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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江家紀(jì)事


江淵和侯琬瑜大婚,江滄終于又踏進(jìn)了成國公府。
  成國公難得能同時(shí)見到兩個(gè)兒子,再加上世子江淵又迎娶了世子媳,他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
  婚禮當(dāng)天,成國公多飲了幾杯,竟借著酒勁宣布,今后成國公府交由世子夫人來打理。
  柳氏一聽,頓時(shí)就不樂意了,這不是明擺著嫌棄她沒把家打理好嗎?
  “是啊,老夫就是嫌她不行!這些年,柳氏把家里鬧得烏煙瘴氣,氣煞老夫也!”
  成國公喝得酩酊大醉,在江滄的攙扶下一步一晃地往房里走去。
  “爹,您喝太多了!”
  成國公一進(jìn)屋就癱倒在軟榻上,江滄轉(zhuǎn)身要去給他倒杯茶水,可他卻一把扯住江滄的衣袖,又拍了拍軟榻,大著舌頭說:
  “來!過來坐!”
  “爹……您真的喝多了!”
  他是真怕老爹吐他一身啊。
  江滄掙開了成國公,可成國公卻神秘兮兮地笑著說:
  “我有好東西給你!你要不要?”
  “嗯?”
  江滄遲疑了一瞬,倒是老老實(shí)實(shí)地坐到了老父親身旁。
  只見成國公起身去一旁翻箱倒柜了一番,也不知道是什么寶貝疙瘩需要藏得那么深,沒一會兒,他便摸出一個(gè)紫檀木的方形雕花盒子,盒子上還有一把精美的小鎖。
  成國公又從隨身攜帶的荷包里摸出了一把繡花針一樣的小鑰匙,醉醺醺地瞇著眼睛把鑰匙插進(jìn)了鎖芯里,只聽得咔嚓一聲,小盒子的蓋子被打開了。
  成國公把盒子舉到江滄眼前,滿懷期待地笑著說:
  “看好了,不許眨眼!”
  江滄盯著眼前的盒子,一時(shí)還有些不知所措,可待成國公打開那盒子后,他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
  里面放著一個(gè)沉甸甸的金元寶!
  這金元寶是御賜的,乃大周高祖皇帝開國時(shí)令人專門打造,上面還刻著國號與年號,特賜給從龍有功的江家。
  金元寶在成國公府代代相傳,江家子弟自然都曉得,但江滄也是頭一回見。
  “爹,您這是何意呀?”
  “當(dāng)然是把它送給你呀!”
  “可是……這金元寶乃傳家之寶,為何要給我呢?”
  成國公聞言,卻小心翼翼地把盒子鎖好,將盒子和鑰匙一并交到江滄的手里,忽然就減了幾分醉意,沉聲道:
  “這也是淵兒的心意。你執(zhí)意不肯回來做這個(gè)成國公世子,他覺得自己撿了便宜,深感對不住你這個(gè)做兄長的,便叮囑為父,務(wù)必要在今日把金元寶交給你!”
  江滄遲疑著,不知該不該收下,畢竟他的名字都已經(jīng)不在族譜上了,論理不該收這份厚禮。
  成國公看出了他的猶豫,卻執(zhí)意將盒子放到他手上,叮囑道:
  “你千萬莫要推辭,這不僅是淵兒的心意,為父亦有此意!你不知道,柳氏這個(gè)眼界窄的女人一直想著到處搜刮錢。她曾數(shù)次跟我打聽這個(gè)金元寶藏在了哪,爹知道她想干什么,可這東西是御賜的,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個(gè)女人拿去換錢啊!”
  原來是這樣。
  江滄深深地看了父親一眼,問道:
  “柳夫人已經(jīng)到如此地步了嗎?”
  成國公只苦著臉擺了擺手,唉聲嘆氣地?fù)u著頭說:
  “爹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cuò),就是強(qiáng)扶柳氏為正室夫人,她執(zhí)掌中饋這么多年,卻仍連一點(diǎn)當(dāng)家主母的樣子都沒有!琬瑜既已過門,日后自會慢慢地從柳氏那接手諸事,柳氏啊,也就只配做個(gè)不問世事的花瓶!”
