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聲音？”白夢欣從房間里跑出來，大聲問，“是……飛機嗎？真的有飛機會來？救我們的？”

　　從螺旋槳的聲音聽，來的應該是直升飛機。而且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是正在準備降落。在白夢欣后面，陳偉新也跟著出來了。見我和陳偉新都沒有表現的太驚訝，白夢欣了然：“這就是你們之前說過的飛機是嗎？我的天，竟然真的會有飛機來！”

　　“既然你們早就知道了，那真是太好了。”白夢欣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情緒，她是大喜過望，“既然你們早就知道，那說明外面有人和你們聯系過！有人知道你們還活著……我們有救了！我們可以離開這兒了！”

　　“離開這兒？怎么離開？”陳偉新反問，“我們被困在這該死的地下室，六扇門后面堆滿了喪尸。我們現在連地下室都出不去，更別說去搭直升飛機了。那是飛機，又不是的士，招招手就能停下載客。”

　　“飛機上的人應該是救援的吧？也許他們會派人下來搜查一下，搭救幸存者，那我們……”

　　“不可能。”陳偉新搖搖頭，“直升飛機只會停留半個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后不管有沒有接到人，它都會離開的。”

　　“為什么！”

　　“因為，”陳偉新答的沉重，“這是紀律。”

　　白夢欣的笑容立刻垂了下來，她臉上寫滿了沮喪。

　　螺旋槳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卻吵的人心煩意亂。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內心深處是百感交集。仿佛有無數的貓爪子在撓一樣，想發火又發不出。陳偉新坐在臺階上，他想抽根煙，但是煙盒卻已經空了。

　　“我們小隊接受命令，要在24小時內將楚美玲小姐送到教堂內。”陳偉新將煙盒捏扁丟在地上，他靜靜的說，“當天教堂內的部隊還沒有完全撤離，如果在24小時內趕到的話，還是有機會離開的……如果24小時內沒有趕到，那么任務的時間就會延長為七天。第七天的凌晨五點，上面會派飛機到教堂來接應……也就是現在了。”

　　“飛機會停留半個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內沒有人帶著楚美玲小姐趕到飛機上，那么就代表任務失敗。以病毒感染的情況看，我們的領導，也就是楚小姐的爸爸會默認楚美玲小姐已經死亡。然后……”

　　“然后怎么樣，”白夢欣是少有的驚慌，她纖細的手指微微發抖著，“然后他們會做什么！”

　　陳偉新閉上了眼睛，他許久沒有出聲。

　　“然后，在默認任務失敗的24小時后，他們會徹底清理這片區域。”

　　我用力的吞咽口口水，說：“清理的意思是……”

　　“爆炸。”陳偉新冷靜的不像話，“燃氣爆炸，煤氣爆炸，汽油爆炸，隨便什么爆炸都好，只要能把所有的尸體毀掉就可以了。”

　　“那像我們這樣的幸存者呢？”白夢欣沖上前去，她用力捶了下陳偉新的肩膀，“你們都不管了嗎？隔離區里這么多的人，肯定還有像我們這樣的幸存者的！要是完全放棄救助的話……簡直是太沒有人性了！”

　　陳偉新無力的搖搖頭，說：“領導們肯定考慮過幸存者的問題了，但是沒有辦法，根本無法派人進來救助。外面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啊，派人來只是會增加感染的幾率。而且要是把這里的人帶出去，無形中又加大了感染的風險。你們想一想，要是有喪尸跑到城市里會怎么樣？到那個時候就晚了，做什么都沒用了。為了統一穩定的大和諧，必須這么做。”

　　“和戰略性虧損是一樣的吧！”我難得想起大學課堂里老師教的內容，“企業為了獲取將來利益而做出的現實犧牲……我們就是現實犧牲品。”

　　“是嗎？”白夢欣挑眉，她冷笑著，“那楚美玲呢？就因為楚美玲有一個有錢有勢的老子，所以她就不用犧牲？就因為我們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所以我們必須要犧牲？什么狗屁道理！”

　　白夢欣越說越生氣，她已經怒火中燒，完全管不住自己。在她再次沖上前去捶打陳偉新前，我及時攔住她：“你冷靜一點！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那又什么時間是時候？”我攔腰抱住白夢欣，但她仍舊不甘心的踢腿想要去踹陳偉新，“等我們被烤成焦炭了！想說都說不了了！”

