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狡兔三窟(上)
“明天未必是完結。”陸薏苡即將消失樓際之間時,柳紆滎不緊不慢地開口。
陸薏苡緩緩地回過身,心內存疑。
而柳紆滎依舊說:“他有三個替身,身形氣韻都很像,住在四個住所。”
張生昀的謹慎小心程度,即使張家其他人死絕了,他也會毫發無損地離開。
十一年前那場硬仗,就論證了這種特性,張生昀也因此斷送了仕途。
他的罩門就是一個字——穩!
“所以?”薏苡探回頭,滿臉好奇道,“你不至于在這個時候讓我辦臨時任務吧?”
柳紆滎搖搖頭,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說道:“楊伯伯,親自守在唯一可以逃出莫城的路口上,你可以去看看。”
薏苡不是很理解,眨眼愣愣地說道:“雖然情況很奇怪,你要我去的目的是什么呢?”
柳紆滎隨即笑道:“夢世不是無意提過,你父親內力有虧嗎?上陣父女兵,必要時對仇敵補刀,并不違背江湖道義。”
“是嗎?”薏苡不禁又要質疑柳紆滎的三觀。
柳紆滎雖然一步步慢走上來,薏苡依然看著他,等他走近。
近到眼前時,柳紆滎提道。
“我想,上次婚禮沒有他的參加,這次婚禮他總該來了吧。要是總不來,你是不是也該反思一下你自己?你這女兒就不是很孝順。怎么當的呢?”
“……”好有道理,無言以對。
薏苡只得說:“去,我去還不行嗎?散了吧。”說著豪爽地揮揮手,自己轉身往屋里去。
“看看你的傷。”身后的人一把來攬!梯樓交界,即便動起了手。
夜雨后的初陽,比往常更添新鮮和水潤。云霧未散,街頭樹木翠綠。薏苡早早行走在落葉小巷,偶爾也能感受到輕松和愉悅的莫城生活。
之所以輕松,不過是重壓下難得的喘息罷了,而且今天有了另一件事值得期待。
希望柳紆滎不是故意誆她的。
關于父親的名聲,薏苡是通過花姨的記憶,從紆滎的嘴里間接得知的。
傳聞他孤身破了水家的移魂陣,救下水荇又指出張生昀暗害水荇的舉動,卻被水家及水荇雙重否認,至此如同曇花一現一般,一直活在傳說里。
作為一個有名號的人,“墨池三杰”之一,怎么可以活得這么低調呢?
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把父親拉出來晾一晾。
想誰來誰。壓抑的東風下,薏苡不情愿地在一個熟悉的背影身旁坐下,口中稱著“父親”。
清雋身影,即使不看相貌也有難得的風流態度;易容下的臉,一度讓薏苡以為長相都沒有意義。是啊,光看氣質就有用,還看什么相貌呢?
薏苡托腮拔筷,快快活活地和父親搭話:“父親,你不會真的在這邊守株待兔吧,我看這里小路也不少啊!那賊不一定從這邊過來吧。”一邊質疑一邊和上來的老板說話:“一籠包子,一碗豆漿,再加兩個燒餅,謝謝。”
“小姑娘食量不錯啊,和爸爸一起來啊?”老板方頭方腦,眼睛卻很靈活,看出兩人都很好說話,才說一句。
薏苡立刻點頭微笑:“是啊,叔叔你還能看出我們長得很像嗎?”
“啊……這……”老板表示我只是順嘴一問。“啊!我那邊還有事,先給你拿包子上來啊。”轉頭溜得飛快。
薏苡不由抱怨道:“父親你扮演的這個年紀可真夠尷尬的,說父親又嫌老,長得吧又絲毫都不像。”
楊自遠一下一下撥著碗里的粥,也不知道之前吃了多久。不過桌邊靠著的三尺長刀——顯然說明著事情并不簡單。
除了沒有殺氣,真是渾身上下都冒著危險。這種危險,旁人可感受不到。
“小姑娘,你的豆漿、包子、燒餅都在這兒了,請和這位大俠慢慢地用啊。”老板手腳麻利,眼神很正,并沒有什么不妥。
薏苡也對善意報以一笑:“謝謝老板。”
老板笑點一點頭,即便轉身離開,他還有其他事要忙。
這會兒了,薏苡才湯勺攪動豆漿有漂亮的花紋,想想還是先啃一口包子。
“聽夢世說——你們圓房了?”
在薏苡張口咬下第一口之后,低沉的聲音就冷不防地開口。
“咳!”薏苡努力把包子皮咽下去,然后道,“他怎么什么都往外傳,總不至于連王奇都知道了吧?”
“果然什么都自己決定了,不再悔改?”楊自遠再問了一遍。
“后悔是我們家的風格嗎?”薏苡含笑道,“我要是后悔,哪用得著上床勾引這一招?直接欲擒故縱把人玩死不就好了?”
薏苡語出驚人,楊自遠也波瀾不驚,似乎什么都不值得大驚小怪。
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兩人都默不作聲地進食。
日頭漸高,街頭再次沉寂,薏苡靠著桌托著腮,那邊,也該動手開始了吧。
張家是江東大族,可是張生昀這一支,卻走出另一條路子。入商下海,走南闖北,一路都風調雨順。直到張老爺子在莫城三十里的地方,殞了命,才有了一朝入主墨池城的祖訓。
從張生昀孤身一人來到墨池城開始,說沒有那個念頭那是假的,他只是沒有想到,這個任務一世就能達成。
他現在,很強啊!