  可她都這個(gè)歲數(shù)了,還算什么花瓶哦……
  江滄腹誹著,終于收下了那只金元寶。
  成國公見狀,這才放下心來,遂又抬袖拍了拍江滄的手背,難得慈祥地說:
  “爹知道,你既無意再娶,你府上必然清靜得多,沒有那些個(gè)妻妾之爭,你又一向心思縝密,這金元寶放在你那,爹才能高枕無憂啊!”
  江滄聽他這樣說,倒是尷尬一笑。
  真是的,他爹不喜歡他的時(shí)候,還會當(dāng)著他的面說他母親戚文的種種不是,如今他爹又喜歡他了,連他不肯再娶妻都成了優(yōu)點(diǎn)了。
  人有的時(shí)候,真的很可笑。
  侯琬瑜過門后,很快便接手了一大串鑰匙,并一一查看了賬本。
  她雖然從小跟著父親在軍營里摸爬滾打,但以她父親當(dāng)年的官職,自然也是準(zhǔn)備把她嫁進(jìn)一個(gè)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做當(dāng)家主母的,如何看賬、如何御下、如何管家,該學(xué)的都要學(xué)。
  侯琬瑜一上手,雖也難免磕磕絆絆,但下人們對她的贊許很快就超過了柳氏。
  柳氏氣得要命,一言不合就要給兒媳婦臉色看,非要侯琬瑜每日一大早就來給她請安,還讓侯琬瑜站規(guī)矩,日日侍奉她用早膳,從不許侯琬瑜入座。
  侯琬瑜不愿沒憑沒據(jù)地在江淵跟前告狀,她先忍耐了幾日,待江淵休沐之時(shí),便邀請江淵一同去陪柳氏用膳。
  江淵拉著妻子的手,歡歡喜喜地剛要坐下,卻見妻子已經(jīng)站到柳氏身旁,熟練地幫她盛飯,給她夾菜。

  柳氏這家伙,空有手段,沒有心計(jì),見兒子來了,還敢心安理得地讓兒媳婦站著給她侍菜。
  江淵一看便知,這種情況也并非一日了,不然侯琬瑜怎么會熟練到這種程度?
  江淵也不點(diǎn)破,只忽然站起身來,當(dāng)著柳氏的面,啪的一聲把筷子狠狠摔在了地上,拉著侯琬瑜就奪門而出:
  “走,我?guī)愠鋈コ裕 ?br />  從那以后,柳氏再不敢讓兒媳婦站著給她侍菜了。
  如今,成國公已大有功成身退之意,甚至想著過幾年江淵在朝堂上站穩(wěn)腳跟后,他就把成國公的爵位讓出來,讓江淵得以提前襲爵。
  柳氏眼看著這偌大一個(gè)府邸很快就是兒子和兒媳婦的天下了,也只好忍氣吞聲,不敢再生事。她實(shí)在想不通自己主持中饋這些年,為何會把府里的下人們?nèi)米锪耍讓丈夫和兒子都厭棄自己。
  當(dāng)然,她想不通也是正常的。柳氏從來就是一個(gè)反駁型人格,不管別人說什么,她都要反對,所以侯琬瑜再好,她也要挑刺。她始終認(rèn)為自己都是對的,聽不進(jìn)去別人的任何一句良言。
  “難怪人家都說,沒有把妾室扶正的道理!”
