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之，你聽說了嗎？”

        “什么……？”

        “唉呀！”他的同期好友緒離頂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可惜表情拍了拍他的后背，“這件事宗里都傳開了，你怎么還是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我們的大師兄，他今天回來啦。”

        鶴之正低下頭，挑著劍柄玩弄著草叢的嫩葉，他聽了只是一歪腦袋：“哦。”

        “這件事很稀奇嗎？每年十月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回來參加‘弟子升階大會’啊。”

        緒離點了點頭，可很快，他又搖了搖，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雖說他每年都會回來，但每次他都像神隱了一樣……你有真正見過他的模樣嗎？沒有吧？我也沒有，難道你就一點兒也不好奇？”

        “好奇什么……”鶴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八百年都見不到一次的大師兄，我對那種人才不感興趣。他愿意神隱，我也懶得去尋，就讓他做個逍遙自在的半仙好了，我呀——”

        “要把所有的喜歡都留給那個值得的人！”

        “嚯，難不成，你還在惦記著那位姐姐？”兩人相識多年，鶴之心里的幾桶水緒離也是能掂量出幾分重來的。“她既然選擇了不告而別，肯定是下定決心要離開，也不希望別人多去叨擾。你再惦記……那也沒什么用啊。”

        “她要是提前和我打聲招呼，我還不會如此牽腸掛肚；她什么都不說，我不就更好奇了嘛！”鶴之癟了癟嘴，那肉嘟嘟的臉頰卻變得更圓了，“眼看升階大會要到了，我都沒心思練劍了……”

        “別啊……”緒離趕緊上前，扒著他的肩膀勸說道，“以你的修為漲進速度，到時‘十月之戰’肯定有你的一份名額，你不勤加練習，到時會被別人打趴下的！”

        鶴之滿頭黑線：……你還是不是我的好朋友了？你看看我如今的樣子，像是稀罕這個的人嗎？！

        “你不能這么想。”緒離話鋒一轉，“你看……倘若你在‘十月之戰’的盛況里大放異彩，你那不告而別的姐姐有沒有可能因好奇，偷偷跑回來看你？”

        “雖然她平日與你嬉戲，玩玩鬧鬧比較多，但你的進步她也都看在眼里。到時候，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和自豪的！”這波啊……這波是養成的魅力！

        “此話當真？”

        “絕無半句虛言。”

        鶴之拍了拍屁股，從草地上慢吞吞地站了起來：“雖然聽上去有些不太靠譜，但姑且信你這次，要是你騙我……哼哼！”某人微微上揚的唇角突然就掛不住了，緒離抖了三抖：“我給你出主意，鶴之你不謝也就罷了怎么還反過來威脅我？”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聽過就知道：這應該算不得什么威脅……”鶴之笑了笑，接著往下說，“要是你騙了我，那你就要去桃源鎮給我買桃花糕。”

        “哦，還有還有，要當日新鮮出爐的！最熱氣騰騰的那種！”

        緒離：啊？！桃花糕超級難買的！尤其是桃源鎮上最新鮮的桃花糕，要趕在天蒙蒙亮還未開店那時候就去買！而且，還未必能買得到！

        “要命……你還不如直接懲罰我呢！”

        “這算什么，就這么點懲罰你就受不住了？”鶴之挑了挑眉，用長衫捂住嘴巴暗暗發笑，“大不了……到時我分你一半唄，咱們倆一起吃。”

        “別了別了。”緒離眨了眨眼，“我不愛吃桃花糕，懶得和你搶食吃。我更寧愿你和我一起去。”他反手奪過鶴之的劍，用劍柄一推，沒好氣地將他拱回了房間。“什么懲罰，一看你就是饞的……”

        “也別挑日子了。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鶴之眨了眨眼睛：“離升階大會還有幾天時間，你怎么這么著急？”

        “難道你有其他的事情要干？”

        “嗯。”緒離不打算瞞著，干脆脫口而出，“我隨身佩戴的那把劍前段時間磕碰到巨石，開刃了。”

        “我要順道去桃源鎮，換一換我那把劍。”

        這幾日，姜月年與李焱一起回到了他在桃源鎮的打鐵鋪。

        她發現自己這趟回來，倒是來對了。

        起先，姜月年待在遠云閣里上逛下竄、無所事事，他們這一來，把打鐵鋪的“鐵”字旗一放，門前門庭若市，忙活起來后腳不沾地。

        李焱忙累了便喜歡和修仙者攀談：“你們是從哪里來的呀？為何我看你們想造的……似乎都是同一種劍？”

