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無雙想起他這段時間拼命節衣縮食，這么熱的天連飲料都不肯點一份，心中有些歉疚，忽略他刀子一樣的眼神，輕咳一聲：“程家貴重物品都有保險，即使你打碎的花瓶真是祭紅，也不用你這樣辛苦的賠償。你記住了啊，以后不要那么神經緊張。嗯……我先走了，你還是點一份甜品吧，我看圖片上的芒果冰挺好吃的樣子。”

　　顧驍咬著牙，正在“向衣食父母禮貌道別”和“不理這混賬東西”之間掙扎，她似乎想起什么，補了一句：“雖然有保險，但不代表你可以隨便砸家里的東西。故意損壞財物還是要追責的。”

　　他實在忍耐不住，倏地站起來：“程無雙你有完沒完！”

　　她眨了眨眼，提起包包走得飛快：“有完。拜拜啦。”

　　顧驍的一根筋讓她心情莫名的愉快，下午在充滿虛情假意明槍暗箭的茶會上，她反常的沒露出抵觸的情緒。張君逸覺得有些詫異，找了個機會問她：“中午吃飯的時候你還和我鬧情緒說不想來，怎么現在表現那么好？”

　　程無雙想起她把一貫冷靜的面癱顧驍逼得拍桌子瞪眼睛的場景就想笑，抿了抿嘴，說：“沒什么，中午散了散心，想通了。你不是和我說過嗎？應酬是避不開的，以后這種場合只能越來越多，與其抵觸，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為自己謀取利益。”

　　“真懂事，不過你怎么懂事得這么快？”

　　“我頓悟了，不行嗎？”

　　他笑著摸摸她頭頂：“好，以后多頓悟頓悟，別總那么任性了。”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嗔道：“張叔叔，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總摸我的頭，發型亂了怎么辦？”

　　張君逸道：“怎么，翅膀越來越硬了？親近下都不可以？”

　　程無雙笑嘻嘻的說：“我畢竟長大了呀，像小時候那樣膩膩歪歪撒嬌可不行，不過我會一直把張叔叔當親叔叔對待的。除了外公，就你和我最親了。對了，張叔叔晚上就住我家好不好？上午開了會，好多事我摸不準，想問問你。”

　　張君逸道：“這么勤奮？跟你說過，不要想一口吃成胖子，心態不好，我和你解釋再多你也領悟不了。”

　　“張叔叔，我知道你累，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不是明天還要主持例會，我也不會這樣呀。好啦，在我家一樣能休息好，而且我會讓顧驍……”她又想起他那對幾乎噴火的眼睛，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停了兩秒才說，“讓他準備很好吃的夜宵，你費的精神一下就能補回來。”

　　“你哄孩子呢？夜宵也拿得出手。真是沒大沒小。”他看著她臉上仍未消失的笑容，問，“那個廚師用著怎樣？”

　　“還不錯。”她知道張君逸不信任顧驍，不想多說，免得起沖突，眼珠子一轉，看見不遠處舉著香檳杯的人，連忙道，“張叔叔，你不是說會來幾個專家，要介紹我認識嗎？那個人看著眼生，是不是專家？”

　　應酬完已經夜深，程無雙在車上向張君逸請教公司事務，沒說幾段他眼睛就半睜半閉，神情疲倦。見他如此，她也不好意思追問不休，等到下車，他對她說了聲“早點睡”，正欲往房間走，卻被她叫住：“張叔叔，晚餐你都沒吃什么，凈喝酒，這樣對身體不好。吃點夜宵好不好？我已經讓人準備了，應該很快就會送過來。”

　　他也覺得胃里空空落落的不怎么舒服，頷首道：“行，我洗個澡就下來。”

　　她笑著回答：“好啊，我在餐廳等你。”

　　張君逸在程家有專屬的客房，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準備得很妥帖。他很快沖完澡，換了身家居服去餐廳，還沒走到就聽見程無雙的笑聲。他不解，加快步子走進餐廳一看，只見程無雙已經笑得趴在了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已然上氣不接下氣。顧驍站在她身側，雖然一言不發，面無表情，但臉已經漲得血紅，雙手緊緊攥成拳，手背青筋凸起。

　　張君逸看了顧驍一眼，走到她身邊拍拍她肩膀：“無雙，怎么回事？笑這么開心。”

