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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千里幸相思(三)


星火落入眸子,夜色如墨,鴉雀無聲。

        冷瑤聽寶甃一字一句地說完,愣住半晌,忽又止不住地搖頭,“這不可能!怎么會——”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混亂,根本沒有思考的能力,太多突然發生之事同時涌上心頭,只有不停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

        寶甃也知講得突然,她當初也是半天才想明白,何況冷瑤。

        “小姐,你別怕啊!慢慢就弄清楚了。”

        冷瑤雙眉緊蹙,緊緊抓住柳綠色錦被,恨不得扯斷才罷休。

        寶甃連忙倒杯楓露茶過來,放到對方手里,碰到對方發涼指尖,心里一緊,緩緩地說:“小姐,奴婢知道這件事一時半會兒很難想通,但有句心里話還是不得不說,離陛下指婚的日子沒幾天啦,小姐若是不愿意,還需與主使仔細商議,一刻也拖不得啊。”

        見冷瑤垂下眸子不說話,繼續小聲勸導。

        “奴婢愚笨,也不清楚小姐與主使之間忽地生了什么嫌隙,但這些年寶甃冷眼瞧著,卻看不出主使有哪里對小姐敷衍,總是捧在手心怕飛了,含在嘴里又擔心化,奴也知道他如今什么身份,不怕小姐惱,宦官又如何!重要的還不是找個知冷知熱的人疼嗎?小姐如此聰慧,千萬別犯糊涂,即便是沒那個心思,如今也是迫在眉睫啊。”

        冷瑤心里撲通跳,哆哆嗦嗦捧起茶杯抿一口,她哪里是在乎對方是個宦官,而是身份止不住轉換,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相遇時本以為是位偏偏佳公子,沒多久就成了親哥哥,緊接著被抄家,以為對方死了卻再次相遇,結果做了沒幾天親人,竟又變成毫無血緣。

        她不知道該不該信,還能不能信。

        任誰都得糊涂。

        可對面的丫頭顯然不想給她太多時間琢磨,急急道:“小姐,奴實話實說了吧,出門前瞧見主使獨自在印月亭里坐著呢,聽玖兒說是等小姐,我的好瑤瑤,你若不回去,主使會一直待在那里。”

        說罷挑眼瞅瞅窗外,雖說已到盛夏,晚上依然涼得很,段殊竹的身體本就不強健,都是在掖庭伺候人時被折騰得厲害,如今哪里受得了風。

        寶甃都能想到的事,冷瑤怎會不記掛。

        這是偏偏坐在那里與自己慪氣呢!算準了她一定心疼。

        小丫頭想不管,對自己說狠下心,堂堂一位主使,身邊那么多人伺候,還至于坐出病嗎?可是又知道對方執拗得很,從小就脾氣強,有次給自己買水晶豆腐皮包子吃,因那家過節沒開門,硬是下著大雨,三更半夜跑到人家屋里,死活弄了幾個來。

        總是決定下來的事,誰也憾不動。

        窗外起微風,刮得窗戶棱啪啦響,她終于還是坐不住,起來穿上外衣,隨寶甃一起出了府。

        長安已經宵禁,路上空無一人,月色照在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面,愈發冷清,半點沒有夏日影子,就連蟬鳴聲都聽不到。

        她緊緊攥著衣角,想起那夜被抬進樞密院中,也是這般的夜,卻不知為何比那會兒還恐懼。

        手心都冒出細汗。

        由于轎子上繪有樞密院的圖騰,自然也沒人敢攔,沒多久就入了府。

        三更天已過,一切都像盹著了。

        段殊竹的素白長袍被微風吹皺,白波細細密密起伏,竟比亭下的碧波還要靈動。

        香氣濃郁,聞不出哪種花,只要不是海棠就好,他垂下眸子,瞧秘色梅花六棱酒瓶里的酒已經快喝盡,難怪身子如此暖,哪怕衣襟已經散落凌亂。

        小丫頭不會來了,冷瑤最不喜歡熬夜。

        唇角輕牽,卻不惱,他從來無法真正生她的氣。

        頭昏沉沉,困意襲來。

        騰地聽見窸窣腳步聲,輕輕地就像飄在石臺上,猛地心頭驟緊,若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敢來調戲,當場杖斃。

