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4
從股東大會的會議室到商家宅邸,一路上,商瑞墨沒有再說一句話。
沈康和阿武一隊人的護送,止步一樓。只有橋央白和商瑞墨上了宅邸的電梯。
電梯門還未關穩,商瑞墨忽然欺身上前,單手圈住橋央白的臀部,一把把她抱起頂在電梯玻璃上。
橋央白的脊柱被撞得有點疼,她喘著氣:“你干什么!?”
商瑞墨沒有回答,橋央白旋即感到裙子被用力地向上撕扯,露出黑色蕾絲邊的內褲。內褲的帶子極細,被商瑞墨用力一拽,竟然扯斷了。
然后傳來了解皮帶的聲音。
“你瘦了。”
他說。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她念著,一遍遍,反反復復,不曾停歇。
她曾在等他的解釋。
可是這個時候,解釋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回來了。
是陰天,露水凝結在窗。
走廊和臥室都沒有開燈,影影綽綽。
橋央白在穿睡袍。
鏡子里,她看到自己雪白脖子上被吮吸出的幾粒紅,和幾乎看不出隆起的小腹。
他們不知做了多少次,明明回來的時候是中午,現在卻已是夜里了。
商瑞墨曾說,她是那種做完就會馬上睡去的人。
但她這次沒有睡,說這話的人卻睡了。
她穿好睡袍,悄無聲息地上床,用手摩挲著商瑞墨的頭發。
他幾乎□□,修長的手臂搭在被子外面,就靜靜地睡在她身邊。他也瘦了,尤其是臉上,原本就分明流暢的下顎角,此時更加深刻。
短短四個月而已,橋央白卻像過了四十年。
還好沒有放棄,還好她決定活著。才再見得到他。
該狂喜嗎?
該痛哭嗎?
她曾設想過一百種自己再見到商瑞墨的畫面,她竟比那一百種都要冷靜。
手指觸碰到一處不尋常的凹凸不平,傷疤很長,她摸索了半天都沒有到頭,那正是開顱手術留下的痕跡。
她有些心驚,卻未縮回手,反而反復撫摸著,想要平復他的傷疤。
商瑞墨睡得很沉。
她確認著他的心跳,呼吸,脈搏。一樣一樣,事無巨細。
失而復得。
因為太突然,所以不真實。
嗡,嗡。橋央白的手機在震動。
是沈康。
“喂?”
橋央白不想吵醒商瑞墨,翻身下床,踱至陽臺。
“商太太,商總現在身邊沒有手機,所以我把電話打到您這兒來了,沒打擾您休息吧?”
“沒事。”橋央白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商瑞墨,“他睡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說吧。”
“湯穆進了問訊室沒多久就招了,加上相關人證,小石被綁架的來龍去脈警署已經查得差不多了。您看,您要不要現在去一趟警署?涉及到一些細節,我覺得還是您當面了解比較好。”
到底是迫于商瑞墨的壓力,牽扯面這么廣的案子,警方竟然半天就查了個水落石出。
只是沈康話中有所保留,橋央白嗅出了一絲不對勁。
“現在?”
“嗯。”
橋央白看了看表,她現在不愿離開商瑞墨一步,卻又無法耽擱綁架小石的案子。
“好吧,我這就過去。”
“警署正門有記者徹夜在守著,您來的時候,記得走后門。”
夜里,警署大樓燈火通明。
橋央白匆匆趕到的時候,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官就像是知道她要來似的,將早已準備好的案件記錄呈上。
又怕橋央白一時看不明白,還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橋央白在他冗長的談話中分辨出了她未曾想到會出現的名字——吳美秋,橋本。
與她之前所認定的事實完全不同,整個事件的主導者是湯穆和湯邵東,陰長陽錯救下小石的是吳美秋,橋本則充當了見利忘義的角色,而最終真正將小石安全交還在她手上的,竟是她以為是始作俑者的皇甫沅。
“皇甫先生已經親自來澄清過了,說因為手下急于解救小朋友而對橋本下了重手,愿意接受任何處罰。不過您放心,經過討論,檢方已將這件事定性為正當防衛。也就是說,檢方不會起訴皇甫先生和皇甫集團的任何一個人。”
“那其他人呢?”
