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發燒
我現在這種狀態不完全是因為累，主要是因為精神太緊張。每當我閉上眼，仿佛都能看到喪尸滿是鮮血的手臂在眼前晃悠。任何輕微的響動都會令我感到不適，這樣的狀態簡直是糟糕極了。
在我洗漱的過程中，陳偉新拎著鐵鍬回來了。他的臉色不太好，人看起來也是憂心忡忡。身上穿的是保衛的制服，袖子稍短，古怪的有幾分滑稽。坐在椅子上看了看監視器，他嘆氣道：“我們被困在這里了�！�
“嗯？”燒水的聲音有些大，白夢欣沒聽清陳偉新在說什么。
“我們被困在這里了�！标悅バ卤晨吭谝巫由�，他點了根煙給自己，“這里總共六個出口，我剛才去檢查了一下，六扇門后面全都堆滿了喪尸。雖然沒有打開門看，但是喪尸的吼叫聲我聽的一清二楚……我們完蛋了，出不去了。”
白夢欣將煮好的面條盛放在塑料碗里，她的語氣倒是有幾分輕快樂觀：“這里有水，有食物，有藥物，可比在護士站里要好的多……面煮好了，先吃飯吧！陳隊，吃過飯我還要給你的傷口換一次藥�！�
陳偉新放好鐵鍬去洗手，我去將床上睡著的楚美玲叫醒。楚美玲睡的很沉，她鼻子發塞，輕輕的打著鼾。凍傷的臉蛋紅紅的，即便是睡著了，她的眉頭依舊緊鎖。我輕輕叫了她幾聲，她都沒有什么反應……我試著輕輕拍她的肩膀，她還是沒有睜開眼。
“美玲？”我用了些力氣，輕輕搖晃她，“美玲醒醒！吃飯了！醒醒！”
楚美玲還是閉著眼。
“白夢欣！你快來看看！”我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楚美玲，我叫不醒她！”
聽說楚美玲情況不好，陳偉新一個健步跨了過來。他伸手摸了摸楚美玲的額頭，手足無措的說：“她發燒了！她發燒了！白護士！你快來，她……白護士？”
白夢欣沒有上前，她反而后退了一步。抄起一旁放著的鐵鍬擋在身前，白夢欣謹慎的問：“你翻開她的眼皮看看，她的眼皮上面有沒有白色的小點。”
“沒有�！标悅バ路_看了看，“你現在能過來了嗎？”
白夢欣忽略掉陳偉新的催促，她繼續有條不紊的問說：“那你扒開她的衣服看看，她胸口的位置是不是……”
“你在開什么玩笑？”陳偉新惱火道，“她是個女孩子，我們兩個大老爺們，怎么能……”
“照我說的做！”白夢欣的態度強硬，“不然我不會過去的。”
陳偉新無可奈何，他只好照白夢欣說的做。我避開頭轉開臉去，陳偉新匆匆的檢查了一下楚美玲的胸口處，說：“沒有，你說的那些都沒有……所以你能過來了嗎？”
“抱歉，可我不得不問清楚�！卑讐粜烂鏌o表情，“每一個尸變的病人，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高燒，眼皮上冒出白色的小點，胸口處皮膚發紅……我想你們還沒有忘吧？楚美玲她還在觀察期，她是不是會突然尸變變喪尸，我們誰都不知道。”
陳偉新眼神不善的回頭看我，白夢欣幫著我解釋道：“張桀驁已經過了觀察期，他沒有感染。如果不是碰到喪尸病毒爆發，他本應該出院的�！�
陳偉新轉過頭去了。
“楚小姐，她只是身體比較虛弱�！标悅バ履竽笞约旱念~心，他斷斷續續的說，“估計是昨天晚上在天臺上受涼受驚，她才發高燒的……她最開始來這里，也不是因為發燒被舉報隔離的……因為她和她的爸爸吵架，沒有地方去，所以她才舉報自己，來到這兒的……她只是個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確實��！她快20歲了呢！也還是個孩子呢！”白夢欣的話里略帶嘲諷，“我像她這么大的時候，已經開始養家賺醫藥費了。”
陳偉新抿抿唇，沒再說什么。
白夢欣放下了手里的鐵鍬，但是她并沒有放下握著的剪刀。神情絲毫沒見輕松，白夢欣一點點的移動了過來。我和陳偉新靠后站著，白夢欣拿體溫計幫楚美玲測量。
將退燒貼貼在楚美玲的額頭上，白夢欣說：“我覺得，還是提早做準備的好。就算事情像陳隊說的那樣，我們現在也無法保證楚美玲沒有染上病毒……喪尸病毒傳染性非常強，體質弱的人，很容易被感染。尤其她在這種地方呆了那么久，現在很可能就……”
見陳偉新的臉色難看，白夢欣搖搖頭：“很抱歉這樣說，但這一切都是事實……往好的一方面想，或許她能堅持過來也說不定。到底染沒染上病毒，還要觀察27天�！�
楚美玲高燒不退，她一直在昏睡著。白夢欣為她注射了些退燒的藥物，不過效果卻并不明顯。陳偉新寸步不離的守在楚美玲身邊，我把面條給他端過去時，他看也沒看就吃完了……我從保衛室房間里出來透氣，靠墻站著的白夢欣問我：“陳隊和楚美玲是什么關系呢？戀人？”