　　程無雙除了“哈哈哈”發不出別的聲音，只能抬手指了指電視。

　　他順著她手勢看過去，電視屏幕上正在用特寫鏡頭展示一塊手表，一個女聲正用激動的聲音急促的說：“歷史悠久的法國名牌手表，彰顯您的尊貴，體現您的品味！只要一千九百八十八！是的你沒聽錯，一千九百八十八，就能把名牌手表帶回家！我們還送您價值九百九十八的奢華小羊皮表帶兩條！數量有限，賣完即止！法國老牌，卡西亞手表！卡地亞的兄弟品牌！”

　　“不就是騙傻子的電視購物么？是挺荒唐的，但你也不至于笑成這樣。”張君逸有些疑惑。

　　程無雙喘著氣，一只手抹去笑出來的眼淚，一只手按著小腹，斷斷續續的說：“張……張叔叔……你……你等等……你繼續看……”

　　女人狂熱的促銷聲停下來，悅耳的法語歌響起，鏡頭切換到模特身上。男模身材頎長，西裝革履，相貌英俊，只是看著十分眼熟，張君逸愣了兩秒，扭頭看向顧驍：“是你？”

　　顧驍竭力忍耐著尷尬，答道：“是。”

　　“怎么連這種不入流的廣告也接？”張君逸在程無雙對面坐了下來，對他微笑，“有心去娛樂圈發展，找機會露臉？”

　　家居服有柔和的淺灰色條紋，襯得他眉眼溫柔，一洗身著正裝時的莊重氣質，看上去十分隨和，顧驍看到他的笑容卻放松不下來，定了定神，答道：“只是兼職賺點外快而已。娛樂圈太復雜，并不適合我。”

　　張君逸夾起一個小湯包，在醋碟里蘸了蘸，慢條斯理道：“原來如此。兼職賺點外快本來無可厚非，只是以前就有人以賺外快的名義接近傭人，獲取他信任之后套取程家生活細節。因此我們并不希望傭人和外界有金錢上的來往，鉆空子的機會太大了。”他頓了頓，說，“抱歉，我不是懷疑你。但程家情況特殊，盯著的人太多了，我不得不謹慎一些。”

　　程無雙道：“張叔叔，你不用擔心，他有兼職應該都向丁叔叔報備了的，丁叔叔那么細致，有什么問題早就發現了。”

　　顧驍道：“替我介紹此類兼職的人是我進入程家之前就認識的老熟人，每次合作都是臨時聯系，付款之后不會再有瓜葛。請放心，我不會做出對程家不利的事。”

　　“經濟上有困難的話，我建議你和丁管家談談，實在有需要，程家可以提供無息借款替你解決燃眉之急。不要病急亂投醫，什么兼職都接，現在社會復雜，一不小心就著了道。”

　　顧驍被他那雙眼睛看得極其不自在，權衡片刻，說：“謝謝張先生指點。經濟上的問題已經解決，我不會再輕易去接兼職。”

　　不用賠天價花瓶的話，程家的薪水足夠支付他父親在醫院的費用，他當然不用再去接烈日之下拍攝之類的辛苦活，程無雙瞟了他一眼，拼命抿住嘴，免得自己笑出聲來，顧驍察覺到她竭力壓制的笑容，磨了磨牙，說：“兩位請慢用，我回廚房了，有事請打鈴叫我。”

　　程無雙點點頭，他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她咬破湯包，慢慢的啜里面的湯汁，目光掃過電視，正好看見顧驍做出深沉的模樣，抬起手腕展示那價值一千九百八十八的名牌手表，忍不住想笑，但嘴里全是湯汁，立刻被嗆了，一邊咳一邊笑。

　　張君逸遞了紙巾過來，她一邊擦嘴一邊道謝，他冷不丁問：“無雙，你和那個顧驍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她怔了怔，難道她撒謊欺負人，害人大熱天連冷飲都舍不得喝的事情被發現了？她可不想被嚴肅的張君逸抓住講一晚上道理，定定神，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張叔叔你怎么這么說？我和他能發生什么事啊？”

　　張君逸笑了：“別裝了。你們剛才你看我我看你，擠眉弄眼，一定有貓膩。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不能和我說說，讓我也開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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