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剜心案19晉江文學城首發
三十年前,陳氏肉鋪在第三代掌門人的帶領下,從在集市擺攤逐漸做大到開鋪子,也慢慢從小店到頗具規模的店面。
因肉質好,服務好,很得當地大戶人家的青睞。需求漸漸上去,一戶戶農人家收豬,有時候肉質并不統一,漸漸地,陳氏決定自己擴大養殖。再三思考了距離位置和花費后,陳氏掌門人決定在項山山腳附近建個飼養場。
屠宰完肉豬后一些大戶人家看不上的,低價售賣給普通家庭,可像豬血脖子類的卻必須要掩埋處理。項山的那處天坑,也是在幫工尋找掩埋點時發現的。
漸漸地那條通往項山天坑的小徑被他們走了出來。
然而大自然給得了便利,也當然給得了傷害。
約莫二十年前,再一次暴雨之后,一個幫工在傾倒殘渣時,滾了下去。
被人發現的時候,整個人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橫呈在坑底。陳氏肉鋪才剛剛開始發展,這時候若報官,怕是很快會傳到大戶人家的耳朵里去。
這失足落下的幫工在通山縣無親無戚,是當年從外鄉逃荒來的。這一番合計下來,陳氏的掌門人決定將事情掩蓋過去。
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陳有福作為陳氏掌柜的孩子,那時也只有五歲,這事是他父親彌留之際告訴他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掩蓋了這件事,老天爺將懲罰落在了陳有福身上,十二歲那年一場大病,他徹底聽不見了聲音。
陳氏掌門人想要積福補償,從此后招工都先考慮身有殘疾的人,給他們一個飯碗,讓他們能靠自己活下去。
陳有福十八歲接手陳氏肉鋪時,這已經算是一個慣例了。
一次,有三人聽說陳氏肉鋪招工不在意身體上的殘缺,甚至優先考慮,便自己找上了門。
三人中,一人右眼看不見,一人是天生的駝背還有一人有些跛足,右手還說是被野狗咬斷了兩指。
這三人在飼養場和屠宰場做活,剛開始倒也勤勤懇懇,都主動幫忙送貨,可后來有一次小江看到幾人在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商議什么,便留了心,竟然發現他們會偷拿一部分好肉到市場轉手,得來的錢便三人平分。
大戶人家都是掛賬,月底陳有福直接上門結,他們便鉆了轉手賣出的空子。
陳友福得知后震怒非常,當即決定讓這三人離開。可這三人都苦苦哀求,說拿錢是為了買藥鎮痛,保證絕不會再犯,陳有福一時心軟,便讓他們留了下來,不過只讓他們在飼養場干活,很少再送貨了。
原本以為他們會就此收斂,可沒曾想到,這三人竟然開始在做工時偷偷喝起酒來。待發現時,駝背的那人已經失足落了下去。
斷臂幫工李力發現了他們房中的酒水。
陳有福從此以后明令禁止飲酒,可同樣的,這件事也并未報官。
這三人也從未提過自己家屬親人,也從未有人找來過。
再之后不久,瞎眼的幫工推車上山后,也再未下來了。
陳有福再不準其他人扔倒殘渣,從此以后都他自己做這件事了。
之后沒多久,那斷指的人就走了,走前還殺了一只豬,割了一大塊肉拿走。陳有福也不想再多做追究,只當送走了瘟神。
陳有福從此以后招人都會做些考察,而且更多的錢財用在身體殘缺的孩子身上,他們吃飽穿暖,有時也可以幫著勞作一下,而且心思也單純許多。
陳有福回憶完后,趕緊道:“大人,我真不知那具護心骨被敲碎的尸體!”
陸琪看向那具護心骨被擊碎的尸體,緩緩走至右側。
顧炎庭來到她的身旁,道:“你懷疑這具是那斷指之人?”
陸琪點頭道:“雖然時間已過去許久,尸骨又未在封閉環境下保存,指骨這種末支關節未被衙役們找到的可能極大,可這具尸骨右手的其他指節至少還有部分存在附近,可第四和第五根指頭卻是半點也無。跛足這個特征,也能對上。”
“所以當年那斷指之人并非是殺豬取肉離開,更有可能是被人剜心殺害后拋尸天坑。而所謂的殺豬,則更有可能是掩蓋在屠宰場殺人的現場罷了。”陸琪說完結論,跪地眾人神色皆是一怔。
陸琪看向跪地眾人,就已有的信息可以得知當年三人在時,陳有福、小江、以及斷臂幫工李力都在,張大是后來的。
“你之前說他們都走了,難道不知曉他們有人落入天坑的事?”陸琪問向李力。
后者結結巴巴,已是滿頭大喊:“大人,這…這事怎么說都對肉鋪不好,是那幾人不惜福,酗酒失足…陳老板對大家有恩,草民和那些孩子們也…也需要這棲身之所…故…”
陸琪看著眼前人慌亂緊張的樣子,已明白他是知曉情況的。
陸琪轉頭看向孚秋紋,道:“你這個姓倒是少見。”
孚秋紋恭敬的道:“我是隨著家人從北邊來的,不是本地人,剛來時住的客棧起了火,家人都沒能逃脫,自己也跛了腳,幸好有陳老板收留,還能做做賬,養活自己。”
陸琪點了點頭,繼續道:“你可曾見過陳老板之前雇的那三人?可知曉這些情況?”
