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修界010
“喂,年方!”一個男聲開口:“你悠著點,別照沒用的。千面銅鏡一共就那么幾面,別進了巫族沒能用的。”
“知道知道。”年方笑了起來,然后把千面銅鏡轉向自己,朝銅鏡wink兩下:“慕容說得沒錯,他沒用,我們不照他。”
“年方!”
慕容澈喊他。
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年方站起來照了一圈,唯獨沒照慕容澈。隱隱傳來慕容澈的喊聲,喊著喊著最后也跟著笑起來。
云若淺眼尖地看到其中長得面熟的紀會長,那時的他看上去還很稚嫩,靜靜地坐在一邊不說話,大家笑起來,他也是跟著抿唇笑。
年方咳嗽兩聲,裝模作樣地開始記錄行程:“黑夜過去,我們就會啟程,祝我們好運。完畢。”
畫面到此結束。
云若淺和云希瑤對視一眼,第一面銅鏡還沒暴露什么,甚至有些朝氣蓬勃。那么后面到底出現了什么,讓紀會長一度覺得是噩夢,只有兩人生還?
紀會長把這面銅鏡放在一邊,取出下一塊,他躊躇著,似乎在猶豫。云希瑤說:“繼續吧。”
第二面銅鏡的開場比較驚悚。
畫面中所及之處全是蛇,雖然知道它們不可能從銅鏡出來,但還是讓人有種毛骨悚然汗毛倒立的感覺。
蛇信子嘶嘶地吐著,蛇身扭動著爬行。
過了很久,這些蛇像感知到什么危險的東西,紛紛散開,銅鏡重見光明。
這面銅鏡似乎被人擱在地上,朝天放著。
湛藍的天空,偶爾旁邊有聲音傳過來,不過很模糊,聽不太清。
過了很久,久到云若淺覺得這面銅鏡稀奇古怪沒什么內容的時候,銅鏡突然被人拿起來。
這個人很奇怪,不說話也不露面,只是把銅鏡立著靠墻放。這時候云若淺才注意到這是露天的坑洞。
過了會兒,陰測測的聲音說:“我們都完了。”
聲音響起的太突然,把云若淺嚇一跳,她緩過神倒吸口涼氣,猛然看向紀會長:“這是年方的聲音?”
紀會長沉默著,然后說:“我不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
云希瑤示意她繼續看銅鏡。
畫面中一行人從坑洞的一側通道走進來,他們笑得開心,好像聊到什么好笑的話題,好像他們不在詭譎的地界,而是皇城的宴會。
“那咱們打賭!”一個聲音道:“兩塊溫玉怎么樣?”
又有道聲音很快說:“張瞎子,你掉錢眼了吧?還兩塊溫玉,怎么不去搶?”
“兩塊不算多。”張瞎子為自己正名,豎出三根手指:“紀安府上都裝不下了快,給我三塊也不吃虧。”
這個話術……怎么那么耳熟?
云若淺看著銅鏡。
驚駭地發現,方才捧著銅鏡宣稱我們完了的年方,此時卻出現在幾人中,他笑呵呵的,完全看不出異常!
“欸,這怎么有面千面銅鏡?”年方指向這邊,他眼中有驚奇和詫異,不像是裝的。
張瞎子也往這邊看:“是不是慕容他們幾個放的?”
“是不是慕容他們放的?”張瞎子說。
“可能吧……”年方朝這邊走過來,他捧起千面銅鏡:“這面是新的,應該是慕容。”
一個圓臉男生湊過來:“快看看之前的記錄。”
年方手放在鏡面上,片刻后:“銅鏡壞了,看不了。”
“壞了?”張瞎子驚訝地看過來:“怎么可能,這是盛命樓出來的千面銅鏡。”
年方的臉色不太好看,要把銅鏡遞過去:“那你試試?”