　　“這件事兒不是陳偉新的錯！你怪他又有什么用？”為了攔住白夢欣，我累的是氣喘吁吁，“他也是聽人吩咐來辦事兒的啊！他和我們一樣！也是被犧牲掉的！”

　　白夢欣停了下來，她依然氣呼呼的看著陳偉新。其實我說的這些道理她都明白，只不過她覺得窩火，迫切的想找個人泄憤……一把將我甩開，她大踏步的往回走。一邊走，她嘴里一邊念念有詞的說：“好！那我就去找那個大小姐算賬！我要好好的問問她，為什么她老子能隨隨便便要了我們的命！”

　　聽白夢欣說要去找楚美玲的麻煩，陳偉新一步上前將樓梯的出口堵住了。他像一座山一樣，踏實又穩健。不肯退讓絲毫，他冷聲說：“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楚小姐。”

　　“哦？”白夢欣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的看他，“少來了！你裝什么圣母啊！你敢說你不恨楚美玲的爸爸？要是沒有她爸爸，你也不用來這種鬼地方……”

　　陳偉新搖搖頭：“不，你錯了，我并不恨楚小姐的爸爸。我不是被誰逼迫著來這兒的，我是自愿來的。”

　　“自愿？”白夢欣冷哼，“誰信？”

　　陳偉新褐色的眸子閃現出堅定的光芒，他很用力的說：“因為，我愛楚美玲小姐。”

　　“這不用你說，只要長眼睛的就能看的出來。”白夢欣靠在墻上，她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臺階上，“她活著的時候有人疼有人愛，死了也有人惦記……可是，我們呢？”

　　我們三個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坐在臺階上，我們三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半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時間一到，直升飛機立馬飛走了。那漸漸遠去的螺旋槳聲音，好像是我們的生命在逝去。當那個聲音徹底消失后，白夢欣的身子一軟，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

　　“我們完了。”白夢欣在陳述一個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實，“我們……”

　　恐懼，氣憤，憤怒，悲傷……這些情緒我們全都體會過，到了如今，內心深處只剩下深深的絕望。還有24個小時，我們就要和這個世界道別了。

　　擔心楚美玲的身體狀況，陳偉新先回去了。樓梯上只剩下我和白夢欣在，她輕飄飄的說：“不知道鐘林有沒有趕上飛機。”

　　“應該可以吧！”我對鐘林比較有信心，“他的生存能力很強，求生意志也很強。既然知道有逃出去的路，我想他肯定能想出辦法來。”

　　“那真是好呢！”白夢欣沒了嫉恨，她的語氣平淡，“早知道他能平安出去，應該讓他幫我捎個口信回家的。”

　　“你想和家里說什么？”我問她。

　　白夢欣的眼睛微瞇，她很認真的想了想：“我啊，我要告訴我的弟弟妹妹，就說我嫁人了。嫁給一個大土豪，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不再管他們了，讓他們恨我一輩子好了。”

　　“恨你一輩子？”我倒是沒想到有人會寫這樣的遺言給親人，“為什么要撒這樣的謊？實話實說不好嗎？”

　　白夢欣哼笑一聲，說：“我要怎么實話實說？就告訴他們，說我為了養活他們結果不小心死掉了？那樣的話，他們豈不是愧疚一輩子？咦，我才不喜歡那樣呢！要是那樣的話，倒不如讓他們罵我一輩子好了。反正我已經死了，怎么樣都無所謂，既然這樣，干嘛不讓他們活的自在些呢？”

　　“這哪里叫自在？”我對白夢欣的話哭笑不得，“恨自己最親近的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白夢欣身體后仰躺在樓梯上：“我倒不這么覺得，我每天最痛快的時刻，就是憎恨我最親近的父母……你呢？張桀驁，你要是能留遺言的話，你希望寫點什么？”

　　我？

　　以前我沒機會考慮這個問題，現在有機會了，我反而什么都想不出來。我很認真的思索一下，大腦里一片空白……這還真是，讓人惆悵的話題啊！

　　“還是什么都不說了吧！”我感覺眼眶有些濕潤了，“他們知道我愛他們的，這樣就足夠了。”

　　白夢欣閉上了眼，她眼角的位置似乎也亮亮的。

　　“真希望鐘林能活著出去啊！”白夢欣的話聽不出語氣，“雖然那個混蛋丟下了我們。”

　　“是啊！”我真心的祝福著，“真希望鐘林能活著出去啊！”

　　我和白夢欣又不說話了。

　　“……”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我和楚美玲嚇了一跳，我們兩個對視了一眼，我問她說：“那個……喪尸，會敲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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