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淺回到房間，把古戒收了起來。她翻開五毒本，坐在榻上看。有些藥草在古戒內的〔商店〕里可以買到。
　　有些，譬如苦艾一類，在煉藥會就有，憑借著紀會長的關系，可以不花一分錢白嫖到。
　　她合上書，正準備出去。
　　“小姐！”
　　這是杏雨的聲音。
　　云若淺推開門：“怎么了？”
　　“小姐您在這？”杏雨呼著氣：“杏雨剛才找了一大圈都沒有找到。”
　　剛才她在古戒里，找不到很正常。云若淺沒有回答，扯開話題，問道：“找我做什么？”
　　杏雨看了眼旁邊，湊過來小聲說：“賬房先生發現不得了的事情，讓我加急告訴小姐您。”
　　看樣子是鹽田水道的事情。云若淺應著，說道：“讓他小心些，把該存的證據收好給我。”
　　思索后補了句：“遞出證據后，短期內不要主動聯系我，不要暴露。”
　　“哦哦。”杏雨雖然不解，但還是點頭：“那杏雨去回話了。”
　　“去吧。”云若淺說。
　　慕容復連同云家旁支搞出來的鹽田水道，這是多么好的籌碼。無論她做什么，都會是條有力的退路。
　　中元燈會不日舉行，屆時將云希瑤介紹給義城的人民，云城主也會明白那些該死的卷宗該給誰背！
　　她去那什么見鬼的巫族鬼埔寨，把任務走完。
　　本來覺得躺平就好，現在任務一個接著一個，她壓根躺不下來。
　　云若淺方才和杏雨說完話，并沒有回屋，而是站在門邊想事。冷不防對面的房門被打開了，云希瑤站在那里看著她。
　　“希瑤姐。”云若淺喚了聲。
　　“要去煉藥會嗎？”云希瑤問，她說：“紀老覺得你的火不夠純粹，溫度空高，想找解法。”
　　云若淺頭點得跟撥浪鼓似的，她現在最需要把紅蓮業火再熟悉熟悉，五毒本上的每一毒都要借助純火爐青的火。
　　“你有想起什么嗎？”云希瑤和她并肩走著。
　　“沒有。”云若淺搖頭：“有時候會有模糊的回憶，但我不確定是不是忘記的記憶。”
　　云希瑤皺著眉：“我總擔心那些被抹掉的記憶很重要。”
　　確實挺重要的，她馬上要去的巫族鬼埔寨和某個小孩有關系，但能想出來的內容并不多。
　　“可以修復嗎？”自然而然的，云若淺問道。
　　“可以。”云希瑤回答：“紀老認識很多神力者，其中不乏靈系神力者。”
　　既然可以，云若淺便道：“那就試試吧，看能想起來多少。”
　　云希瑤看了她一眼：“你不擔心惹禍上身嗎？萬一你看到了什么不該看到的。”
　　云若淺不答。
　　云希瑤的話前后沖突，開始挑開話題問她有沒有想起來，指引她找回記憶，現在又有點不想她找回記憶，擔心她惹禍上身，發生意外。
　　“就算惹禍上身。”云若淺說道：“那也沒什么。我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忘記什么事情。”
　　云希瑤看了她一會兒，然后扭開臉笑了笑：“好，我會幫你。”
　　云若淺低著頭，開始慢悠悠地走。
　　忘記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好像離云希瑤越來越遠。她知道云希瑤接下來會經歷什么，遇到什么事情，有什么寶物，但她卻不知道此刻云希瑤在想什么。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云希瑤并沒有惡意。她只是想讓自己想起來，又擔心想起記憶會有危險。
　　——
　　煉藥會的守衛已經認識她們了，并沒有阻攔。
　　一路無阻。
　　她們走到紀會長的地方，不過紀會長不在，門口候著的小廝說他昨晚去閉門煉藥，可能快回來了。
　　左右閑得無事，云若淺和云希瑤便準備等他。
　　“欸希瑤姐。”云若淺眼睛放光：“這是譽芳軒新品嗎？”她飛奔到玉盤前。
　　那是盤桂花形狀的白糯點心，這簡直是云若淺的天堂！她最近饞上了桂花的味道。
　　因為之前跟紀會長打過招呼，所以這里的點心糕點云若淺直接上手拿的。
