早就出去了，這兩天都很晚回來，”白雪回道，帶著點神秘兮兮的笑意，“可能去重溫以前定情的地方了吧？嘻嘻。”

　　“對了，師父，師母現在失了記憶，你有沒有什么辦法恢復啊？”

　　“對對對，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恢復師姐的記憶，沒有記憶很痛苦的。“白雪在一邊連連點頭附和。

　　兩人滿懷希望地看著道濟，道濟瞅了眼單純的小兔子，又瞅了眼笨蛋徒弟，更顯頭痛，“你們先出去吧，我要靜一靜，再想想，好吧？”

　　“哦！”兩人雖還想再問，但還是答應著牽手出去了。

　　屋內余下父女倆，一個塌著肩坐在床沿，一個抱著腿靠著墻壁。

　　曇華小小的身子蜷縮著，臉上卻又是茫然又是傷心又是憤怒，明明應該是純稚如陽光的面容，卻偏偏復雜得似歷經滄桑。

　　道濟又灌了幾大口酒，然后把葫蘆隨手一扔，全身像沒有骨頭似地橫倒在了床上。

　　曇華手腳并用地爬過來，依著他的一條胳膊躺了下來，閉上眼，啞聲道，“不是娘親！”

　　道濟安慰性地揉揉曇華細軟的頭發，澀澀地，“我知道！”

　　“我不要見她，”曇華賭氣道，“爹爹也不許見她！”娘親不在，她要幫娘親守著爹爹，尤其是裝了娘親的樣子來迷惑爹爹的壞人。

　　“好！我們明天一早就離寺！”道濟一邊答著，一邊用佛光輕拂曇華額頭，曇華漸漸沉睡。

　　道濟心中卻涌上了陣陣無力感。

　　胭脂，你說，我是找不到你的，難道真的找不到嗎？

　　胭脂，有人扔了個你的替身，有什么用意嗎？

　　胭脂，你到底在哪里？身邊到底有誰？有沒有出事？

　　胭脂，孟回讓我放棄修佛，你呢？你要讓我放棄嗎？

　　胭脂，我怎么樣才能找到你？然后，又怎么樣才能兩全？

　　胭脂，小曇日日夜夜哭著要娘，撕心裂肺地哭，傷了嗓子，我不知道怎么辦？

　　胭脂，小曇執拗地在泥地上滾打，衣衫襤褸、渾身臟污，說是要等你回來讓你心疼，我也不知道怎么辦？

　　胭脂，小曇很想你，其實，——我也是！

　　胭脂，不管出了什么事，我們一起解決好嗎？你回來吧！

　　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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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濟慢慢地合上眼，卻拿了僧帽蓋在了臉上。

　　天邊殘陽似血，屋內暮色沉沉，滿室的蕭瑟與寂寥，以及——道濟眼角的淚珠，和曇華夢中的呼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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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宮中，情姑和阿嗔、阿癡正通過一面鏡子，看著道濟父女倆。

　　沉默半晌，阿嗔有些不忍地開口，“主子，其實小小姐也真可憐。”

　　情姑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阿癡白了阿嗔一眼，道，“主子做事還要你來指點了？”

　　“哪有，可，可是，能一眼認出胭脂來，也是一種進步吧？”說著，討好地看向情姑。

　　情姑眼中波云詭譎，復雜多變，她深沉地看著鏡子里的道濟，輕輕道，“那就讓我們來看看，如來最得意、最忠心的弟子，接下來，會怎么做呢？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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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濟傳之替身篇》：『……在娘親失蹤的第十天，靈隱寺來了一個跟娘親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不是魔，不是佛，不是妖，身懷仙氣又丹田受損，可是，爹爹比我先確定了她不是娘親……后來，遇到了真正的娘親，爹爹又比我先一步確定了，那時，娘親明明從里到外全是魔氣……我后來問爹爹，到底是如何確認的，爹爹只說了兩個字——感覺……我就依法炮制去試韋陀，可惜，韋陀確認的時間實在比爹爹長了太多，所以，姑姑說的是對的，韋陀比不上爹爹愛娘親那樣的愛我，嫁給他真的要慎重考慮……』（曇華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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