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宋逐烽嘆笑一聲,驀地將藥勺放入自己口中。
程月璃不喝,這唯一剩下的一口,只能自己喝了。
藥一入口,他臉色忽的一變,猝不及防咳嗽起來。
“這藥這么苦?”
程月璃方才是如何面不改色,將一碗漆黑如墨的藥汁三兩口喝下的?
“若是殿下日日與藥物作伴,”程月璃輕嘲,“不但不覺藥苦,甚至可以久病成醫。”
宋逐烽緩過一口氣,眉頭緊皺:“你這身子還得調養多久?”
他依稀記得,御醫說的三五年,沒個準話。
這些庸醫,動不動就把調理調養掛在嘴邊,沒病都能喝出一身病來。
他先前并未放在心上,可此時親自一嘗,驟然驚覺,程月璃隔三差五就得喝藥,該有多難受。
“明日我讓黃晃再來給你診治一回,”他心情不悅,不自覺有了幾分遷怒,“再開不出個好方子,首席御醫的位置,怕是得換個人來坐。”
程月璃心道:換幾個人恐怕都是這一結果。
不過這事她懶得同宋逐烽多言,只在一旁沉默不言。
二人在屋內說話的當會,宋逐尋也來到了將軍府。
自從察覺到自己的真正心意,同柳惜然斷情絕義之后,宋逐尋無時無刻不想著同程月璃好好談一談,朝她道歉,求她原諒。
可惜程月璃一直稱病,避而不見。
他恪守禮教綱常,主人不允,客不入門。
即便心中再怎么相思難耐,也從未想過像四皇兄那般橫行霸道,不請自入。
然而昨夜發生的一切,如五雷轟頂一般炸在心上,令他輾轉反側,長夜難眠。
以前對程月璃所做的一切,那些冷漠,厭煩,以及惡言相向,此時猶如海水倒灌,洶涌波濤瞬間將他淹沒,困在名為愧疚的深海中難以喘息。
傷人之言,深于矛戟(1)——如今他有了切身體會。
他再也難以忍耐,隔日一早,便迫不及待來到將軍府,只為見程月璃一面。
哪怕她依舊視他于無物,能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也好過一個人相思成殤。
他效仿宋逐烽,無視將軍府侍衛“縣主身體抱恙,臥病在床不見外客”的婉拒之語,徑直闖入西院。
好歹是皇子,侍衛不敢硬將他攔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跨入院門。
院中并無程月璃或宋逐烽的身影,秋心也沒在。
偌大一個院子,疏影蕭瑟,鳥聲空絕,寂靜得沒有半分紅塵煙火。
宋逐尋心中微詫。
他派了皇城司監察程月璃的動向,知曉四皇兄今日也來了將軍府,可他人呢?
不在院中……該不會,在房間里?!
五指不由自主緊握成拳,浮出手背青筋,宋逐尋深吸一口氣,朝程月璃房間走去。
忽然一聲震耳風鳴從耳畔擦過。
雖然肉/眼難見,卻能清楚感受到罡風刮過臉頰的刺痛。
一道長如修竹的峻勁身影無聲無息,乍然出現在長廊正中,擋住過路。
“你是……月璃的貼身侍衛?”宋逐尋腳步一頓,“來的正好,月璃現在何處?四皇兄可在院里?”
楊時答非所問,冷漠道:“縣主身體抱恙,不見客。請回。”
他清楚程月璃不想搭理這些鳳子龍孫,可惜礙于身份,不得不勉強應付。
晉王權勢滔天,程月璃無法拒絕,更不想他因為阻攔而得罪晉王。
宋逐尋并未封王,手下更無兵馬,即便得罪也無妨。
更何況,程月璃寒氣入體,沉疴難愈,皆拜他所賜。
對于晉王,楊時敬他三分,而這個五皇子,他討厭至極。
宋逐尋清楚,因為自己昔日的所作所為,將軍府的人都不待見他。
面對楊時的無禮,他抿了抿嘴,好聲好氣道:“我想見月璃,還望通報一聲。”
楊時抱肩持劍,鶴立在原地,沉默不答,以行動朝對方表示:縣主不見他。
宋逐尋已經打定主意,今日即便硬闖,也要見程月璃一面。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打算繞過楊時,自行去找程月璃。
腳步剛動,又是一股猛烈罡風,迎面而來。
風刃如刀,割斷一縷鬢發。
宋逐尋雖不如兩位兄長位高權重,但自從執掌皇城司,也已漸漸手握實權,不再是以前那個閑散皇子。
從未有人直接朝他動過手,此時不禁惱怒:“放肆!”
楊時完全不為所動。
宋逐尋這點武功,將他攔下,易如反掌。
他也不懼他發怒。
院中的動靜傳入房內。
程月璃還未說話,宋逐烽已越俎代庖吩咐侍女:“怎么回事,出去看看!