“湯家父子和所雇打手,還有橋本,都會被以綁架兒童罪起訴。”
橋央白半晌沒說話。
“您如果還有什么想了解的細節,請盡管提。”
“沒什么了。”橋央白慢慢起身,聲音有些飄忽,“畢竟孩子已經平安回來了,其他的事情,我知道個大概就好了。”
橋央白出了警署的門,沒有直接上車,而是在臺階上坐下來,她明明想快點回家守著商瑞墨,可是卻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這里。
警署后門的停車場極為狹窄,沒有幾個停車位。一輛世爵C8停在不遠的地方,駕駛位上,坐著皇甫沅。
他知道她會來,于是他來等她。
他特意換了車,這很奇怪,他只是想遠遠再看她一眼就離開而已,可當看到她在臺階上疲憊地坐下之后,他怎么也說服不了自己發動車子離去。
他看到橋央白拿起了手機,這個時間,不是打給商瑞墨,又是誰呢?
然后,熟悉的鈴聲響起來了。
皇甫沅不知道當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橋央白的來電的時候自己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自己的手在抖。
他接起,橋央白那熟悉又清淡的聲音傳來。
“皇甫。”
“嗯。”
“在忙嗎?”
“沒有。”
橋央白仰頭看著星空:“謝謝你救了小石。”
“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
“沒關系,那些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把小石平安帶回我身邊了。”
皇甫沅打開車門,下了車。他握著手機,望著不遠處的橋央白。
“橋兒,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家。”
她下意識地說了謊。
“開心嗎?”
皇甫沅問的是,商瑞墨回來了,她是否開心。
“開心。”橋央白頓了一會兒又說道,“大概是太艱難的失而復得,所以我要小心翼翼,竭盡所能地守住他。”
“橋兒。”
“嗯?”
皇甫沅一步步向橋央白走近:“今天早上,你答應張媽說會回來。如果他不回來,你真的會回來嗎?”
皇甫沅問出這句話之前,做了一個決定,如果橋央白說“會”,他就走上前把她攬在懷里,從此和商瑞墨競爭到底決不再放手。
但是橋央白沒有說話。
沒有答案的答案。
皇甫沅懂。
于是他停下腳步。
“你的世界,我不會去了。只是,新世界還給你留著,任何時候,想來就來吧。”
不長的一句話,每個字都像一根釘子,每吐出一個,就被扎進心里一顆。
他好痛,痛得喘不過氣來。
他好想她,今天格外想她,大概心也知道了,他要失去她了。
第二天清晨,橋央白是被一陣酒瓶的碰撞聲吵醒的。
她從床上爬起來,看見商瑞墨正穿著浴袍在喝酒。是那種極烈的伏特加,平時都是收在柜子里的,今天竟然被拿了出來。
“你身體還在復原,怎么喝這么烈的酒?”橋央白下床走到他面前,俯身要收回酒瓶和酒杯。
商瑞墨奪過酒瓶,重重地在桌面上一放,眼里布滿戾氣:“用不著你管!”
他的態度讓橋央白愣了一下,后者旋即又要搶:“我說了你不能喝!”
“你少他媽管我!”
商瑞墨甩開橋央白的手,直接將酒瓶擲了出去,酒瓶正中衣櫥,瞬間碎得只剩下玻璃渣子。
難以置信。
橋央白后退幾步,扭頭看了看一地的碎片,摸著被甩紅了的腕子,不知道為何突然壓不住火氣:“你到底要干什么!?”
商瑞墨頭發凌亂,渾身酒氣,眼神里竟沒有一點憐惜。
“你別逼我。”
“我逼你?”橋央白突然想笑,“瑞墨,是誰逼誰?是誰不聲不響地走了,又不聲不響地傳出死訊!?你走了四個月,你知不知道這四個月我是怎么過的!?小石又是怎么過的!?”
