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女駙馬(7)
向伯并沒有來向少周說陸清驚要主動去營中訓練的事,而是讓陸清驚自己和少周說。
雖然有些奇怪向伯為何這么安排,但陸清驚并沒有探究過多,因為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去營中,誰來說并沒有太大區別。
聽清陸清驚的來意,少周執筆的手頓了頓,她放下毛筆,有些驚訝地看向陸清驚。這一世,按理說陸清驚不該踏上如之前一樣的道路,她不解地詢問:“為什么?”
少周還當陸清驚不知道成為一名暗衛會吃的苦頭,說道:“暗衛沒那么好做,光是訓練,就要花上若干年的時間。身體辛苦勞累,還要磨練心性。清驚,這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面對少周的規勸,陸清驚卻沒有松口,她只是搖搖頭,說她是自愿的。
少周沉默了一下,注視著低垂著頭的陸清驚,問:“是因為我嗎?你不必這樣的。”
陸清驚卻仍是說:“殿下,是我自愿的。”
“為什么?”少周又問了一遍。
陸清驚抬眼,清澈的眸子里有著近乎執拗的認真:“我的命,是殿下的。”
“……”
少周一時間怔住,不僅因為陸清驚的話,還因為腦海中萬寂在聽到陸清驚這句話時劇烈的情緒起伏。
那是難以用一個詞語概括的復雜感情,是驟雨前的狂風,江海的巨浪,是強烈的翻涌。震驚、疑惑、動容……甚至還有一絲隱藏起來的憤怒。
但萬寂最后將情緒通通壓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卻還是在尾音處留下一點余顫:“……問她,為什么?為什么要把命給我!”
上一世臨死前,陸清驚就是這么說。可是這句承諾,難道不就是侍衛對主子表達衷心的漂亮話?如果不是特制的毒藥,誰會真的相信暗衛會為了主子舍命呢。那樣的話,未免也太天真了。
萬寂是不信漂亮話的,可陸清驚卻用生命叫她不得不信,所以她才更加不解,更加想要弄明白到底為什么。
少周與陸清驚目光交匯,輕輕搖頭,說:“我不明白。”
她又說:“只是因為我救了你?可我那時只是花了很小的力氣,不,我甚至沒有花上一絲力氣,是向伯擊殺了你的仇人。你何至于做到這種程度來報答我?”
少周微蹙眉頭,眼神語氣全是疑惑,她自覺做的不多,不值得陸清驚如此報答。然而陸清驚卻很輕微地笑了一下,專注地看著她的殿下,輕聲說:“向伯聽命于殿下。也許救下我對于殿下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對于那時的我而言,卻是唯一的生機。”
陸清驚回想到和殿下的第一次見面,她匍匐在地面上,一旁是噴灑到地面上的鮮血和尚且溫熱的尸體,奄奄一息間,她看到穿著一身張揚紅衣的公主殿下垂下眸子,向她投來極為輕淡的一眼。
殿下的眸中沒有一絲情緒,看著她卻仿佛不曾將她映入眼底,可就是這樣淡漠的眼神,她卻記了好多好多年。
天知道,生命垂危的時刻,陸清驚竟還有心思驚嘆這人真好看。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唇紅齒白神態桀驁,像是九天上高傲孤冷的神女。
是在尸山血海中窺見的驚鴻一瞥,是在滅門之日重獲新生。打從這一刻起,她就決定要終生追隨她那穿著紅衣、明艷如火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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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驚最后還是和向伯去了營中。
臨行前,少周檢查了陸清驚的雙手,因為用過上好的藥膏,陸清驚手上那些凍瘡已經愈合,但卻還能看到些紅色疤痕。本來骨節分明又纖細修長的手指看上去慘兮兮,少周讓陸清驚帶著藥膏,又賜了些止血化瘀的傷藥讓她一并帶走。
營中不比將軍府,訓練艱苦又封閉,這些傷藥必不可少。只是盡管已經讓陸清驚帶去了瓶瓶罐罐,少周還是擔心,打算等陸清驚得空回將軍府時請來大夫,為她再好好診看一番。
陸清驚離開后,少周有了新的侍墨。別看陸清驚平時待在少周身邊不聲不響,但她的存在感卻并不弱,她在時很難察覺,但她一旦離開,這種感覺就會格外明顯。
新的侍墨再也不能如陸清驚那樣與少周默契無間,往往少周將手伸出一段時間,卻再也沒有一杯溫熱的茶水遞到她手中。當她抬起頭,侍墨疑惑地問她“殿下要什么”時,她才會恍然意識到,原來陸清驚已經離開了。
連她自己也不察覺,她竟已經在無形中依賴陸清驚到這種程度。
侍墨還在等她回應,她微哂一笑:“沒什么。”
而后又伏案完成教她的先生留給她的每日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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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瀲衣小姐在外求見。”
云妨的傷好的差不多,于是回來在少周身邊繼續服侍。少周沖云妨點點頭:“讓她進來。”
這并不是陸瀲衣第一次來。自從陸清驚離開將軍府去營中訓練,陸瀲衣就經常來少周這邊,也不過分攪擾,待上個一時片刻,在少周感到不耐之前就告退。
相必陸清驚對陸瀲衣說了什么,陸瀲衣并沒有詢問姐姐去了什么地方。她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活潑可愛卻又極懂得察言觀色,讓人生不出厭惡的心思。
她挺喜歡黏著少周,一得空便要來少周這兒同少周說說話,因為是陸瀲衣的妹妹,少周倒也和顏悅色,這讓小姑娘更加忘乎所以,用極為親昵的語氣撒嬌一樣問少周:“我好喜歡公主殿下,以后可以叫殿下公主姐姐嘛?”