　　她一手捧著點心，一手在下面接渣：“天吶天吶！希瑤姐你快嘗嘗，真得超級好看！！”
　　云希瑤坐下，小口地嘗：“確實不錯。”
　　云若淺也坐下，在云希瑤旁邊隔著小桌的木椅，雀躍地道：“這味道真得一級棒！”
　　“是加了杏仁核嗎？”云希瑤皺起眉：“原料里有一味嘗起來像杏仁核磨成的粉。”
　　云若淺沒她吃得仔細，嘗不出來具體味道，但口感比桂花糕更細膩甘香。
　　這小盤點心很快就被消滅干凈。
　　云若淺饜足地舔舔唇：“我要好好賺錢，將來去譽芳軒買一箱！”
　　云希瑤被她逗笑：“一箱？”
　　“對！”云若淺越說越激動：“我傾家蕩產……不對，不是一箱，我要把廚子綁來！天天給我做！”
　　紀會長進了門，看到兩人笑得開心，問道：“什么事把小友和若淺妹子逗這么開心？”
　　“若淺喜歡這盤點心。”云希瑤笑著答：“說要把廚子綁了呢。”
　　“啥？”紀會長有點疑惑：“就若淺妹子每次來吃那個桂花糕？不是吃好幾天了嗎？”
　　“不不不。”云若淺看向盤子，盤子已經空了，沒有參照物，她只能描述起來：“就是花吧，可能是捏的造型……誒呀，反正超級好吃！”
　　紀會長云里霧里，不過好吃就行。煉藥會管賬的是畢副會長，成天不精進煉藥，就知道琢磨風雅和人脈關系。
　　紀會長對這種行為深惡痛絕。
　　他道：“喜歡就好，改明讓老畢多備點，管夠的吃。”
　　“好了，先不說這個。”云希瑤止了話頭：“先前聽說紀老認識靈系神力者，可有介紹？”
　　“靈系？”紀會長琢磨了會兒：“是有，我一個老朋友。不過靈系一般掌控的是記憶時間空間，小友找靈系干啥？”
　　云希瑤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云若淺的事，沉吟片刻。云若淺看了看她的神情，主動說道：“我的記憶出了點問題，缺了一段，想找回來。”
　　“缺了一段？”紀會長大驚：“被靈系神力者抹了？”
　　“大概是。”云若淺答。紀會長紋皺成川字：“若淺妹子，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煉藥師評比得罪人了？”
　　“不是……”云若淺看了看云希瑤：“是之前的一段記憶，我覺得對我有點用，得想起來。”
　　紀會長仍然有些嚴肅：“我會聯系那位朋友的，到時候小友你帶若淺妹子來。”
　　“好。”云希瑤淡道，朝云若淺點頭示意。
　　云若淺呼了口氣，等她的記憶找回來，大概就能想起關于那個巫族小孩的事情了。
　　“若淺妹子。”紀會長招呼她：“我最近收了塊玉，溫涼補氣的。你最近用神力頻繁，戴著好。”
　　他說著揮揮手，一旁的小廝恭敬地捧著銀盤上來，紅綢緞上盛著塊祖母綠的玉玨。
　　“謝啦。”云若淺看向那塊玉，她最近得了不少寶貝，也能看出這塊玉玨的不同尋常。
　　反正是好東西。
　　“收好了，沒事揣手里。”紀會長說：“這玉下火降躁，對你的神力肯定有好處。最近煉藥怎么樣了？”
　　“還行吧。”云若淺把玉玨在手里拋了拋，她購了上好的藥鼎，煉藥事半功倍。
　　云若淺看了看周圍，突然想起上次見到的人，她已經很久沒再見過沈玨了。
　　總歸就是一面之緣，云若淺嘆氣，對紀會長問道：“會長，你知道巫族鬼埔寨嗎？”
　　“巫族？”紀會長陷入思考，然后說：“你問這個干什么？”
　　云若淺聳肩：“我可能要去一趟，想先了解下。”
　　這件事她還沒來得及問云希瑤，不過云希瑤應該不知道，她現在都沒有離開義城，自然也沒有見過巫族的人。
　　誰知道云希瑤輕聲問了句：“要去巫族嗎？若淺怎么沒和我說過。”
　　云若淺一愣：“我以為你不感興趣，就沒說。”
　　“我挺感興趣的。”云希瑤品了小口茶：“若淺想去，我也會去的。”
　　“哎等會兒等會兒，還沒咋呢怎么就要去了？”紀會長打斷她們：“那鬼地方可別去！進去得脫層皮出來。若淺妹子說的鬼埔寨，你聽這名字像好地方嗎？”
　　云若淺弱弱地：“……不像。”
　　“那你還瞎打聽！”
　　“可是我得去啊。”云若淺還是弱弱地，她總不能跟云希瑤和紀會長說自己有任務吧，誰信啊。