商瑞墨毫無蹤跡的時候,她曾經想,他回來就好,只要他回來,她什么都不問。
可如今商瑞墨回來了,她還是會怨恨他當初選擇不告而別的決定。她還是想知道,在從程醫生和趙律師身邊失蹤后,他都去了哪里,為什么明明活著,卻有死訊傳出。
可他非但不解釋,還變得如此可怖。
“你得了病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就這么不配知道你的一切嗎?我們結婚了,我們還有小石,你怎么就忍心!?”
自從商瑞墨失蹤,橋央白沒有哭過。可在這一刻,她所有的堅強土崩瓦解,那些斷壁殘垣在心痛下化成顫抖和始終強忍的淚水。
她以為商瑞墨會抱住她,從頭到尾地解釋給她聽,可是他沒有。
“央白,你別逼我,不然我真的有可能傷到你。”他盯著橋央白的眼,一步步地走近,他的眼睛血紅,像一頭猛獸,正在打量已被逼至角落的獵物。
“瑞墨,你不是這樣的。”
“我現在是這樣了。”
商瑞墨一手鉗住她的腕子,一手打開房門,直接將她推了出去。
門被重重關上,不出三秒,就傳出家具翻倒的巨響。
橋央白穿著睡袍,光著腳站在門口,她的氣管里像被塞了什么東西,有那么一瞬間竟然呼吸不到空氣。
小石不知什么時候走到橋央白身邊,拉了拉她的手,問:“媽媽,爸爸回來了?”
“嗯。”橋央白仰著頭,不像讓小石看到自己無助的窘態,“小石乖,爸爸不舒服,不能馬上見你,你別不開心啊。”
小石本該是最迫切見到商瑞墨的人,可他看到橋央白的模樣,竟沒提出要見四個月都未曾見面的爸爸,只是說了句:“沒關系。”
“小石,對不起。”
小石去拉橋央白的手,看到她腕子上的紅印子,默默盯了一會兒,沒有說什么。他蹲下,將小手搭在橋央白的腳背,仰頭說:“媽媽,地上冷,我們去換雙拖鞋吧。”
橋央白原本隱忍的眼淚,在聽到小石的話那一瞬,終于奔涌而出。
作為綁架兒童嫌疑犯的橋本,如今住在警署指定的醫院里,無論走到哪里都有警員跟著。
對于受傷一事,橋本一開始打死都不肯說原因,直至警方的人來問話,他才架不住壓力和盤托出。
吳美秋本就因那一千萬的事對橋本心存抱怨,在得知橋本竟想用自己的親外孫做籌碼來換錢的時候,終于爆發了。
他們當年把女兒賣入永耀幫本來就已不可原諒,他們回來是要補償女兒的,如今這樣變本加厲簡直就是作孽。
“我們從法國回來的時候,不是說得好好的嗎?如果女兒愿意認我們,我們剩下的幾十年為她做牛做馬也愿意。如果她不認我們,我們也不強求,不能打擾她的生活。”提起女兒,吳美秋又是一陣痛哭,她是多么罪不可恕,她自己最清楚。
橋本打著石膏躺在床上,吳美秋哭得他心煩。看著妻子那早已風韻不在的臉,又想起自己即將面臨的官司,他不由得破罐破摔起來:“吳美秋,你就別裝了!裝了這么多年,難道你不累嗎!?”
“你什么意思?我裝什么了?”
“反正我眼看著就要坐牢了,索性我今天就在這里把話跟你說清楚!”橋本毫無悔意地挺著脖子,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受了最大委屈的人,“你別當我不知道!橋央白根本就不是我親生的!”
吳美秋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橋本:“你說什么!?”
“你跟我結婚的時候,還在和那個時候的男朋友藕斷絲連呢吧?央白長到高中,即便她不像我,我也從沒懷疑過什么。要不是我工廠倒閉,想跑路的時候無意中在家翻到央白的出生證明。看到上面的血型,我才起了懷疑。不過血型這個東西是不準的,那時候我只是懷疑,后來我拿了央白的頭發偷偷去醫院做DNA鑒定,看到報告結果的那一刻,我才如夢初醒!”
吳美秋顫抖捂著嘴唇:“你……你那個時候就知道了……”
“對,我那個時候本是要帶央白一起去法國的,可是看到親子鑒定之后我改變主意了。我白白替別的男人養了這么多年的孩子,在我危難的時候該她來幫我了!”