當白家掃蕩干凈了其他勢力。
當剩余柳家人有了陳家這個目標。
當知道柳紆滎不過是個連人都不敢殺,只是有些卑鄙手段的小鬼時。
張生昀的確是安睡了一個晚上。
張生昀終于做了一個美夢。
灰蒙蒙的柳樹河邊,暗無天光,三股刀劍交織,冷光閃爍。
那熟悉的刀法和劍法,隨著刀劍的鏗鏘聲,柳紆滎、袁方舟、楊夢世三人身上的傷痕一道道加多。鮮血不過是紅印,劍痕也過于細長。
刀劍精妙,然招式結尾已滑向無力。
當三個人斗得三敗俱傷,各自撫著傷口無力喘息的時候,張生昀握著刀,拼著一往無前的沖鋒狂意,終于上前,為無知無覺的三人送上去一人一刀,結果了性命……
那種暢快,刺激得張生昀從夢中驚醒,后續地想著:
最后消滅白家之后,就可以攜著莫城的全部勢力,向反白家的那些人投誠,那是更加豐厚的籌碼。一個城的誘惑,誰能抵擋?
張生昀一念之間,已經轉到京城里。
但是轉醒之后,卻不覺振奮。因為他知道自己夢里少了誰——楊自遠。
楊自遠,的確是不同的啊。如果說誰讓自己行為忌憚,這個深藏不露的年輕人,更讓人不寒而栗。
當時的后起之秀中,那些小的先不提,水荇、柳屺等人中就屬他心性最為捉摸不定,最后果然踩著自己,當之無愧地被列入了“墨池三杰”之中。
雖然理由被花家水家一些人聯合封口,楊自遠也不屑解釋,但對張生昀的這種屈辱感,卻是終身難忘。
因為他總有種隱隱的感覺,如果楊自遠站出來,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他將毫無勝算。
只是這人當真還活著嗎?如果他還活著,又怎么會對墨池城見死不救?
張生昀又不由想起柳紆滎,想起來這里見的第一面。開始即被柳紆滎看破了替身的身份,緊跟著柳紆滎也提出了對楊自遠的忌憚,尋求合作。
當初的柳紆滎,是真想與自己尋求合作,還是故布疑陣,想讓自己以為自己忌憚的人還活著?但是除了他,又有誰能教出楊夢世和王奇這兩個徒弟?
張生昀撐著額,他一直很清楚,配和自己對弈的人,只有那幾個。
陳家那幫頑固的、目光短淺的人尚且混得好,他張生昀向來能屈能伸,又憑什么混得不好?有什么理由不好?
此時張生昀帶著晨思,肆無忌憚地想著。
也想著,在他得到他該匹配得到的一切之前,他都要,保存住自己才行!
一切回到正軌,張生昀結束晨起的內功研習之后,可愛的小女兒才伸著懶腰從屋里出來。
飯桌上,張清瑩依舊微微抱怨著王奇的不解風情,然后說些不痛不癢的風趣見聞。
時光因為一絲色彩而變得慵懶凝滯。
張生昀則像往常一樣詢問幾句,笑著聽完之后,表達一些成熟的感官看法,張清瑩則表示完全接受。
及至父親讓她認真鉆研自己會的那套劍法,張清瑩就有些心不在焉起來,出門也顯得行色匆匆。
張清瑩出門之后,屋里也寂靜了下來。
“史豐效醒了沒有?”張生昀偶然出聲,阿衡從外面進來。
阿衡應了一聲,推上門。
“依舊昏迷不醒。大伯,外面也拷問了那天在酒館的不少人,依舊沒問出什么結果。那什么百日醉,沒準就是柳紆滎給陸薏苡的什么稀罕的毒物,還這么追查,真能追出我們想要的嗎?”
耗費人力物力,這是阿衡最想不通的。比下毒,難道還要和柳家比多樣性嗎?
而且這樣重視,只會加重江湖人的恐慌性,難看什么實質的意義。現在這個時候,軍心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環,并不遜于重諾。
但這些阿衡也沒有說出口,張生昀正頗為感嘆。
“本以為向陽香已經是種奇香,水家不重視,我拿來推薦給白家,他們也算死在自己的手里。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了新的替代品。”張生昀嘆道。
“你知道向陽香是什么來歷?那是當年柳峻和水蒔共同研制出來的!他們兩人年齡相仿,正值年少,經常結伴出游,倒也不是無事亂晃……期間就發現了這種香料。他們把它調制成品,又找人試驗,我都驚艷于那股效用。水家卻把它記錄在冊,束之高閣。”
“這些古板的家族就是這樣,一點新意都沒有,但凡一點危險,就避如蛇蝎。我大概也是被這一股氣息給感染了,越發束手束腳了起來。其實我年少的時候,也有像你這樣一股子的沖勁,只可惜那時候也被感情迷花了眼,后輩們也抽得快了……”
(https://www.dzxsw.cc/book/90679323/3225372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