  這是成國公后半生說的最多的話。
  侯琬瑜能在府里獨(dú)當(dāng)一面后,日子也順?biāo)炝瞬簧伲擔(dān)心自己父母俱亡,也沒有親人了,只怕難免要在國公府里受些委屈,卻沒想到夫君一心維護(hù)著她,公公也敬重她,除了婆母日日恨她奪走了管家大權(quán),但如今也被公公和夫君給震懾住了。
  她現(xiàn)在的日子,哪里都好,只是突然在某個(gè)瞬間,也會偶爾想起王真。
  因王家已無子嗣延續(xù)香火,王賢與王真父子的牌位都被請進(jìn)了太廟。太廟乃皇帝的宗廟,供奉著大周朝歷代帝王,臣子唯有憑借生前的勛業(yè),去世后才能讓自己的牌位得以供奉于帝王宗廟。
  配享太廟,是朝廷給予功臣的最高禮遇。
  侯琬瑜深知,江家上下待她都太好了,她不該再去懷念故人。就算偶爾想起,也不必提及了。
  可是有一天,江淵忽然拉著侯琬瑜的手,閑話道:
  “前些日子,我去看望了大哥,隨他一并去了道觀,帶素素去探望一下驚云小姐。我見驚云小姐做了許多給英魂祈福用的福簽,還在上面看到了王真的名字。”
  聽他說起王真,侯琬瑜刻意回避了丈夫的目光,并沒有即刻接話,卻聽江淵接著說:
  “每每憶及王真大哥,我仍覺痛心,想必你心中亦然。改日我們都得了空,我便陪你去道觀里給王大哥祈福,他若泉下有知,對你也便放心了。”
  “可你明知道我心里……”
  他明明知道,她最先喜歡的人是王真,可他怎么還會如此坦然地在她跟前提起那個(gè)人?
  侯琬瑜不解,江淵卻笑著搖了搖頭,安撫道:
  “你不要多想,我早就說過,我這條命是王大哥讓給我的,就算他在你心里排第一,那也是應(yīng)該的,而我只怕自己有很多地方不及王大哥,會配不上你。”
  那時(shí),侯琬瑜并不知道,江淵根本就沒有看見過那些寫有英魂名字的福簽,那只是他順口編出來的謊言,如此才能給自己一個(gè)合理的、恰當(dāng)?shù)挠深^提起王真,而不會顯得太過刻意,以免侯琬瑜誤會了他的一番好意。
  侯琬瑜終于明白,她和江淵都在小心翼翼地懷揣著自己的小心思,努力地去經(jīng)營著他們的小家,不愿觸碰王真給每個(gè)人留下的傷痛,可驀然回首,方才驚覺,原來他們也是可以挽著手,共同來面對這道傷的。
  ……
  江滄的忠信侯府距離成國公府并不是很遠(yuǎn),修建時(shí)正趕上戎狄剛交過來一筆巨額賠款,國庫充盈無比,這忠信侯府建得是相當(dāng)不錯(cuò)。
  此前,江府的下人因江滄“自盡”都被遣散了,只有元寶還陪著瞿驚云,等到了江滄回來。
  而江滄之前為了行事方便,曾把靈狐堂吳興分會的人調(diào)來一部分,在汴京附近幫他做事。如今喬遷進(jìn)忠信侯府,江滄便把這部分人手帶進(jìn)了府里,安排在各個(gè)重要的位子上打理著府宅,又另買了一部分小廝和灑掃丫鬟。
  成國公原還好心要給江滄撥一部分下人,江滄一口便回絕了。成國公問何故,江滄直言害怕柳氏使壞,不敢用國公府的人。
  成國公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也不想太得罪兒子們,他怕日后沒有人給自己養(yǎng)老,怕自己會變成唐國忠那樣。
  江滄的忠信侯府格外清靜,除了抄手回廊下掛著的幾串風(fēng)鈴,家里連個(gè)犬吠都聽不到,來往仆從的聲音也甚小,府中又只有諄哥兒和素素兩個(gè)小主子,他們兄妹二人也并不鬧騰。
  曹靜和會時(shí)常來探望江滄,也會偶爾央求江滄帶她去郊外的山谷小住幾日。那個(gè)山谷正是外祖父戚成賢留下的,戚成賢就葬在那里。曹靜和無聊時(shí)又不想打擾唐玉備考,便與兄長去山谷里放空自己。
  兄妹二人相對而坐,煮酒烹茶,倒也難免會說起當(dāng)年的種種,曹靜和也因此解開了心里的許多謎團(tuán)。

  當(dāng)年,被戎狄人綁在長安城門處的小鷗,正是被江滄暗中射殺的。