直到現在吳美秋才明白橋央白被拋棄的錯,是如何一步步被鑄成的。
“你騙了我,你當時騙我說我們先走,在法國那邊安定后馬上把央白接過來。但是你沒有,后來還騙我說已經在香港找了朋友安頓了央白……央白被賣到永耀幫的事,我也是最近一兩年才慢慢知道的……原來,原來,你早就計劃把央白賣過去!”
“美秋,一直以來我對你怎么樣,你是清楚的。這么多年我沒有提起這件事,就是不想失去你。你怨我不該貪心,可我想從央白手里拿錢,還不是為了我們兩人以后的生活嗎!?”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啊!是我年輕時犯的錯!你懲罰我就好了!央白又做錯了什么啊!?”吳美秋哭得撕心裂肺,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竟然處心積慮算計了這么多年。
“本來我這件事我是打算帶到棺材里去的,但我現在要坐牢了,我這把年紀了,估計以后也就死在牢里了,還不如說了痛快!這樣也讓你少怨我一點!”
警署指定的醫院,幾乎不怎么隔音,橋央白站在門外,聽著父母的爭吵,一動都沒有動。
來之前,橋央白掙扎了很久。她十分清楚父親臨時起意用小石做威脅一事。可無論如何,孩子畢竟是母親救下的,如果小石真被湯家的人帶走,那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她思前想后,還是決定親自來醫院見母親。來的路上,還特意準備了一些禮物。
她好不容易做好了重新面對父母的準備,想親手給這段親情一個結果,卻不曾想聽到了父母多年的秘密。
父親為何對她這樣,直到今天她才明白。
十七歲的夏天,她就已經沒有家了。是她自己還心存幻想,為原諒父母而找著借口。
她深吸一口氣,放下禮物,然后轉身。
程策是隔了幾天的中午來的。他是個不常看新聞的人,午間出門吃午餐的時候看到隔壁桌的人看報紙,他瞄了兩眼,才知道商瑞墨回來了。
“這一路我闖了不知道多少個紅燈,我可事先說好了,這還是有罰單的話,你必須給報銷。”程策被小桃領著,還沒走到書房門口,就開始嚷嚷起來。
“程醫生,您先聽我說,主人現在有點不冷靜……”
小桃話音還沒落,書房內就傳來一聲巨大的東西砸落的聲音。
“怎么回事?”程策擔心商瑞墨,一把把書房門推開。
書房里,原本放在書柜旁的藍寶石地球儀此時正躺在地板上,顯然剛才的聲音就是它發出來的。
“我靠,你真回來了!”程策快步上前,確認了眼前的人真是商瑞墨后,“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上哪兒去了!?我和趙律師當時找你找得多急你知不知道!?”
“你干什么來了!?”商瑞墨的眼睛陰騭得嚇人,“趕緊給我滾!”
程策冷不防被他一罵,氣個半死:“我大清早巴巴地趕過來,你不給我報銷罰單就算了,還罵我,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給我他媽滾!”
商瑞墨一手拿起書架上的花瓶就砸,要不是程策躲得快,這一瓶子砸下去,估計能把他砸得頭破血流。
“你還真砸啊!”程策嚇出一身冷汗,他以為商瑞墨是跟他開玩笑的,沒想到是真下狠手,頓時氣得冒煙,“你這個冷血動物,也不看看是誰把你從閻王爺那里拉回來的!狼心狗肺!來啊,你不是要打我嗎!?你打啊!”
下一秒程策就后悔自己的挑釁了。
因為商瑞墨被他的話激到,一拳頭揮過來,直接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程策被他打得倒退了好幾步,捂著鼻子痛得眼冒金星。
商瑞墨還是收了些力的,不然這十分力打過來,程策的鼻梁絕對當場斷掉。
“你他媽的……”程策一邊擦著鼻血,一邊快氣死了。如此以怨報德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可他到底是不敢再挑釁了,跟個瘋子挑釁,還是跟一個練過的瘋子挑釁,吃虧的最終還是自己。
程策從沒見過這樣的商瑞墨,但憑著醫生的本能,他隱隱覺得有些問題,于是他趁商瑞墨不注意趕忙溜出去,見小桃還守在門口,馬上問:“他這個樣子多久了?”