“倒也不用。”張瞎子笑嘿嘿地把銅鏡推回去:“年家老弟,我還是信你的,剛才是沒反應過來。”
于是他們揣著銅鏡繼續在坑洞里穿梭。且因為銅鏡被斜著放在挎兜里,能看到的畫面極為有限,云若淺和云希瑤只能看到一小角露出的不停晃動的場景,勉強推測出他們在行走。
這面銅鏡的內容到此結束。
“這個時候的年方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了。”云若淺深吸口氣,如果之前還不能確定,那張瞎子所沒有深究的千面銅鏡的記錄,則可以證明一切。
紀會長沉吟片刻,只道:“我也思考過這個問題,關于當年的年方究竟是死是生的問題。”
言外之意是他并不清楚。
“千面銅鏡里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在哪?”云希瑤將第二面銅鏡推到一邊,剛才出現的幾個人當中,并沒有紀會長和慕容澈的身影。
“我不知道。”紀會長嘆氣:“因為當時我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個決定幾乎讓我們全都葬在巫族。”
“我們一行人分開了。”
“進入這里時有幾條岔路,我們商量著分開走。再見面時,已經不知道站在眼前的是人還是其他東西。”
云若淺默了默,想又想才開口:“會長,慕容澈是大慶國前朝皇子,張瞎子是義城一間武器鋪的掌柜,年方是皇城年家上一輩的大少爺。”她頓下接著道:“第一面銅鏡里的火堆旁,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還有上修界墨家的墨訣,樓蘭小公子和軒轅閣偏愛女扮男裝的女弟子——”
“也就是,云夫人。”
云若淺看著衣袖邊的滾金花紋,愣愣問:“我說得對嗎?這就是你為什么不想讓我去巫族的原因嗎?”
——
盛命樓。
沈玨端著酒盞立在窗邊。
房門被輕輕扣響。
他側身看去,把酒盞放下:“調查得如何?”
穿著夜行衣的人跪在地上:“屬下無力,至今沒有聯系上書情公子和禁童公子。”
“嗯。”沈玨點頭,重新看向窗外:“下去吧。”
“少主。”那人并沒有離開,而是繼續跪著,身姿伏進塵埃,極為恭維:“屬下認為,您既已恢復血統,應當盡快回上修界,一統魔族!”
沈玨不怒不喜,只瞇眼道:“你們怎么總喜歡替人做決定,好像我不是什么少主,而是任人擺弄的提線木偶。”
那人身軀一僵,立刻道:“屬下明白。”他極快站起來退著出了房間,順帶把門關上。
“一統魔族……”沈玨靠著窗子悠悠道,幾字吹散在風中。
云若淺說出那番話之后,云希瑤和紀會長都有些驚異地看向她,半晌,云希瑤斟酌著問道:“若淺怎么知道這些的?”
云若淺簡單地回答:“我在父親的書閣里看到過。”
云若淺想過這個問題,回答云城主是萬無一失的。把鍋推到城主身上,紀會長自然不會詢問他關于家族書閣這類禁密之地。
她之前看過原小說,原小說里后面部分提到過一些“大人物”,無一不是年少喪命,再無記錄。
當時云若淺看的時候還很奇怪,幾乎每個文中提到的大家族都有一個這樣的人。
死因不明,去向不明。
現在看來,原來是一同去了巫族。怪不得同時消失了。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這行人無論身份尊卑,到底是家族出色的人杰少年,這些家族沒有人懷疑過他們是結伴去什么地方嗎?
而且紀會長自己說過,當年活著出來的只有他和老張,想來這里的老張就是張瞎子。
那些失去青年才俊的家族不會來找幸存者的麻煩嗎?
質問些為什么不辭而別,究竟在何處出事,是生是死諸如此類的問題也不足為奇。
可是他們什么都沒問。
原小說里甚至只是粗粗略過他們的失蹤,而云希瑤也從來沒有去過巫族這個地界。
“會長,如果是這樣,我就一定要去了。”云若淺說道,她直接道:“起碼要找到我母親的骸骨,讓她的靈魂安息,而不是葬在巫族。”
母親是云希瑤的母親,但云希瑤不能有危險,她就代勞前去了。古戒系統的任務必須要完成,她也想搞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唉,你這女娃。”紀會長長嘆一氣:“跟你母親的性格一樣倔。”
云若淺:……
云夫人不是她母親。
但表面上還是帶著一抹笑:“會長,我相信你也很想知道當年的事情,這些銅鏡能交給我嗎?我會替你完成未完成的事情。”
