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杜慧以前和柳惜然并無往來,只依稀聽過她溫婉賢淑的才女之名。
二皇子府中,柳惜然編排極為惡劣的謊言,暗指程月璃被山匪凌/辱,刻意損毀她的清譽,想讓她在世人面前永遠抬不起頭。
杜慧對這等卑劣行徑極為不齒。
而且見微知著,可以推測柳惜然的本性何其歹毒。
那些有關她如何清純如出水白蓮的的傳言,其可信度自然大打折扣。
此時聽聞秋心道出事情,杜慧并不覺得驚訝,只是替程月璃感到遺憾和惋惜。
程月璃反過來安慰她:“我因此開始勤練武藝,得益于此,身體恢復的情況比御醫估料的要好。只要變天的時候多加注意,多靜養少動氣,調養個幾年就能痊愈。”
“今日你來的正好,”她迅速轉了話頭,“我正打算和秋心上街,咱們剛好可以一塊去。”
苦主自己都不愿舊事重提,杜慧順著她問:“上街?打算去哪?”
“珍寶閣。據說羅九釵近日打造了一件新首飾,今日由珍寶閣代為出售。我們也去湊個熱鬧。”
“羅九釵?”
程月璃略感驚詫,問:“沒聽說過?”
“有過耳聞。”杜慧認真的神色夾著幾分淡漠,“據說是京城最有名的珠寶匠人。不過我對珠寶首飾一向不怎么感興趣。”
“沒興趣也不妨礙去看一眼,”程月璃拉著她朝門外走,“就當逛街游樂。”
二人帶著隨從驅車來到珍寶閣外。
一下馬車,秋心“哇”了一聲:“今日怎么這么多人?!”
“恐怕都是來看羅九釵打造的飾品。”別說秋心,程月璃也是第一次見到珍寶閣來了這么多客人。
珍寶閣作為京城最奢華的銀樓,里面陳列的貨物品質僅次于皇宮御用之物。
尋常百姓望而卻步,只有達官顯赫之家才敢在此一擲千金,因此平時接待的客人鳳毛麟角,極少有如此熱鬧的時候。
程月璃從院中侍女的閑談八卦中得知羅九釵的飾品今日售賣。
長時關在院中的她都能知曉,這則消息想必早已傳遍所有的高門大戶。
世家小姐們對時興之物趨之若鶩,今日聞風而動,蜂擁而至。
珍寶閣的老板善于經營,腦子轉得極快。
見來的人多,即刻將售賣的時間定在半個時辰之后。
這段時間貴人們閑著無事,在珍寶閣里閑逛,別的貨品也能賣出不少。
程月璃在一樓隨意閑看珠寶玉器。杜慧聽掌柜說,閣里新來了一批古玩字畫,于是上二樓查看。
古玩中有一本前朝《魯班書》,雖非孤本,也極為罕見。
杜慧看中,正打算買下,忽然旁邊傳來一聲尖銳腔調:“這不是杜尚書家中的小姐嗎?”
說話之人相貌勉強能算眉清目秀,但眉頭因常年微蹙,眼色陰沉,給人一種尖酸刻薄之感。
他語調本就有些高亢,說話自帶三分陰陽怪氣,聲音傳入耳中,便覺異常刺耳。
杜慧朝他福身:“給六殿下問安。”
六皇子宋逐陽,乃靜妃所出,只比五皇子宋逐尋小半個月。
他的母妃身份不高,但舅父在江南經商,是有名的富商巨賈。
一個母族地位普通,卻富甲一方的皇子,在宮中身份有些尷尬——有富貴榮華,卻無滔天權勢。
六皇子想求一個爵位權職而不得,多年下來,性情難免帶上了幾分有才無命,憤世嫉俗的乖張。
“杜家小姐想買這本古籍?”六皇子明知故問冷笑一聲,朝珍寶閣朝奉道:“這本書我要了。”
“可是……”朝奉一時遲疑,“尚書府小姐已先看上。”
常來珍寶閣的貴客,掌柜和朝奉們大致知曉他們的家世。
實權在握的尚書家小姐,和出身商賈無權無勢的皇子,究竟誰的權勢更大一些,還要兩說。
珍寶閣兩方都不想得罪,一時犯了難。
一個朝奉,竟敢違抗龍子的命令!
六皇子登時覺得面子掛不住,惱羞成怒喝道:“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朝我頂嘴!”