“程醫生,你的鼻子是怎么了!?”小桃見他鼻血流個不停,趕忙拿手帕過來幫他擦。
“沒事,沒斷,算他還有點良心。”程策哼哼,“你跟我說,他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主人上個星期回來那天還挺正常的,第二天早上就這樣了,央白姐也被嚇得不輕。后來主人斷斷續續的總是發火,陰晴不定的,有的時候上一秒還挺正常的,下一秒就開始砸東西。對了,主人最近喝酒喝得厲害,喝醉了之后就更嚇人了,我們都不敢近前。”小桃有些急,“現在公司都是央白姐在幫忙打理,連小少爺周末放假回家,保姆都不敢讓他見主人。”
說到橋央白,程策立刻想起她得知商瑞墨死訊時蒼白的臉。對于橋央白,程策到底是存著點愧疚的,畢竟商瑞墨生病一事,是他和趙律師一直瞞著的。
“商太太怎么樣了?上次我見她她狀態就不好,現在好些了嗎?”
“央白姐倒是好多了,最近一直在積極配合醫生吃藥治療,一日三餐從不落下,身子已經好了大半了。只是……只是難為她了,主人好不容易回來了,卻變成這個樣子。”小桃欲言又止,“您不知道,前幾天有一次,特別嚇人。主人突然犯病,他控制不住自己,又怕傷到在旁邊的央白姐,竟然直接把拳頭砸在門框上了,當時整個手都青紫了。”
聽小桃的描述,程策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患者深度昏迷蘇醒后性情大變,是典型的開顱手術的后遺癥。只是他原本以為腦干手術不會影響到額葉,但看來還是產生了間接影響。
而這個影響,是不可逆的。
他見過類似的病人,術后性情大變,與術前判若兩人,這種突如其來的改變很容易導致家庭關系緊張。尤其是那些有暴力傾向的患者,往往最終落得個妻離子散的下場。
“我在醫學院的教授是研究腦干術后恢復的專家,你看看怎么能勸商瑞墨跟我去一趟美國。雖然希望不大,但總歸要試的。”
小桃搖搖頭:“主人肯定不會去的,之前也有醫生勸他去醫院做全面檢查,主人不僅不肯,還把人家醫生給打了。他現在這個樣子,沒人敢強迫他。”
暴力狂就算了,還是個倔脾氣,程策真覺得自己上輩子是欠了商瑞墨的。
“這樣,你好好觀察著。我要先和美國的教授聯系。如果他一直沒有好轉,你打電話給我,到時候我就是綁也要把他綁到美國去。”
程策留下名片,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當初商瑞墨蘇醒后,寧曼將他昏迷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事情如實相告,包括商氏一系列的變動,包括橋央白和皇甫沅,包括他的“死訊”。
剛蘇醒之際他極度虛弱,幾乎下了不了地,脾氣又暴躁易怒,寧曼晝夜不分地守在他床邊,好不容易恢復到可以下地走路了,小石被綁架的消息就傳來了。
于是他聯絡了容傾,容傾是他蘇醒后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聯系的人。
幾個月來容傾為查清其大哥容盡的死因一直往返于香港與臺北之間,他接到商瑞墨的電話后,立即派人調查,很快查出小石被綁架一案的始作俑者是湯家。
礙于容華會性質隱秘,更不好在臺灣以外的地方拋頭露面。他們索性抓了幾個湯家雇傭的打手作人證,連同其他證據一同發至香港警署。
警署怎敢怠慢商瑞墨,于是股東大會當天就去抓了人。
此時湯邵東正坐在看守所會面室的玻璃后,不屑地看著商瑞墨。
“我還以為是誰要見我,原來是死而復生的商總,呵呵,真是稀客。”湯邵東挑釁般地把身子探向前,“怎么?你是怕我把橋央白替皇甫沅作偽證的證據交給警察?”