侍女將門稍稍推開,看了一眼,回稟:“五殿下來了。楊時正在攔他。”
她問向程月璃:“是否要將五殿下也請進來?”
“不必了!彼沃鸱槠鹕,已完全以西院主人自居,“你們縣主剛喝了藥,需要靜養!
他溫柔囑咐程月璃好好休息,又臉色微沉囑咐侍女:“將主子照顧好,再出任何差池,唯你們是問!
說罷,轉身出了房。
對于他的自說自話,程月璃無奈扶額,朝秋心道:“跟出去看看。若是楊時和他們起了沖突,把他叫回來。”
秋心應了一聲,急忙小跑跟在晉王身后出了房間。
院中,楊時僅憑內勁形成的氣流,就將所有道路封鎖的嚴嚴實實。
他根本不用碰到宋逐尋,就可讓對方無法前行一步。
宋逐尋越發惱怒,可這里是程月璃的院子,他怕再次惹她不快,不敢輕易叫自己的侍衛進來。
“五弟為何會在此處?”宋逐烽大步從房間走出,來到二人旁邊,并朝楊時抬了抬下頜,示意他來處理。
楊時心中不買他的帳,卻十分清楚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給程月璃惹來麻煩,只得側身后退到一旁,靜觀事態發展。
“我來找月璃!彼沃饘つ抗庠竭^兄長,看向他身后不遠處的臥房,眉頭微微一皺,“四皇兄從月璃房里……”
“縣主身體不適,剛喝完藥,此時已經睡下!彼沃鸱榇驍嗨,“五弟就別去打擾她休息。”
他上前搭上對方肩膀,強迫他轉身朝院門方向走去,痞笑道:“走,咱們哥兩找個地方玩樂去!
宋逐尋幾乎是被他推著前行。
兄長如此這般,他再難推拒。
晉王幾乎天天來將軍府,不少人好奇,私下談論:晉王和棲霞縣主之間究竟怎么回事?
雖然目前還未有二人將要成婚的風聲傳出,倘若哪天聽聞這個消息,想必無人覺得驚奇。
宋逐尋并非愚鈍之人,兄長如此明顯的舉動,他怎會看不出來意圖。
——兄長已傾心于程月璃,打算娶她為妻。
程月璃和自己已無婚約,男未娶女未嫁,他二人在一起,郎才女貌天經地義,誰也無權置喙。
宋逐尋默默捏緊拳頭。
每次見到兄長和月璃在一起,他都感覺呼吸不暢,心如刀絞。
他清楚地知曉,自己無法忍受心愛的女子站在別人身側。
事到如今,他該如何是好?
要如何才能讓月璃回心轉意,和他再續前緣?
宋逐烽搭著胞弟的肩,強行將對方帶出西院,帶離將軍府。
最初他無聊,覺得五弟,程月璃和柳家女之間有熱鬧可看。
看著看著,不知何時,自己成了局中人。
程月璃曾經癡迷五弟多年,他遠在南疆,都聽過這樣的傳聞。
如今五弟回頭,他也難免生出一絲防患于未然的擔憂——若程月璃舊情復燃,他這里可就麻煩。
他須得防止這樣的情況出現,否則他們三人,說不定比以前程月璃和柳家女之間還要熱鬧。
兄弟二人心里裝著同一人,各懷心事出了將軍府,又都說自己還有事在身,各自離去。
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2)
天光穿透寬大窗欞,給明凈的房間灑入暖陽微香。
“真沒事了?”杜慧將探病帶來的手信交給秋心,仍舊略帶擔憂看向程月璃。
“你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
“怎么不說我天生麗質,膚色凈透如脂玉?”程月璃狡黠一笑,“小感風寒而已。還有些咳嗽,并無大礙!
杜慧用手背測量她的額頭,見并未發熱,終于稍稍放心。
“我去太醫院看了你的診籍,上面寫著,因沉于凍水中過久,寒氣入體損傷肺腑,留下病根……”杜慧眉頭一蹙,“是去年冬雪節那日,落水所致?”
冬雪節那日她并未去游湖賞雪,卻也聽說,棲霞縣主推柳侍郎之女下水,惡有惡報,自己也不慎腳滑,跌入水中。
“這不是你會做的事。真相究竟如何?”
程月璃淡漠一笑:“事情都過了這么久,不提也罷!
“小姐!”秋心嘟嘴,“去年寒冬到現在,不過幾個月,哪有多久!”
自家小姐不愿再提,她咽不下這口氣,一想起就怒火沖天。
她語含怨怒朝杜慧詳細訴說整件事情的經過。
“小姐在水里沉了太久,被禁衛救上來后,整整昏迷了五天!”
“五天五夜!”她一跺腳,伸直手指比出一個五,憤怒的情緒又驟然轉為眼角含淚的傷悲。
小姐差點再也醒不過來,現在回想起來仍是后怕。
柳惜然差點害了小姐一條命,如今沉疴難除,這道檻永遠過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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