　　紀會長也疑惑起來：“為啥非得去啊？”
　　“因為……”云若淺絞盡腦汁想原因，最后糾結著：“一些不方便說的原因。”
　　云希瑤看了小會兒，適時問道：“若淺什么時候啟程？”
　　“大概中元燈會之后。”云若淺答道，燈會后還有格斗場，不過任務里沒寫，她就不用去了。
　　等云希瑤恢復身份，后面就一帆風順，不需要她了。
　　“好。”云希瑤點了點頭。
　　云若淺驚悚地看過去：“好什么呀？希瑤姐，你別沖動！”
　　“嗯？”云希瑤扭頭看她。
　　“你不會……”云若淺咽了咽口水：“不會真要和我一起去吧？”
　　云希瑤笑起來：“不可以嗎？”
　　“停！！”
　　被無視的可憐某會長嗷道：“小友和若淺妹子，你們沒聽見我說的嗎？那地方危險危險，別去別去，上修界的人都不敢輕易進去，你倆隔那湊什么啊！”
　　“小友和若淺妹子，你們沒聽見我說的嗎？那地方危險危險，別去別去，上修界的人都不敢輕易進去，你倆隔那湊什么啊！”
　　云若淺也趕緊說：“就是啊就是啊，會長說得對，希瑤姐你千萬不要冒險！”
　　“所以若淺為什么想去呢？”云希瑤撐著下巴，問道。
　　“我……”云若淺泄了氣：“就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也不好說的原因。”
　　“意思是若淺會去？”云希瑤接著問。
　　“……對。”云若淺說：“但是我去，希瑤姐不一定要去啊。我知道你還有很多事要忙……”
　　“我不忙。”云希瑤道。
　　云若淺：“……”
　　這天沒法聊了。
　　紀會長也因為這件事差點跟她們兩個吵起來。紀會長覺得太危險倆人都別去，云若淺因為任務肯定得去，云希瑤表示如果云若淺要去那她也會去，然后紀會長就說誰也別去。
　　最后，三人相對無言，一人占一把木椅品茶去了。
　　“別的我管不了。”紀會長打破沉寂：“但這個巫族鬼埔寨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幾年前我和舊日好友一同去過……”
　　云若淺聽著他講舊事，差點沒拿把瓜子磕起來。
　　“那地方邪門得很，已是鬼寨。”紀會長陷入回憶：“我們當時都很年輕，六七個人一塊去的。出來的……就只有我和老張。”
　　紀會長嘆了口氣：“如果我這么說，你們還不明白，待我取來千面銅鏡，若淺妹子和小友自己看。”
　　“千面銅鏡？那是做什么的？”云若淺不是很了解這些古器，原小說里也沒提過幾次。
　　紀會長已經起身回里間取東西，云希瑤為她解惑：“那是靈系神力者的鍛造物，只消注入神力，就可以看到先前發生的事情。有聲有畫，只要是出入無境之地，基本都需要千面銅鏡來記錄。”
　　千面銅鏡大概就算修界的“錄像帶”。
　　紀會長過了會兒出來了，他拎著粗麻布袋放在桌上：“這里面就是了。我先說一句，不管你們看到什么，不要聲張，就當沒看見。”
　　“多少個日夜我懼怕著里面的場景，今天拿出來，就是想讓你們不要步前輩們的后塵。”
　　紀會長又嘆了口氣，他打開粗麻布袋，將里面的千面銅鏡拿出來。每塊銅鏡上都標著時間。
　　從最上面的開始，到最下面的銅鏡，依著下修界的記法增疊。
　　首先，是第一面銅鏡。
　　紀會長將這塊銅鏡擺在兩人面前，抬起手掌掃過，注入神力。
　　云若淺屏住呼吸，專注地看。
　　云希瑤也掃向銅鏡。
　　銅鏡上浮現出畫面，同時一聲清朗的少年聲傳出來：“嗨，我是年家的年方，現在我們在丞嶺，馬上要進入巫族地界了。”
　　畫面晃了晃，舉著銅鏡的少年把它翻了個面，對著旁邊轉了一圈。
　　夜很深，卻有小簇光亮。
　　幾個少年圍坐在火堆旁，臉上沒有疲憊，畢竟年輕人就是這樣的，對即將觸碰到未知而興奮，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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