“不知道，這個我真不知道�！蔽艺f，“我們以前都住在病房里不讓出來，楚美玲我也是最近才認識的�！�
白夢欣點點頭，她感慨的笑道：“如果他們兩個是戀人的話，我倒是有點羨慕呢！要是哪個男人能為了我赴湯蹈火命都不要的跑到這里來，我一定感動的要死�！�
“你為什么要來這兒？”我用鞋底搓著地面，問她說，“來這里支援的醫護人員，都是有很偉大的道德情操的，是能舍身取義為人民服的……你呢？你為什么來？我覺得你不像是這樣的人。”
在不涉及到個人利益的時候，白夢欣還是相對友好的。她把手插進褲子口袋里，笑道：“張桀驁，沒想到你說話這么直接……是啊，我確實不是那樣的人。”
“那為什么要來？”
白夢欣挺翹的鼻子皺了皺，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很是可愛：“我�。∥胰卞X，而且是很缺錢。弟弟妹妹等著上學繳學費，爺爺奶奶等著交醫藥費，家里的吃穿用度，樣樣要錢……我替我一個同事來的，領導給她職稱，而她給我錢，就是這么簡單。”
“你的爸媽呢？”我不理解，“他們不會是……”
白夢欣眨眨眼，她云淡風輕的說：“他們沒死，不過我很多時候倒是希望他們死了�？墒抢咸觳还桨。萌瞬婚L壽，壞人活百歲。他們兩個不但沒死，反而經常跑回來管我要錢。我弟弟大學的學費被他們搶走了，我籌了好久才籌到。每天都過的提心吊膽，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再回來。像他們這樣的父母，簡直比喪尸還要可怕。一旦被抓到，就會被吃的骨頭都不剩。我拿不出錢來，他們就準備把我和我未成年的妹妹拉到酒店里去賣，賣一個好價錢，這樣好讓他們有錢繼續揮霍……”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這種時候似乎說什么都不太合適。而白夢欣又看了看我，她忽然笑道：“我騙你的啦！男人不就是喜歡這樣可憐又自強的女人嗎？我就是要你喜歡我，所以你才能拼命保護我啊！”
“差點被你嚇到了�！蔽乙残α�，“你家里要真是這樣，估計早就上社會新聞了�！�
白夢欣只是在笑，她的笑容讓人很難猜透。看著她的側臉，我忽然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或許白夢欣剛才說的那些，并不是開玩笑。
“鐘林的童年一定過的很不美好�！卑讐粜罌]頭沒腦的來了這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
“爬管道的時候我在他后面啊，我有看到他腰側上的傷疤�！卑讐粜垒p聲說，“那些傷疤時間有很久了，縱橫交錯……我有經驗，那一看就是被人用皮帶抽出來的�！�
“是嗎？”我真是有點想象不出來，鐘林被人打會是什么樣子。
白夢欣背過手去，她哈哈大笑：“我騙你的啦！張桀驁，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傻？別人說什么都信？”
我傻嗎？或許吧。或許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總是覺得別人沒有騙我的必要，我也沒有讓別人騙的價值。尤其是白夢欣說的這些，騙我的意義何在呢？
也許女人的心思就是這樣無法猜測的，白夢欣對我呆愣的表情很滿意，她笑呵呵的回屋去了。
我沒有回去，在地下倉庫里轉了轉，我到進來時的入口處坐了會兒。頭靠在門板上，我靜靜的聽著外面喪尸的嗚咽嚎叫。冷風順著門縫吹進，是絲絲的寒冷。
“你個混蛋！”想起鐘林，我自言自語的笑了。雖然知道他聽不見，但我還是忍不住說，“千萬別死�！�
我自己坐在門口吹著冷風，腦子里竟是在想些生與死的問題，憂愁的好像一個哲學家。不知不覺困意涌上，我坐在這里漸漸睡著了。
我好像是做夢了，夢里我陪我爸去修車，他讓我去幫忙檢查發動機。我家汽車的發動機聲音巨大，聽起來就像是螺旋槳。我笑著問我爸，他是不是想要把汽車改造成飛機，所以才用這樣像螺旋槳一樣的發動機……螺旋槳？！
我猛的從夢里驚醒。
竟然真的聽到了螺旋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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