        他早下令,今夜禁止任何人來印月亭。

        陡然起身,渾身氣質凌冽,正要對來人發怒,卻對上一雙小鹿般眸子,怯怯地站在不遠處,手顫巍巍扶住欄桿,小丫頭仿若月宮中飄下的仙子,在亭子中唯有的那盞花燈下楚楚動人。

        鵝黃色襦裙飛揚,因出來的急只搭了件若竹色披風,發髻半挽,只別一枚花簪。

        一支櫻花簪,自己給她的那只。

        他眸子里的怒氣還來不及褪去,著實嚇住了對方,可是心里柔情百轉,似有肝腸寸斷之意。

        此生還從未有過這種時刻,哪怕被抄家也不曾有過的情潮難抑,他的心瞬間就成了那蜿蜒曲折的游廊,萬般無奈,折折回回。

        太不像他了,又沒得辦法。

        冷瑤感到自己觸動了對方的怒火,她看到他在生氣,卻不知為何,或許是怨自己無緣無故去到花將軍府,可是薛婉顏死了,香消玉殞在對方懷里,她不能當做沒發生過。

        以往坊間對于哥哥的傳言,她都是堅決不信,隱隱也能明白朝堂風云變幻,對方自然不會是善男信女,可她料不到居然無辜之人也會被牽連。

        小丫頭也不傻,那夜薛昭儀深夜讓自己去子華殿,為的就是讓她看到——看到那一剎那,婉顏性子素來溫柔嫻雅,卻在臨死前做出這般反常之事,她不得不懷疑。

        昭儀的死一定與眼前人有關,只怕也是對方算計,可是又不敢問,怕段殊竹真得承認,她自小修道,無法接受良心的折磨。

        所以才如此推推怯怯,不知該怎樣面對。

        冷瑤垂下眸子,咬著唇瓣不言語。

        風兒卷著裙邊,燭火半明半暗,她出神地望向花燈下飛過的小蟲,覺得比自己恣意灑脫得多。

        她本不該來的,當初如果不來長安就好了,或者認了親就離開,安安靜靜的流云觀才適合。

        小丫頭沉思半晌,沒留神段殊竹已經來到近前,盼著的人都來了,他怎會放她走。

        伸手一臂摟過來,冷瑤嚇得輕聲叫喚,被他攏在懷里,身子順勢坐到段殊竹的腿上,一起半倒在楊妃榻中。

        “哥哥——”

        烏黑秀發落到他的胸口,前襟開著,皮膚如瓷白的玉,此時泛起微粉色,是喝了酒還是由于摟著自己?

        冷瑤渾身都紅透。

        她以前也和他親近過,但那會兒的衣服都穿得整齊,而且總想著是妹妹給哥哥撒個嬌,這會兒已經不是兄妹,又怎么說!

        她雖然腦子混亂,可也知書達理,用胳膊撐了撐,盡量離得遠些,扭頭道:“哥哥,天太冷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兒再說。”

        對方卻用手指勾過小丫頭的下巴,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失神地道:“我還有什么好說的,莫非寶甃沒把話講清楚。”

        冷瑤的心砰砰跳,灼熱迷離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不敢抬眸與眼前人對視。

        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著實讓人心疼,可也傷了段殊竹的心,他已是孤家寡人,死在手中的性命無數,自知罪孽深重,滿心就剩這個小丫頭,人家卻怕得不行。

        為何在了解實情后反而顯得更加生疏,由于不是哥哥便什么都沒有了嗎?

        他這輩子隱忍無數,步步算計,從不曾這般惱怒過,忽地想到薛婉顏說的話,“莫非想縱情一次都不可以!”

        他偏不能退卻,既然已經把話挑開,就要明明白白。

        “瑤瑤……我不是你的哥哥,也不想繼續做這個哥哥。”放在對方下巴的手順著肩膀落下,惹得小丫頭一陣顫栗,忽地有力地握住冷瑤的手,摩挲在自己素白圓袍上,錦緞軟滑,段殊竹的手心卻火熱。

        一點點,往下移動。

        聽他暗幽幽地說:“我此生最大的秘密,我的命——交給你。”

        冷瑤心里陡然一震,渾身冒出冷汗,使勁抽回手來,然而太晚,不該知道的也已經知道了。

        小丫頭驚呆,張張嘴又合上,覺得天地都在旋轉,她不是她,他也不是他,就那么維持靠在對方身上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段殊竹竟淡然地笑起來,慢條斯理地開口,仿佛這沒有什么大不了,一件性命攸關卻又絲毫不重要之事。

        “我沒有凈身,全靠李文慕庇護,其實他可以用此事來置我于死地,但他卻沒有,因為李大主使——畢竟也沒有凈身啊。”說罷冷笑幾聲,“或者由于自己貪生怕死,也許是……”

        把那句惦念與母親的舊情咽了下去。

        棠燁朝上至皇宮大院內,下到市井人間,對于樞密院來說根本沒有秘密,蘇澤蘭那點舉動他全都搞得一清二楚,唯一漏算的便是薛婉顏居然會央求皇帝給冷瑤指婚。

        所以段殊竹才肯定自己與冷瑤沒有半點血緣。

        他料到此舉會嚇壞小丫頭,可又有什么辦法,要如何能表明非她不可的心意,唯有交上命。

        冷瑤緩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件事有天崩地裂的力量,她的哥哥——段哥哥是把身家性命放到自己手上。

        “留下嗎?在我身邊。”對方溫柔地問。

        冷瑤咬緊嘴唇,眼眶濕潤,“我……只想回流云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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