        重復率高達百分百，換都不帶換，讓他還以為自己是在批量鑄造些什么“山寨貨”。

        這不問不知道，一問才發現：他們竟然全是從劍宗里跑出來的劍修。而原因也均是同一個：劍宗內一年一次的“弟子升階大會”。

        他們都準備以新劍替舊劍，為可能到來的“十月之戰”做準備。

        雖說只是一場比試，用普通的劍即可，但總有些人喜歡別具一格的“新奇玩意”。

        前腳剛走過去的一批年輕劍修想要會閃光的巨闕劍，姜月年：……行；后腳新來的這一批年輕劍修則想要自定義劍柄花紋，姜月年：……行；這還有一批童子劍修，要的居然還不是劍，而是木做的長月彎刀，姜月年：……這……這刀……身子做短一點……柄子也做短一點，勉勉強強能算是把短劍，也行吧。

        等等——！師傅，這也要做嗎？這好像是該去雜貨鋪和當鋪賣的那種“孩童專用小玩具”！

        姜月年這幾日跟著李焱，也是忙得腳不沾地。鑄劍的本事沒學到多少，反倒是“漆工”和“雕工”突飛猛進。

        嗐！這就是你們鑄劍師的日常嗎？！她將擦拭灰燼的抹布甩到地面上：前段時間的她有多神氣，這段時間的她就有多萎靡。似是察覺到姜月年的失落，七九飛了出來，立在她的肩頭，輕啄她的臉頰。

        錘靈沒有實體，它的喙就像一陣清風，十月的入秋之風也絲絲涼涼，姜月年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七九，你這算是在安慰我么？謝謝。”她伸出手，像是在逗鳥一樣地去逗弄它，手法嫻熟，讓李焱的麻雀羨慕得在一旁唧唧喳喳。

        七九：主人啊！我不是小鳥，我是小型猛禽！氣死我了咕！

        姜月年：猛禽？猛禽不也是鳥么？別氣了，來，我給你吃一點剝好的花生米。

        七九：……

        良久，一名短身男子走進李焱的打鐵鋪。

        他的長相也就十六七出頭。雖然尚處在發育階段，但身體強健，步子又快又穩，衣飄而身不飄，與那些花拳繡腿，不精修煉只圖賣弄的劍修并不相同。

        “師傅。”

        “請幫我做一把劍。”

        姜月年呼之即來：“好。請問你要做一把什么樣的劍？”是要“萬能通用版”，還是“高級定制版”？當然，后面那半句話她并沒有問出口。

        “嗯……”那人似乎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他頓了一下，而后緩緩說，“就和原來這把劍一樣就可以了。”姜月年伸出手從那人的掌中接過劍，很快，她發現這把劍有一點眼熟。

        嘶——不止是劍……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點耳熟！

        姜月年內心暗道一聲：糟糕，我該不會是碰到什么熟人了吧？！

        雖說真正眼熟她的人不多，但見過她的人多啊！姜月年咽了一口口水，抱著最后一絲僥幸，她試探性地抬起頭。然后，她又默默地把頭低了下去。

        是連久歌師尊的弟子“緒離”！姜月年深吸一口氣，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

        這“連久歌”與她的師尊“慕堯”是極其要好的好朋友，導致座下弟子都受他們影響，很好地打成一片。好在……緒離這人比較高冷，他們沒說過話，更沒有什么交集。想到這，姜月年的心又慢慢平復了下去。

        但……

        緒離是連久歌座下弟子中年紀最小的，和她熟悉的鶴之年齡相仿。雖說二人氣場天然不合，一個高冷一個活潑，但遭不住鶴之熱情啊。這就是正午烈日化冰塊——分分鐘的事！

        按理來說，她偷跑出宗后就沒人陪鶴之玩鬧了，他該不會……

        應該……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姜月年：我可不能在這里碰見鶴之啊！鶴之那小子，一定會死纏爛打，耍潑要我回去的！她灰溜溜地往后房走，就聽見緒離在后頭喊了一聲：“你桃花糕吃完了沒？吃完了，就快來幫我挑劍。”

        有人一邊嚼著糕，一邊慢慢答道：“沒呢……這種事情急不得，你先自個兒慢慢挑去！”這聲音她可就太熟悉了。應答者何人？不就是那個她千怕萬怕的“鶴之”嗎！

        緒離有些無奈：“你不來，我下次就不幫你買了。”

        “……嘖，這個緒離！我還沒吃完呢！”但……看在你下次還買的份上……鶴之三兩口囫圇吞完，他舔著舌，彎著眼睛笑了笑，“——這就來了！”

        “咦？鑄劍師傅人呢？”

        “你該不會是……碰見騙子了吧？”鶴之環顧四周，這里又舊又破，若是家騙子店鋪，應該不會經營這么久。“看著也不像，怎么就沒人呢？”

        緒離：“有人的，她剛剛進去了。”

        姜月年：進去是進去了，但這安全也只是暫時的，我……我要怎么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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