商瑞墨的眸子死死盯著湯邵東。
“你現在一定很得意抓住了我吧?但你別忘了,那輛阿斯頓馬丁的GPS信息,可還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垂死掙扎的湯邵東,在商瑞墨眼里活像個小丑。
“你盡管交給警察好了。皇甫沅的死活我不管,至于央白,她參與的只是尋常問詢,并沒有參與庭上作證。她說謊與否,是不需要負法律責任的。”
“論法律知識,你不錯。”湯邵東哈哈大笑,“可你心里也不好受吧?橋央白和皇甫沅走得那么近,還差點用你的公司去換皇甫沅的自由,你敢說你毫不在乎!?你畢生的心血,在她心里竟然抵不過一個認識不過幾個月的男人!”
如果不是有獄卒在看著,商瑞墨一定會一拳把隔著兩人的玻璃砸碎,然后掰開湯邵東的口,用碎玻璃割斷他的舌頭。
“我把公司交給她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接受她所有做法的準備。事情最終怎么處理,都是外面世界的事了,至于你,就在這兒慢慢耗吧。”
湯邵東深知自己無力回天,夸張地笑著:“商瑞墨!你何必把事情做得這么絕!我爸好歹也在商氏勤勤懇懇了幾十年,而且他也沒打算把你兒子怎么樣!你這么絕情,就不怕遭報應嗎!?”
“你動小石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商瑞墨站起身,居高臨下,“遭不遭報應,是上帝的事。睚眥必報,是我的事。”
商瑞墨走出看守所,容傾正在車里等他。
“我還在想,如果你在看守所鬧起來了怎么辦,所以連鎮靜劑都準備好了。”容傾靠在后座,望向窗外,語氣悠然。
“還不至于連這一會兒都控制不住。”
他說的是假話。他自從從昏迷中醒來,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每次情緒失控對于他來說就像一場噩夢,夢醒了,只剩滿地的狼藉和橋央白那越來越絕望的眼神。
更可怕的是,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噩夢卻在成倍地增長。
車子緩緩開動。
“你的猜想證實了?湯邵東的手上果然有皇甫沅殺人的證據?還有你太太,她真的差點把商氏拱手讓人?”
商瑞墨臉色一沉。
股東大會后,他有去查過投票的結果,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最后坐上董事長交椅的,會是湯穆。
沒錯,橋央白把票投給了湯穆。
剛才湯邵東的一番話的確說到了他心里。他在意商氏,但他更在意的是,是橋央白在他和皇甫沅之間,最終選擇了保全皇甫沅。
他很想尊重她的選擇,這四個月來橋央白為他受了多少苦,他不用探聽就知道。那天的激情,橋央白在他身下顫抖,他用手撫遍了她全身,她瘦成什么樣子,他怎么會不知道。
“是我不告而別在先。”
對,于情于理,都是他對不起橋央白。
容傾意味深長地看著商瑞墨,說:“湯邵東現在走投無路,說不定真的會把手上的證據交給警察。”
“他不敢。他和湯穆已經落在我手上,皇甫沅遭殃于他們無益,惹怒了我更沒好處。”
湯家父子在他手下工作多年,他再了解他們不過。怎么做才能保全最后的最后,他們明白。
容傾還要趕回臺北,于是先行下車,車子回到宅邸的時候,商瑞墨看見橋央白的車也剛好回來。
車回來了,人卻沒回來。
“怎么回事?”商瑞墨皺著眉,問司機。
“太太說了,今天公司事情多,叫我不必等她了。她忙完了,會自己開車回來的。”
司機表面畢恭畢敬,心里卻十分忌憚商瑞墨。最近他整日閉門不出,平日里暴躁易怒不說,還常常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醉后不是罵人就是砸東西,鬧得宅邸里人心惶惶。
一開始商太太還努力心平氣和地和他談,到后來,兩人幾乎每天都會爆發激烈爭吵。短短幾個星期而已,他們已經爭吵過數次,尤其在氣頭上的時候,商瑞墨幾次三番險些傷到商太太。
而且每次吵完,商瑞墨的脾氣都會變得更壞更恐怖。
如此惡性循環,兩人的關系急轉直下,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冰點。