“這些千面銅鏡對我來說是痛苦的根源,在我這里已經是一堆破銅,若淺妹子想要就拿去吧。”紀會長長舒緩道:“傳說巫族有升仙之道,有無盡寶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紀某人也一塌糊涂。”
“但愿你能探得無極的秘密。”
——
“禁童?”書情舉著照明的火把,墻上身軀呈怪異狀的人像壁畫在火光下若隱若現。
書情暗罵一聲,他們走進來沒多久就走散了。現在連信號彈都發不出去。對于他們來說吃食飲水沒那么重要,神力者的耐力比普通人強很多。
但是……
書情拖著半瘸的右腿。
再不接受治愈系神力者的治療,他或許以后就得跳著走了。
書情往前挪動,火把隨之晃動。
實在不行,就坐木輪椅吧。再怎么說這腿都是為了沈玨沒的,少主得推著他走才行。
他先前聽到前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輕喚兩聲暗號沒人回應。說明那邊一定有什么東西,至少不是他們這邊的人。
傳音鈴鐺因為距離太遠使用不了,只能暫時用神力封鎖當個留音鈴鐺。
“沈老大,沈少主。”書情低聲留音:“現在情況很危險,如果你聽到這個鈴鐺,說明你已經來了,那就完了。如果你沒聽到,那我就涼了。”
“現在,我得先去探探路。”書情把傳音鈴鐺叼在嘴里,一手舉著火把,另一只手拖動著右腿。
緩慢地向深處移動。
在他身后,墻面上的壁畫仿佛有了生命,扭曲著已經不成人樣的軀體,像粘黏在一起的泥巴,又被攪和了兩下,恐怖駭人。
剩下的千面銅鏡沒有在煉藥會看,被云若淺拿回云府了。當時他們聊完,紀會長帶她去煉藥房練習煉丹。
沈玨不在,她煉出的東西很難說究竟是什么,屬于吃下去絕對中毒的那一款。也許五毒本派不上用場,這些煉毀的藥草完全可以勝任……
紀會長差點懷疑評比結果,他還以為云若淺被千面銅鏡嚇傻了,但發揮失常也不是這樣的失常法。
所幸他沒有多說什么,把前些天總結出來控制火溫的技巧告訴云若淺,讓她嘗試掌握。
這是云若淺想念沈玨的第一天。
她已經知道那天煉藥師評比是什么原理了。
沈玨大概是水系神力者,她是火系,兩相壓制,紅蓮業火得以發揮它真正的實力。
話說沈玨是大反派沈懷玉的哥哥來著?
云若淺忘記什么時候得出這個結論,直接用上了,篤定著:對,沈玨就是沈懷玉的哥哥,或者弟弟也有可能。
最近都沒有再見過沈玨了,可能已經離開義城了。這么說下次見面就是和他哥哥一起了。
唉。
云若淺把千面銅鏡擺在房間里,沒有注入神力的千面銅鏡就是普通的銅鏡,黃橙橙的照著房間內里的景物。
這么多面銅鏡放在一起,倒是填了幾分詭譎。
紀會長說他什么都不知道,分開走之后他們遇到一些怪事,然后他們幾人也被迫分開了。
最后紀會長自己跌跌撞撞走出巫族,一路乞討回到大慶,路上他遇到了同樣逃出來的張瞎子。
兩人碰面一合計,在街邊用神力扮雜耍,總算是不用乞食,吃上了熱飯。
就這樣邊乞食邊趕路,沿路回到皇城。
看樣子她得去找張瞎子問問當年的始末,現在先把這幾面銅鏡看完。
云若淺剛捧起面銅鏡,準備注入神力。房門就被扣了扣,她只好把銅鏡隔下:“誰?”
“小姐,是我。”杏雨在外面有些不滿地:“南安王來云府了,老爺讓下人來請您出去,被我攔下了。”
“進來吧。”云若淺挑眉。
杏雨邊進邊低著頭說:“真煩死了,南安王算什么,也值得讓小姐走一趟?我看他們……啊!”
杏雨被房間里面的千面銅鏡嚇了一跳:“小姐,你怎么擺這么多銅鏡在屋子里……”
“沒事沒事,擺來玩的。”云若淺打哈哈道:“你剛才說什么,慕容復來了?”
“對。”杏雨說:“之前他也來,老是問您的去處,我問他要知道小姐的去處做什么,他也不說。”
慕容復找她?
他能有什么大事,不會發現賬房先生整理的賬冊了吧?
云若淺把銅鏡放平在桌上,讓杏雨給她梳妝,準備出去。
杏雨邊梳妝邊吐槽:“云老爺當真是越來越惹人嫌,要是城主老爺在,他斷不敢使喚您出去的。”
“杏雨,小心隔墻有耳呢。”云若淺笑了下。
她的身材已經恢復成上一世的樣子,雖然看著瘦,但仍然有些小肉肉。
云若淺眼睛下面有顆痣,不是淚痣,緊緊挨著下眼瞼,先前肉嘟嘟的倒是不顯,現在顯得整個人格外機靈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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