陸瀲衣撲棱著水靈靈的眼睛期待地看著少周,少周沒有拒絕。雖說陸清驚并沒有做成將軍府的表小姐,陸瀲衣卻被老夫人認作了干孫女,如今在將軍府炙手可熱,也是被許多侍女服侍的小姐了。于情于理,稱呼少周一聲姐姐都說的過去,少周就也隨她去了,頗有些縱容意味地說了聲好。
陸瀲衣就歡呼著像只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看上去開心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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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快過去大半個月,臨近年關,向伯回了一趟將軍府。
從李拓云處出來,向伯來了少周的院落,跟她說了些訓練的進度。
少周可有可無地聽著,心中想著陸清驚的事。向伯做事嚴謹,陸清驚一旦入了暗衛營中,不論她是不是自愿,向伯都一定會讓陸清驚吃下那特制的毒藥。
即是保證暗衛們的忠心,也是訓練中的其中一步。
但少周并不想這輩子依舊用這枚毒藥牽制陸清驚,她應該擁有更自由的人生。而且陸清驚也不需要再用毒藥牽制,她早已證明了她的真誠。
少周打斷了向伯,皺起眉佯做擔憂地詢問:“且不說這些,如何保證他們的忠誠?這樣高強度的訓練勢必會讓一些人心生憤恨,我要的是保護我的人,而非飛向我的橫刀。”
向伯早有預料地笑了笑,胸有成竹道:“殿下不必擔憂,我的一位朋友擅于制毒,他死后,就把這方子給了我。這種毒藥一旦飲下,便會一月發作一次,全身疼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會隨著時間流逝越發痛苦。妙的是,這毒有兩種法子壓制,一種是永久解藥,一種便是每月一次的暫緩解藥。”
“這批暗衛在進入營中之前,我就把這毒下到他們體內,用這毒藥牽制,他們的性命在公主手中,公主不必擔心他們不忠。”
聞言,少周還是有些顧慮,她看向向伯:“向伯可帶來了那藥?”
向伯在少周面前沒什么好隱瞞的,點點頭拿出一個小木盒,里面裝著兩顆深褐色藥丸,一大一小被妥善安置在盒中。
向伯指著那顆大一些的藥丸道:“這便是毒,那些小一些的是解。暫緩的藥丸在營中,我今日沒帶。”
少周點點頭,伸手捻起那顆毒,放到眼前認真看了看,又看向那顆解,輕聲說了聲有趣。
她笑了笑,對向伯道:“我要親眼見見這毒的威效。”
她揚聲叫來了一個侍女,當著向伯的面,把毒喂給了不明所以的侍女。向伯見她行事,眸光顫了顫,但他并未說什么,更不會制止少周的行為。
因為一個心狠手辣的公主殿下,對于他們而言,遠比一個善良柔軟的殿下有用的多。
向伯留下了那顆解。
待向伯走后,被少周喂下毒的侍女顫著聲喊了她一聲:“殿下……”
少周看著慌亂地幾乎快要哭出來的侍女,難得溫和地笑了笑,淡聲安慰她:“別怕,糖丸罷了。”
她伸出方才一直遮掩在長袖中的右手,白皙的手心里躺著那顆向伯以為已經進入侍女腹中的毒藥。
她將毒在熱水里化開了澆到一盆看厭了的杜鵑花,而那顆被向伯留下的解,只待陸清驚回來時,由她交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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