商瑞墨也有穩定的時候,但僅僅是偶爾。商氏需要人打理,商瑞墨情緒不穩,極少出現在公司,幾位副總又不能完全分擔商瑞墨的工作,于是橋央白開始早出晚歸,盡自己所能分擔一二。
晚上十一點,橋央白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宅邸。
商瑞墨臥室的燈還亮著。
上次商瑞墨情緒失控把拳頭砸傷后,橋央白一氣之下提出分房,商瑞墨并沒有拒絕。他心底是清楚的,如果繼續再這樣下去,他早晚有一天會傷到橋央白。
于是商瑞墨搬出了主臥,住進了客房。
懷孕的事橋央白選擇了隱瞞,她一直在等商瑞墨的解釋,可是他偏偏什么也不說,這讓她感到極度不安。加之每次一看到商瑞墨情緒失控,她都更加心灰意冷,她開始不確定他們之間的狀態,是否是迎來一個新生命恰當的時機。
門是虛掩著的,橋央白猶豫了幾次,終于輕輕推開。
商瑞墨正側倚著靠枕,手臂搭在被子上,好似睡著了。
很安靜,沒有酒味,一切都很完美。
她輕輕走過去幫他關掉壁燈和床頭燈,又幫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商瑞墨在黑暗中幽幽睜開了眼。
“這么晚?”他問。
橋央白的手停住:“吵醒你了?”
“沒有,還沒睡。”商瑞墨繼續問,“怎么這么晚?”
橋央白在床邊的椅子坐下,一副累極的樣子:“有個緊急會議,你應該也聽說了吧?商氏旗下運輸的貨車司機疲勞駕駛,在內地出了事故,撞上了一輛旅游大巴,傷亡慘重。傷者家屬里有人是記者,出了不少報道,現在鬧得很大,耽誤不得。”
橋央白以為商瑞墨會告訴她怎么解決,但是他沒有。
他只是伸出手去摸橋央白的臉,五指輕柔地上下摩挲:“辛苦了。”
月光下橋央白只看得清商瑞墨的輪廓,她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現在是清醒的?”
商瑞墨沒有說話。
“太狡猾了。”橋央白偏頭,躲開他的手,“瑞墨,你不能這么狡猾。”
他的確太狡猾,讓人失望透頂后又突然如此溫柔。
“是嗎?”
商瑞墨將她拉進被子,將她壓在身下,低頭吮吸她那還未卸妝的唇。襯衫扣子和胸衣被輕而易舉地解開,商瑞墨慢慢將頭移下,細細啃咬著她已經挺立的粉紅色小顆粒。
橋央白沒有拒絕,輕輕□□著。
他繼續一路向下,最后埋首在她的雙腿間,細膩溫柔的觸感令橋央白渾身顫抖。
他是如此熟悉她的身體,隨手的撩撥,都能讓她全線失守。
“進來吧。”再也忍耐不了的橋央白喘息著,請求他加快進度。
商瑞墨從她腿間抬起頭,雙眼直視她的欲望,那目光熱得幾乎將她灼傷,然后說:“求我。”
橋央白雙目微張,性感異常,她用一種商瑞墨這輩子都無法拒絕的語氣說:“求你。”
這個男人就像沾了蜜糖的劍,一邊害得她遍體鱗傷,一邊贈予她極致快感。
屋外夜涼如水,屋內□□的氣息似裊裊霧氣,高漲了許久,終于慢慢消散。
“你今晚要睡在這里?”商瑞墨問靠在他懷里的橋央白。
橋央白翻了個身,抱著他的胳膊:“累了,不想動。”
“你回去吧。”商瑞墨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失控,不想傷到她。
“你趕我走?”
商瑞墨心口抽動,卻仍舊不動聲色:“走吧。”
這句話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兩人之間最后的溫存。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橋央白清醒起來,她推開商瑞墨的手臂緩緩下床,隨手套了一件家居服,然后將散落一地的衣物逐一撿起來。
是她晃了神,以為他還是從前的商瑞墨。
商瑞墨在背后默默看著她,欲言又止。
走到門旁,橋央白停住,緩緩說:“瑞墨,我對你來說,是不是除了上床,已經沒有什么值得見面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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