  暗中射殺容易,但公然營救太難了。那時(shí),江滄擔(dān)心自己的下線雪雁會因貿(mào)然營救而暴露,又不忍小鷗繼續(xù)受虐,只好出手殺了小鷗。
  再后來,他們的身份可能被發(fā)現(xiàn),江滄曾給下線留下過消息,讓他們撤退。但他不放心,想看看他們究竟有沒有跑掉,這才一路循著戎狄人的蹤跡,救下了本欲服毒自盡的唐玉,遂轉(zhuǎn)身離去,于暗中觀望。
  直到曹靜和趕回,救走了唐玉。
  那夜月黑風(fēng)高,曹靜和不知道藏在暗中的“山鬼”并未走遠(yuǎn),而江滄也沒有看清曹靜和的容貌。
  那時(shí)恰逢戎狄第一次投降,他們撤退之前在長安大肆屠殺,江滄本來準(zhǔn)備先躲一陣,可成國公卻親自派人去長安把江滄押回了汴京,這樣便直接打亂了江滄之前所有的計(jì)劃。
  可誰能想到,曹靜和也帶著唐玉去了汴京,還以妹妹的身份招惹上了江滄。
  人總要轉(zhuǎn)過好幾個(gè)彎,才能知道“緣分”兩個(gè)字該怎么寫。
  后來,江滄因?qū)γ妹玫纳矸荽嬉桑瑤捉?jīng)打探,竟意外識破了她就是自己的下線雪雁,還發(fā)現(xiàn)了她給小鷗立的衣冠冢。小鷗墳?zāi)骨澳切┴悮づc海螺,就是江滄偷偷拿去祭奠的。
  是他親手射殺了她,哪怕是為了顧全大局,他仍會心生愧疚。
  這一路上,有太多太多的生命留了下來,無法陪他們走完這最后一程。
  所以,即使后來得到了平反,江滄的生活也始終平靜如一汪潭水,他不可能再像少年時(shí)那樣,可以輕易擁有真切的喜悅與歡樂,他開始變得淡泊,甚至變得漠然,這世上好像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能讓他真正開心起來了。
  ……
  瞿驚云做了道姑后,每到下山探親的日子總會回來看看素素。她修行的觀子是賀皇后下旨修建的,其原型是長安的清玄觀,但在戎狄入侵時(shí)已被燒毀。
  賀皇后特意命人在汴京新都重修清玄觀,又聽聞瞿驚云為了給姐姐祈福而自愿出家修道,大為感動,令其入了新建的清玄觀修行,主持清玄觀一應(yīng)法事。
  賀皇后特賜瞿驚云靜慧元君的稱號,坊間則慣于稱其為靜慧仙姑,以示對女道長的尊重。
  素素失去了母親,對小姨便愈發(fā)親厚起來,總是想著能和小姨多待片刻。瞿驚云不下山時(shí),江滄偶爾也會在休沐之日帶著素素去觀子里燒香祈福,順便讓素素能看一看小姨。
  如今的瞿驚云與以往大不同了,她身穿素凈的道袍,一頭長發(fā)僅插著一支道簪,氣質(zhì)神態(tài)都愈發(fā)沉穩(wěn)起來。
  雖然她還是不愛笑,但江滄每回去看她時(shí),都能感覺到她的變化——她的眼里終于有光了。
  興許是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歡且擅長的事情,瞿驚云的修道生活過得有滋有味,整個(gè)人都比之前鮮活了。
  有一回瞿驚云下山探親,同江滄敘話間,偶遇曹靜和來探望江滄和素素,曹靜和笑稱,瞿驚云看起來和從前不一樣了,瞿驚云心中疑惑,能有什么不同呢?
  但江滄心里明白,從前她活的是姐姐,從今往后,她活的都是自己。
  人只要找到適合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又何必非要按照世俗該有的樣子去過呢?
  “鐘鼎山林都是夢,人間寵辱休驚,只消閑處遇平生。”
  江滄暗想,倘若驚鴻能看到她牽掛著的妹妹終于擁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會感到欣慰吧。
  有那么一個(gè)瞬間,看著瞿驚云平靜自若的目光,他也忽然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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