孚秋紋點了點頭,道:“陳老板收留我時,他們已經在了。那時我還養著腿傷,行動也不是很方便,與他們交流的不多。后來…后來草民是真的以為他們走了…”
孚秋紋神色雖有緊張,但并未有眼神飄忽之態。
陸琪點了點頭。接著,轉頭問向小江,道:“你應該知曉這些事罷。對這三人評價如何?”
“草民…草民知曉的…不過草民與他們的交際也不太多,只是知曉他們不好好干活,惹了師父生氣。那時草民主要在縣城內管賬,做的不好,時常出錯,幸好后來有了孚先生。”小江低垂著頭,回答著陸琪的問題。
陸琪繼續問道:“你在眾人中年紀最小,是怎么進的陳氏肉鋪?”
“家里窮,就將我賣給了人牙子。是師傅好心把我帶回來的。”小江依舊低垂著頭,并未有半分抬頭的痕跡,說道這個時的語氣也更加低沉起來。
陸琪聽后輕點了點頭。
顧炎庭問道:“這三人住宿是如何分配的,你可還有印象?”
陳有福道:“他們之前住在李力現在住的地方。房間多,他們各自一間。”
“可有其他情況出現?”
“其他情況…這…”陳有福神色突然有一絲凝固,隨即立刻道:“并無,草民只知曉這個。”
陳有福因視線一直追隨著陸琪和顧炎庭,所以神色凝固的那一瞬間被陸琪瞬間抓住,也明白了顧炎庭這么問的意思,他已經有懷疑的人了。
“小江和孚先生住在哪里?”陸琪接著問道。
“草民…草民在縣城里也有個院子,他們守縣城的鋪子,在這個院子里多些。”
一問一答間,陳有福已恢復了正常。
這幾人里,李力言語中句句都直言表達了對那三人的不滿,反而最為正常。
陳有福對那三人的態度也能從他所表述的字里行間感受到,可也明顯的還有隱瞞,而這隱瞞與某人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陸琪又將視線轉至陳有福處,問道:“小江,應該是你這處唯一身體康健的人吧。”
“是的。”陳有福立刻作答,并未有半點遲疑。
陸琪低吟片刻,對著小江道:“想必小江不介意驗一次身吧。”
陳有福臉色有些僵硬,語氣也有些著急的道:“大人,小江…小江他真的是健康的。”
陸琪道:“既如此,驗一驗又何妨?”
小江低垂著頭,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沉默蔓延。
顧炎庭示意衙役前來帶走驗身時,陳有福甚至公然起身阻止。
“師傅,沒事的,我已經知曉了。”小江的聲音更低沉了,像是放棄了抵抗,抬起頭又恢復了往日開朗的樣子。
小江笑著看向陳有福道:“被那駝背發現了,他嘲笑我,讓我替他干活,還勒索我。”
陳有福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了,他張著嘴,整個人像是蒙了,又像是什么都懂了。
小江看向陸琪,只好奇道:“大人,您是怎么知道我也有殘缺呢?”
陸琪神色難掩的有些晦暗,淡淡道:“你師傅剛剛怕也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極力掩飾那三人中有曾與你有共處一院的人。再有,你作為陳有福的徒弟,卻對此三人評價如此模糊,只能說明你在回避想起當時的細節。”
“大人果然厲害啊,張嬸果然沒有騙我。”小江仍笑著,可陸琪怎么看都覺得他此時笑的比哭還難看。
“駝背和瞎眼的幫工都是你害的,那斷指人呢?”劉縣丞見他如此狀態,在一旁趕緊問道。
“駝背喝了酒去倒殘渣,我不過輕輕一推,他便不穩的往下滾去。那瞎眼的更可笑,借著酒膽上山倒渣,我可沒動手,只輕輕叫了叫他,自己便嚇得往后退去。”小江有些無所謂的說道,臉上還掛著笑容。
陸琪緩緩問道:“當日在項山追我的,是你,對么?”
小江收了笑容,一雙眼直勾勾的看向陸琪,緩緩道:“衙門的馬車有特殊的標志,你在肉鋪店門口說的話我也聽到了。我既不希望你發現那處地方,又希望你發現。我這輩子反正也沒什么指望了,你能發現也好。”
“不過大人的命真大,掉進坑里都還能活著走出來。”小江依舊笑著,有些肆無忌憚的看著陸琪。
顧炎庭冷然道:“放肆。”之后,直接命人將他杖責三十,押到牢獄等候宣判去。
陳有福及陳家肉鋪眾人在一旁傻了眼,反應過來都哀求著顧炎庭,后者神色冰冷,未有半分動搖。
陸琪見到此種場面,一時心緒復雜。
其實小江也完全有機會辯解,就算身體真的被查出有什么殘缺,只要咬死不承認駝背知道這件事就好,這么久以前的案子,并未有決定性的殺人兇器或是動機,也無法直接證明是他做的。
待陳氏眾人被押下去后,陸琪問道。
一旁的劉縣丞趕緊解釋道:“陸大人,屬下大概知道他患的什么病了。您有所不知,這種病若被人拿出去說,可不亞于殺妻虐子的程度。”
陸琪蹙眉,依舊有些困惑。
顧炎庭輕輕看了她一眼,道:“想想,什么父母會將兒子賣出。”
陸琪一瞬間腦子想過許多種可能,可在這看中傳承和香火的時代,怕是與那處有關的殘缺才會導致將兒子賣出。想著第一次見小江時對方的開朗明亮,內心中有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
大好的年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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