“把書給六殿下收起來。當心別磕壞了。”杜慧平淡從容,謙讓得落落大方,“六殿下能多看些書,不失為一件天大的好事。”
她這句暗諷六皇子讀書少,不學無術。
六皇子勃然作色,嘲諷奚落道:“杜小姐博覽群書,滿腹學識又如何。還不是被東宮退婚,守著汗牛充棟的書籍,永遠在家當個閨秀,無人敢娶。”
宋逐陽和杜慧的齟齬由來已久。
他性格剛愎執拗,因家世之故,認為父皇待他不公,心底十分妒忌和憎惡母族身份高貴的異母兄弟。
首當其沖便是東宮太子宋逐昭。
宋逐陽認為自己的才識和膽略都不在宋逐昭之下,對方僅憑一個嫡長子的身份就坐上儲君之位。而他自己明明才華橫溢,卻因母妃地位低微,不僅封不了王,連個實權職位都坐不上,實在有失公平。
杜慧及笄那年被欽點為太子妃,他惡其余胥,對她也憑空生出幾分不喜。
后來宋逐昭堅決不娶,婚約取消。
他沖著“欽點太子妃”這個名號,不懷好意求取杜慧,借以滿足自己那點那點陰暗又自卑的小心思。
然而杜慧根本看不上他。
尚書府找借口推拒了這樁婚事,他頓感自己失了顏面,傷了自尊,從此對杜慧懷恨在心。
此后每次遇到她,都要逞幾句口舌,奚落貶低,譏諷她嫁不出去。
他自以為踩中她的痛處,殊不知,杜慧根本不以為意。
這本《魯班書》對杜慧來說可有可無,六皇子故意同她爭搶,她不愿將時間浪費在這種人身上,只想快點遠離這股晦氣。
珍寶閣朝奉見尚書家小姐愿意相讓,心里松了一口氣,正打算將書給六皇子裝起來。
忽然一聲清麗冷冽的“等一下”,阻止了朝奉的動作。
程月璃在一樓閑逛了一圈,見杜慧一直沒下來,二樓又傳出幾聲喧嘩,似是有人發生了爭執。
她放心不下,于是上樓查看,正巧聽到六皇子對杜慧的惡意譏嘲。
她叫停朝奉后,走到杜慧身邊,朝六皇子敷衍行了一禮。
六皇子回禮:“縣主有何貴干?”
程月璃揚起一抹輕蔑微笑,態度蠻橫:“我想要這本書,不知六殿下可愿割愛。”
沒等對方回答,她已徑直吩咐朝奉:“把書裝起來,送到工部尚書府上。”
程月璃為正二品縣主,程家又手握兵符,統帥三十萬西北鐵騎,除了東宮和晉王,別的鳳子龍孫都得讓她三分,更別說無爵位無官職的六皇子。
她若是自己想要,六皇子惹不起她,讓就讓了,反正他對這書也不感興趣,不過是刻意同杜慧作對。
然而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叫珍寶閣的人將東西送至尚書府,無疑是當眾打六皇子的臉,令他顏面掃地。
周圍傳來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珍寶閣的客人都是生于鐘鼎之家,在京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程月璃這一舉動,即刻讓一個皇子,成了世家子弟們茶余飯后的消遣笑料。
六皇子陰惻詢問:“縣主這是何意?我并未得罪過縣主吧?”
程月璃漫不經心譏誚:“六殿下怎會得罪到我。中宮和靜妃娘娘差著十萬八千里。”
言下之意,宋逐陽在她面前根本不夠格。
宋逐陽因氣惱而微紅的臉色霎時變白。
棲霞縣主有意要讓他難堪!
他明知程月璃找茬,卻奈何不得,掩在寬袍大袖中的拳緊了又緊,最終用尖銳的嗓音陰沉道:“若我在不經意之間得罪了縣主,這里給縣主賠個不是,望縣主多多海涵。”
程月璃勢壓他一頭,他無權無勢不敢硬碰硬,此時只能咽下這口氣,當眾賠個禮,讓旁人覺得他胸懷大度,不和這個刁蠻縣主一般見識。
“六殿下嚴重了,我只是想要這本書而已。”
程月璃冷傲地移開目光,不再理會他,再次吩咐珍寶閣的人將書送至尚書府,隨后外露著幾分趾高氣揚的悠閑,和杜慧一同走下樓去。
杜慧清楚程月璃在幫她出氣,也不矯揉造作,朝她微微一笑,承了這份情。
只是剛下了樓梯,離開六皇子冰冷陰毒的視線后,杜慧即刻出言提醒:“宋逐陽心胸狹隘,陰損歹毒。你今日當眾讓他難堪,他必會懷恨在心,伺機報復,往后你得小心。”
“你忘了,”程月璃調侃自己,“我是兇悍蠻橫,心如蛇蝎的惡毒縣主。我和他指不定誰更狠。”
她笑著安慰杜慧:“你盡可放心,將軍府侍衛都不是吃素的,楊時武功又那么高,他連靠近我都做不到,無論何種陰毒手段,連使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自去年冬雪節之后,程月璃大多數時候待在將軍府里不問世事,出門都帶上一隊武藝高強的親衛,規制比公主還高。
她自己也會武,如今要想傷到她,談何容易。
杜慧囑咐一句“小心駛得萬年船”,不再多說,時辰已到,二人走向售賣珠寶的柜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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